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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岭素描(江西/徐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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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6.20

  羽岭,闹市周边的原生态处女地。它位于江西修水县城郊西部,这里重峦渭水、碧峰遥天;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去过羽岭的人都会被那里的奇山秀水所陶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从古木藤条蔽日的崇山峻岭中渗发出涓涓细流,汇成一泓终年不竭的羽岭河,晶莹碧透,清澈见底。高崖洞,曲径通幽。峡谷、奇石、古道、密林、深潭、瀑布,就如是唐朝诗人笔下的浪漫诗文,那样出奇,那样出彩。桃花漫山遍野,把整个羽岭打扮得格外的美丽。当然不只是桃花,五月,十一月间在这里都可以欣赏到红得像火焰的杜鹃花。在本地人心中这是庐山仙境,是人神共舞之地;然而,在外来的游客眼中,这里是人间最后的绝妙境地和心灵天堂。

  正值五月,那是一个阳光尚好的日子,我行走在羽岭那古老的官道上。官道是羽岭的唯一,传说道长有十里,镶嵌在陡峭的悬崖之上。在江南的其他地方,我想也是很少见保存这样完好的官道。辛夷花、百合花、金银花、杜鹃花各色的花朵争奇斗艳,幽然吐芳。辛夷花又名望春花,木兰、紫玉兰。辛夷花色泽鲜艳,花蕾紧凑,鳞毛整齐,芳香浓郁。百合花洁白如玉,散发出如女人出浴后的清香。金银花浓妆淡抹,相得益彰,花叶俱美,常绿不凋。杜鹃花如江南少女,昭示着四海宾朋。兰花、桂花、荔枝花……桃花尽日随春水,洞在清溪何处边?那一刻,我听见了一声声嬉笑从山涧深处传来,似云中的远村人迎接着相顾无相识的远方人。

  山路狭窄,两旁的密林把踩在脚下的凶险悬崖化险为夷。在一处豁朗的地方,有尖叫声传来。深山本无人,难道我听见了天上人窃窃私语。我是个被科学造化了的人,闻声寻觅而去。一根绳索捆在路旁的古树兜上,几名柔弱的少女手拉着绳索,脚踩着岩石如穿梭在林间的鸟雀往望不见底的山崖下飞速而去。小路上仅留下一个手提摄像机的女人,她个头瘦小,蹲坐在路边的石板上,脸色有点苍白。她看见我的到来,腼腆地一笑。那一笑好像是勉强与我示意,但立即就消失了。我问她怎么没下去?她用指头指了指摄像机,我大致明白了她是留下来照看财物。我还想问她点什么,见她不想说话的样子我也不好再问。她还是用指头指了指我背后,我回过头看见了二个大字雕刻在后背的岩石上:探险。这是一个让人心跳的词汇,我断定这女人是吓得软了腿。我抓住绳索,往悬崖下挪步。真险,刚一挪步,一不小心踩中脚下的石头,石头迅速往山下跑去。紧接着下面喊声一片:注意脚下的石头。“哎。”听到叫喊声我回应着。手必须使出全身气力攒紧绳索,否则手一松劲就会掉下悬崖必定会是粉身碎骨。越是紧张,手心就冒冷汗。我都开始后悔了,与那个女人一样找个借口背靠岩石,静静地呼吸这灿烂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现在想上上不去,想下下面深不见底。我犯难了,小马过河我比松鼠还遭殃。幸好在峭壁的中间还有个歇脚的地方,这个地方不大足可蹲下一个人。我想蹲下休息,下面的人大喊了起来。“一鼓作气下来啊,不能歇息。”在游人的叫喊声中,我使出了最后一点气力掉下了悬崖。一问才得知,这些人都是从南昌特意赶来的。他们也是从朋友口中得知羽岭可以探险的,所以来这里挑战自然,挑战生活,挑战自己。我来不及去欣赏风景,双手伸进了清澈的溪水里,掬一束清水饮入口中。甘甜立即充满舌尖,牙缝间都塞满了香气。感觉全身疲倦全部散去,精神抖擞了起来。

  我一时愣住了,难道这山水有特殊功能?

  旁边一位瘦老头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说这里的水是仙人饮用的水。传说每到黄昏时分,在崖谷中间的水潭里有女人嬉笑的声音。当地村民闻声而去,只见水潭里的水翻滚着浪花却不见人影。沿着小溪的卵石往上行走,果真见到了那传说中的水潭。水潭清澈见底,肉眼观察不过二尺来深。水潭的四周是峡谷,抬头只能看见一个瓷碗大的口。好似水潭就是瓷碗里装着的水,这水永远都不会覆过碗口。这就是自然界的宿命,注定无法攀及的东西只能是风景。一名男生脱掉了鞋袜,卷起了裤腿,打算从水潭中趟过去。刚走了两步,就沉入了水中。大喊救命。会游泳的人跳下水,七手八脚地把他打捞了上来。“好深的水。”他坐在那石头上冷得直打哆嗦。都是五月了,临近不过几公里的修水县城人们晚上早已不再烧水冲凉,可这里的水还是冷得彻骨。这也不足奇怪,当地村民说六月的羽岭飘过雪。这不是神话,也不是传说。

  事实上,羽岭丰富的自然资源引来过想破坏的外来人。据说,十年前就有人打算在羽岭脚下办一个木材厂,把羽岭的杉木,乔木,松木都砍下来加工。这主意传到当地村民们耳朵里,村民们死命护山。他们怎么也不同意把祖上流传下来的这点基业毁掉。可那人权大势大,不顾村民们反对在山下盖起了木材厂。那年六月,木材厂请来几十号工人进山伐木。村民们痛彻心扉,无奈之下想出了一个毒招。几百号村民在进山处燃烧火烛香纸,跪拜苍天恳求饶恕这千年古木。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还就真发生了,放晴的天气忽然沉暗了下来。山上本来就悬崖峭壁,天气一变谁都不敢冒然进山。本来打算改日再进山伐木的,可接下来天上飘起了鹅毛般大雪。那人吓傻了,以为是老天显灵,就再也不敢来这儿砍伐林木。从这之后,羽岭就成了一块原始森林。进山的人,也从不敢折断山中的任何枝丫。以免遭到天谴,神灵的惩罚。为了更好地保护这片山林,村民们在进山的地方还立了碑,上面写着:进山勿带烟火。

  现在离那六月飘雪的日子还有些时日,这里的水却比那冰雪融化之后更加的寒冷。

  我被这神奇的故事打动了,合拢双手对着那碗口大的苍天朝拜。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我感觉到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那样的附有灵气。我们七个人都卷起了裤腿,手牵着手还是想趟过水潭往上游去。还真奇怪,这次水居然变浅了,只覆没我们的膝盖。有人跟我开玩笑说,不会是你朝拜苍天真的灵念了吧。我呵呵地笑了起来,心诚则灵。他们也都合拢了双手对着那个唯一通天的碗口朝拜。这时漫山遍野的樱花汇集成一片粉红色的海洋,从峡谷上空洋洋洒洒地飘落而下。整个峡谷被落英缤纷笼罩着,像是纷纷扬扬的雪花弥漫着峡谷。令人心旷神怡。

  我们赤裸着脚踩着水底的鹅卵石往小溪深处前行,脚下再没有了那刺骨的寒冷。随行的人说,前面有一处山石把小溪拦腰截断,山脚下有一个山洞,溪水就是从山洞里流出来的。听说那就是这溪水的源头。

  走近源头之后,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崖洞。崖洞里面有奇石,每个奇石都展示着不同的姿势。好像一个大舞台上,许多名演员在尽情地展现各自的舞姿。

  这个崖洞里有个传说,站在崖洞下面,崖洞上的水滴中在头上就会升官发财。我带着试一试的心情站在崖洞下,那水怎么也滴不到我的头上。

  随同而来的村民哈哈大笑说,你是文人,这水自然不会滴到你的身上了。穿过这个山洞,上面峭壁悬崖处有许多樱花树,这里的樱花树能通人性。只要有人从此地经过,樱花就会飞满峡谷。只要花落到了你的身上,你就一定会鸿运当头。听村民这么一说,我们都加快了脚步,有一种超越凡俗的感觉。

  那一刻,果真樱花如落英缤纷飘满山谷。我合拢双手,闭上眼睛,静静地祈祷着。我多么希望人类文明能够像这山野里与世无争的花朵,把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示给世人。我想到了我的家乡,曾经也是一个富有灵性水土的地方。那里有神,有极美的山水。那几年,不知是谁说山里有金矿。带来几台机器进山,把整座山挖得就像是秃顶的老人,没有了任何生命的气息。山顶上神庙下的那一潭水从没有枯竭过,自从被人挖空山体后,那一潭水也枯竭了。没有了水,山庙里的菩萨也不显灵了。人们说,有一个晚上他们看见山上的金鸡飞走了。这是传说中护山的金鸡,金鸡走了山就成了一个壳。有些官员从中牟利,得了不少好处。可是好景不长,挖金的人都惹上了一个不死不活的病——矽肺病。这些人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都无法保命。虽然不是一下子就死,花去的医药费和身体上的折磨那是比死还痛苦。我家乡人说这是罪有应得,要不是贪图心太强是不会有这般下场的。我自是对那些人的下场既气氛又悲怜,人生在世清贫安乐其实也是幸福。奇怪的是,我睁开眼睛时满头都是樱花。那花香味道,让人睿智心灵,摇曳生辉。

  羽岭十里官道是我这次到羽岭的重要一站。中午1点多钟我们才下山,打算下午再去十里官道。

  在羽岭山脚下有一处农舍,中午我们安排在此处吃饭。来的人很多,里里外外都摆满了桌子。饭很香,菜也很香。我是饿坏了,来时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两碗饭很快就下了肚,突然感觉喉咙有裂痛的感觉。感觉喉咙有起了血泡,赶紧请坐在旁边的妹子帮忙。我张大嘴巴,她看了吓得大叫了一声:好大的血泡。我从腰间取下钥匙,把剪刀扳开让她伸进喉咙划破。旁边的人都在讥笑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这饭菜的确是很好吃,划破血泡我接着盛了两碗饭。

  狼吞虎咽地吃完饭,我才发现刚才那位妹子站在门口向我微笑。她表情相当的热情,脸蛋看上去很亲切和蔼。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妹子是农舍主人的女儿叫花儿,她的丈夫居然是澳大利亚的留学生。我一听非常的意外,花儿怎么会与澳大利亚扯上关系。原来这一切都来源于网络,他们的爱情是从网络上开始的。网络是个虚拟的东西,像他们这样把网络爱情转移到现实当中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在山外现实的爱情被世俗冲刷得不成样了,他们就用那颗朴实的心相互爱着对方。

  那男孩是昆明人,叫李凯。他在网络中得知羽岭这个地方之后,想来看看,他说在城市里生活惯了,好想到农村呼吸下新鲜的空气。花儿诚恳地邀请他来,说来了免费吃免费住还免费帮他做导游。花儿初中都没有毕业,在她的思想里简单得就像是羽岭山下流着的水。不久,李凯从澳大利亚来到了羽岭。他被羽岭的一草一木感动了,他说以后他还会来这个地方。离开羽岭之后,男孩一直与花儿有着联系。花儿成天痴迷着电脑,在电脑上守候着男孩的出现。可她不知道男孩是澳大利亚的留学生,她甚至都不知道留学生是什么。在她的心里,只把男孩当成是一个从山外来的简单男人。

  那年花儿的父亲忽地患脑溢血住院了。这病来势凶悍,花儿是哭干了眼泪。得悉这个信息后,李凯心急如燃,一定要亲身到修水,他道:“你的父亲便是我的父亲,我肯定要亲身来照料他老人家。”那天晚上,一架银色的飞机从侨民澳大利亚飞往了狭州。李凯的心境极端激动,花儿那甜蜜的笑颜时刻在他的心间围绕,他恨不得马上飞到花儿的身边。当李凯通知她:“我到修水啦!”花儿居然以为自己在梦中,她立刻激动得莫衷一是,灵敏地冲出家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位于修水北门的车站。花儿一眼就认出了175厘米的个头,方脸,留着小平头的李凯。花儿俊秀的面貌、修长的身材、迷人的笑颜,让李凯怔住了,俩人什么话也没有说,牢牢地拥抱在一起……

  之后李凯就没有再离开羽岭,他与花儿一起生活在这农舍里。他们结了婚,婚礼相当的简单。家人开始很是反对,后来还是尊重了孩子的选择。毕竟现在不再是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了,爱情更应该不受到任何传统所拘束。在农舍的里间屋子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像明星一样光彩的照片。花儿靠在那个帅小伙的肩膀上,微笑着看着前方。

  我去羽岭的那天没有见到李凯,他有事出山了,在夜里很晚才能够回来。下午的旅行花儿主动为我们引路,我们的直接目的地是十里官道。

  官道长十里,宽三米,全部由青石铺成,远望而去就像是八达岭的长城。历经千百年风雨洗礼,依然十分完好。我猜测羽岭这个地方若干年前肯定是繁华的,山上应该住满了人家。果然,在官道的内侧一些凹凸的地方看到一些石门槛。据说,在羽岭的山背后就是官府,这是唯一通向山外的官道。我们能够想象得出,四人抬大轿从官道上经过的情形,那是何等的风光。山背的官府早已被密林覆盖,留下的只剩地基上一些雕刻着龙凤的石头。

  行走在十里官道上,想象着那个遥远时代的繁华内心感慨万千。随着时间浪潮的冲刷,那些过去的点点滴滴都早已不再了。人世间的恋恋风情,犹如是天上的云彩变幻着各种颜色。留给我们后来人的,是不尽的遐想。我们唯一庆幸的是,这里如一树绿叶纷披的柳读得人心醉。

  据当地的人家谱记载,在这里当官的是一个叫车音和的人。在元朝时期这里设有官府,车音和就是这里的知事。他为人很好,视民为天,做了不少善事。至今完好无缺的新湾廊桥、绣花楼就是他的杰作。只可惜他一生命运坎坷,在羽岭当了三年知事后被人陷害,就被朝廷贬为了庶民。之后他一直在外从事建筑行业,主要是以建桥为主。四十五岁时客死他乡,连尸骨都没有再回来。后来人在廊桥的桥头树了块碑,在上面刻上了车音和的名字。把他当成了祖宗,每逢清明还会来跪拜。

  车音和死后,连续两任知事都不管百姓死活。每年还向百姓收取高额粮款,霸占当地民女。当地百姓可以说是苦不堪言,于是向苍天烧纸祈福。谁料,百姓的冤屈惹来了上天的怜爱。两任知事都是经过十里官道时掉下悬崖,粉身碎骨毙亡。百姓说是车音和回来宿命了,那些恶官毙亡是死有余辜。两位知事去世之后,当地百姓叩谢苍天。实际上,在老百姓的心里叩谢的不是苍天,而是那个叫车音和的好人。后来十里官道再无官员从此处出入,百姓把官道保护了起来。说等待着哪天车音和的回来。

  离开羽岭数日之后,我都魂不守舍。常常在梦中出现羽岭那些出彩的镜头,那些镜头呼唤我为羽岭写些文字。提起笔时,我却忐忑不安起来。如今,当地政府把羽岭开发成了旅游景点。旅游景点是越原生态越好,却有人要在半山开路。开路就必定要砍去部分千年古木,这让当地老百姓头疼不已。大家找到了当地政府,联名要求保护羽岭的自然资源。老百姓的做法没有错,我想世人在开发自然资源的同时,更重要的是保护好自然资源。摧残不仅不会带来财富,还会失去财富。欣喜的是,当地百姓联名上交政府的意见得到了采用。我收到了羽岭人民打来的报喜电话,内心充满了喜悦和高兴。我相信这个地方会是人间最美的天堂,也会是羽岭人民致富的聚宝盆。这笔无形的资产,在羽岭数代人民的努力下,定会在中华大地上放出耀眼夺目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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