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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西部散文网 |
作者:马兰花 |
发布时间:2018.08.31 |
湖那边就是广袤无垠的草原,有高耸入云的扎马日神山和自由翱翔的雄鹰,哪里还有能抖落草尖上露珠,歩蘋与铃声一致的佩戴罗佳的叶合茂姑娘。叶合茂村是刚察县泉吉乡的一个自然村,也是北渡黄河随刚察部落迁徙的一个部族,叶和茂部落是刚察部落的小部落,曾是黄河以南扎玛日神山下的刚察部落的措瓦部落,也曾是游牧在青海湖畔的一个小部落,经过百年世事沧桑,现在扎根青海湖畔。透过浩渺的烟波,我已然发现,我深爱着这片草原,不仅仅是我曾在这里停留。
叶和茂,藏语音译,意是美人,据说部落中的女人个个赛天仙,这也是我离开后很久很久,才从史料里知道。那时没有和青海湖联系在一起,主要是信息的闭塞和史料知识的匮乏。通过很多口传和史料资料的积累,惊叹青海湖是这般诗意,青海湖边上的每一个自然村是那样的传奇。总会随记忆里细细波纹里自由地遐想:西王母与穆天子曾在这里打马走过、格萨尔王妃梅萨为征战的格萨尔生火做饭、追随仓央嘉措的玉琼卓嘎在这里做过片刻的停留、飞抵青海湖的黑颈鹤,据说是格萨尔的寄魂鸟、青海湖神域精灵——裸鲤也有唯美的传说……
那个与草原有个约定的姑娘在帐篷外等待暮归的少年,还是佩戴罗嘉的叶和茂姑娘款款走来,步履的铃声能抖动草尖露珠,这些梦幻般的故事游弋在我的遐想里。
二十年前我去了青海湖畔一户牧民家,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近青海湖。隐入云端的铁轨,碧波荡漾一望无垠的湖面,墨绿色的青稞地和暗夜里呜咽的涛声,一帧帧极致的美景激荡着我的心旌。我在尕让长大,在河边长大。清冽的河水总是泛动着鱼鳞般的光芒,我却无论如何觅不到鱼虾的身影。当看到青海湖边的迂回缠绕的小溪里裸鲤幼苗一摸一大把时,我被这些灵动的小家伙激荡得活奔乱跳。
一列火车驶过的傍晚,面对如此灵秀的景致,让我的想象感觉是一种负担。夕阳晕染着天边的云朵,我尽情痴迷的幻想。曾在梦里自认为我就是这广袤无垠草原上一朵摇曳的格桑花,这是留存心间的一场清梦,是凝固在心灵深处的梦,这已经是烙在我记忆深出最美的片段。
一起看夕阳的同伴喊吃饭的时间到了,这时我感觉到饿,饿的有一种大吃一顿欲望。当时草原蔬菜还是很紧缺的,早上吃的很多都会是红薯稀饭,而我总吃不习惯这种稀饭,但也不敢要求叔叔给我另起灶。为了能吃下去红薯稀饭,我总会捏一撮盐放在碗里。几天下来,每天感觉没吃过东西一样,唇上开裂了几个小口子。一个晚上看到叔叔家的不远处,有一户有手电筒光的牧民家。第二天我建议几个去讨饶那户牧民,给我吃碗糌粑,同伴们都不去,也主要不去是怕牧民家有没有栓住的藏狗。傍晚,我悄悄地恳求叔叔带着我去那户牧户家,叔叔说牧民家有很多的规矩和讲究,也不熟,一年也见不上一回面,一般不会轻易去讨饶人家的,但叔叔没能逃过我的百般渴求。出了门,黑漆漆的一片,在微弱的手电筒光下,我们疾步向牧户家走去。
远远能看到如一面镜子的青海湖,在月光照射下波光粼粼。快到那户人家时,引起了那户牧民家的狗的狂吠。这种架势,让我颤抖不已。叔叔淡定的对我说“不要怕,不会咬人的,牧民家的狗是告诉主人有客人来了。”狗吠越来越紧,越来越近,我一下子抱着叔叔脖子,把两腿直接绕在叔叔的腿上,叔叔动弹不得,乞求叔叔:“叔叔回去吧,再不去了,再不去了!”我紧紧的拽着叔叔,哭了起来。
“下来,下来,不用这样怕,没事的,狗来了有我呢,不用这样,我手里有手电筒和棍子,没事”。叔叔安慰着我。
我的心是紧紧揪起来的,我放开叔叔颤巍巍地站在地上。突然一声带着浓重藏音却很硬朗地声音传来,“过来吧,狗是栓着的!”
看到手电筒微弱光在不远处晃动,我揪着地心才缓缓平静下来。
“狗远着了,快进来吧”。喊我们的是位年龄不大的阿吾(哥哥)。
我紧走两步,走在叔叔和那阿吾的前面,阿吾和叔叔用生硬的汉语寒暄着走进了房子。在几间平房外一米处有一堵房子高的墙,这是防风和保暖屏障,绕进房子,是两间通间。有位阿姐在微弱的灯光下生火煮肉。一位阿乃坐在毯子上,看护着蹒跚学步的孩子。“阿乃好”!我选坐在阿乃旁边,一并逗孩子,阿乃含笑不说话,显然没听懂我的问好。大言不惭的我用几句生硬的藏语向阿乃问好,还牵强附会的聊了两三句。
“你是哪里的人”?阿乃一字一顿的用藏语问我 ,
我想半天,想到了用最简单的一句,说了句:“赤嘎”!
阿乃很惊愕,瞪大眼睛看着我,我以为我的这句阿乃还是没听懂,我又补了一句我的家乡话“额秋啊尕及各应(贵德尕让人)”。这可能那时说的最流利的一句。
“啊, 啊 ,赤嘎,秋啊刚查贡麻个应(贵德常牧上刚察)。”
很多能从阿乃的面部表情里表达,这是见了一位一个素不相识的家乡人,地域的亲切,让一位自出嫁后从没去过贵德娘家的阿乃,激动的热泪盈眶,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刚察与贵德可能300百公里的距离,见到家乡来人的热情让我感动不已,并流下激动的泪水。是贵德乡亲相遇在异地激动的流泪,感动于地缘的归属感。阿乃说了很多很多,因为语速和激动中的哽咽,我没听懂阿乃所要表达的意思。看我一脸的茫然,阿乃把想要表达的希望寄托给了不说话却在一旁露出金灿灿门牙憨憨笑着的儿子。儿子也用生硬的汉语给我说到,“阿妈出嫁后没去过贵德,贵德变化大吧,阿妈的腿子现在不是很好了,也想的今年带阿妈去那里坐热水,顺路也去阿妈的亲戚家看看,阿妈没有兄弟姐妹出嫁后不几年也把阿布(爷爷)和阿依(奶奶)接到刚察了,在那边阿妈的姨妈外,在其他的亲戚也没有的了”。
这时候阿乃的儿媳妇,给我和叔叔倒了碗奶茶,阿切晟茂(嫂子)默默地给我端来了新鲜的酥油,糌粑,奶茶、白糖放在面前,很有内涵的问起自己来还是她代劳给拌糌粑,糌粑还是能拌的,我比划着说自己来,我真的让糌粑的香味诱惑的已经迫不及待,我洗了手,在碗里放了块酥油,放了一勺白糖,倒了些奶茶,用中指捣了几下,喝了几口酥油奶茶,又放了两大把炒面,旋转着拌起来,没撒下炒面,而且把碗边子擦的很干净,阿乃和阿切晟茂都给我竖起来了大拇指。千滴牛乳制成的酥油和炒面搅拌捏成的疙瘩,就着奶茶,让我食欲大振,满满一碗吃的非常的香,这碗糌粑,真感觉吃到了胃里饿的那一处了。
喝着芳香的奶茶和阿乃家里的人们热情地聊天,几乎说不下去藏语,还用上了比划的肢体语言,现在想来很美很美。聊到很晚,阿吾(哥哥)很幽默的给我们开玩笑,还时不时用藏语说给阿乃,感觉到阿乃家的友善和且乐融融。很晚了阿乃还是极力挽留让我住下来。第二天晚上阿乃很早就来叔叔家门口接我去她家,连着去了几个晚上。
后来的几天,由于事情的变故,再也没去叔叔家。住在泉吉乡,还想着办完事可以去叔叔家,去给阿乃打声招呼。可出于某些原因直接回到了西宁,在那段时间我心里一直觉得愧疚。也写过几封信,后来叔叔回老家,发出去的信我一直没收到过回信,期待的时间长了也就忘却了。但每每想起总感动于阿乃听我是贵德来的激动和热情。让我感觉乡土地缘相遇的亲,是难以名状的,一个眼神总让你会记忆一辈子。
回到西宁的几年,我自学了很多藏语。那时我也是与刚察部落史料结缘的日子。一次去青海湖的机会,让我欣喜若狂。在走之前我准备好了去看阿乃的礼物,心里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去。
转湖行程的第七天,我到了叶合茂村,找到原来叔叔家。叔叔家旁边的小卖部已经没有了,但住过的那排瓦房还在。叔叔回老家已多年了,阿乃家的那几间房屋也不见了,那块地方如今已是碧绿地草场。我走访了几家牧户,都没能说清夏季牧场或现在的住地,也没能找到任何的联系方式。主要我不知道阿乃和阿乃儿子的名字,只知道阿乃是贵德常牧的姑娘。
后来的二十多年里,我也没再喝过一次红薯稀饭。但酥油、糌粑、白糖、奶茶却成了我很多年来的早餐。
只那次相知,我便深深爱上了那片草原,如深爱着我的家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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