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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思
青藏高原,俨然一个沉吟的诗人。
唐古拉山谷是它硕大的头颅。缜密而又活跃的思维,是那充满其间的雾。为了一篇惊世杰作,高原闭目养神,入定打坐。
表情总是冷冰冰的,不为万物所动。激荡的思维和狂荡的心理运动完全为肃穆的冰雪覆盖,以静养动。内心里奔突火焰和燃烧,奔突血性和思想。生命进入一种入定后的构思状态,而潜伏的精神活动却神秘得思接千载,视通万里,暗流涌动。灵魂深处沸腾热情,奔放意志,一种白发三千丈的狂放和难以抑制的豪情,一种看不见的痛苦和燃烧(啊,一种假的宁静,真的疯狂)!精神黑暗的内部,那偶尔萌发的想象,就像鲲鹏展开的翅膀,一下子就黯然了整个天空。
唐古拉山,受孕的母亲一样不断分泌生命的激素。
岩石是时间的一种硬度,不断增殖一篇作品的主题和结构的脊梁。
高原,俨然一个苦吟的诗人,为了孕育一篇杰作端坐在那里,总以静止和孤独的常态面对世界,刀锋一般的肃穆。默默地,储雨露,蕴含阳光,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豪情,雪崩和山体滑坡是灵与肉的冲撞。驾想象的乌云,驱赶情感轰隆隆的雷电,所有生动的词语都所艳丽如红霞,燃烧的太阳正是构思中那篇杰作句末一个火红的标点。
沉吟一万年,构思一万年,
山崩地裂,那是灵感突然而至的阵痛。
终于,一鸣惊人的两首长诗发表了!
那就是:中华民族传诵了五千年的长江和黄河。
岩
你冷漠地屹立在大地上,任岁月更迭,花开花谢。
茫茫的沧海桑田,滚滚红尘,大千世界,一任你踩在脚下!只有飞翔的苍鹰能和你比高。
高。一种一览众山小,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新月的钩子引不出你的情思,火红的太阳点不燃你的热情,微笑的鲜花无法融化你的肃穆,三月飘香的春风吹不散你的忧愁,秋天的月光也无法溶解你的执拗。
朝霞虹霓不是你的微笑,风雨雷电也不能释放你的悲苦。
可你原是一颗躁动的红心,一腔沸腾的热血呀!你的意志在地心里奔腾,你的思想曾经火一样燃烧,你原本就是一个包裹在地心里的太阳。追求、渴望、向往……使你不满于那厚厚的胸膛。就因为这一念之差(你也实在无法抑制那种憋闷和燃烧的痛苦了),惊天动地,喷薄而出,思想和热血的喷涌终于冲破了禁锢生命的统一。
…………
你从流血的荒原上站了起来。
你凝固了的火焰,
你禁止了的冲动?
而后一切都冷却下来了。可生命的冷却和凝固,仍然不失那野性、孤傲、强悍的王者风范,所有的海拔和高度都在你面前矮了下去。雄踞在大地上,是一头威猛的雄狮,还是一头奔跑的黑豹?可勇猛和雄心却已在那一瞬间凝固为永恒!如今成了一本厚厚的,再也不肯开口说话的古书,让人们尽情地去猜想和阅读这热情和冷漠、甜蜜和痛苦、希望和挣扎编成的童话。但一切都冷却下来了,终究少了一些固有的热情,少了一些原始的冲动,你只好天天都举起一枚燃烧的太阳,热切地去照亮自己思想内部的黑暗。
你赭红的崖壁,成了大自然这本情书的封面,用不死的苔藓写一页漫漶的无字天书,总是用有去昭示无,用无去感动和融化痛苦的人生。
芸芸众生仰起头来,可有谁能够读懂你?
峰巅向导,夏尔巴人
夏尔巴人,世界屋脊上的背夫,喜马拉雅峰巅上的向导。
在那些猿猴不敢攀登的地方,他们勇敢地攀登上去。在老鹰都要摔筋斗的地方,他们在冰坡上牢牢地站稳脚跟。穿越死亡,闯过险关,为登山队在冰壁上挂好攀登的绳索,在深不见底的冰沟上为登山队架好涉险的阶梯,背着各种器材,背着维系生命的氧气,用能量去补充能量,用生命去支撑生命,用无怨无悔去成就荣誉和英雄。
不怕缺氧,不怕严寒,用生命填平了登山道路上的一处处危险,用勇敢去填平怯懦,而后,让那些登山者平安地从冰峰上通过。
登山者登山是为了冲刺生命的极限,获取登山英雄的荣耀。夏尔巴人的目的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他们借机挣几个养家糊口的小钱。登山者在这里挑战生命潜能的极限,夏尔巴人在这里爆发出来生命力,那是他们生命力的一种常态。他们一次次用自己粗壮的双腿登上了世界最高的峰顶,在世界登山史上,他们无氧登上珠穆朗玛峰数第一。然而,在人类世界登山史上,他们的成绩却永远是零。就这样,在世界最高的珠穆朗玛峰顶上,他们不断输出支持和能量,一次次在峰顶上用一种宝贵的精神和强悍的能力挺直了那些登山者的脊梁,而当荣耀的闪光灯一亮,这实实在在的伟大和辉煌却影子一样消失到荣誉的背后去了!在世界各地的报纸报道登山英雄壮举头版头条的新闻里,你再也无法寻觅得到夏尔巴人的踪迹。
夏尔巴人,这个在事业成功后,在荣誉面前从不露脸,从不被人记起的喜马拉雅背夫,生命精神隐形的正能量,在光荣和伟大面前销声匿迹的喜马拉雅魂!
喜马拉雅,在这世界最大的水晶基座上,耸立着不求加冕的光荣和精神!
龙泉剑
从泥土里挖了出来。已满身污渍。
但一切都藏不住那一袭寒光,犹如英雄不死的灵魂!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无声的,一种浓缩后的冷。长长的,是仇恨吐出来的舌头,坚硬的岁月无声地杀青了鲜红的血痕。勇猛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温柔时,一缕洁白的月光。
悬挂在猛士的腰间,那是男人的一种硬度,不会被儿女情长泡软。锋刃无形的内部比黑还黑,常常生出一种“国仇未报壮士老,匣中宝剑夜有声”的慨叹,闯荡江湖,月满天山。剑光舞动乌云风暴,惊涛狂澜,夜黑风高,全是侠肝义胆,奋勇和狂飙。一束寒光出鞘,削铁如泥,光舞如燕舞,满目冷冰冰的雪花,常常让人想起“风萧萧兮易水寒”。
意志、坚韧、血性、勇猛、仇恨、果敢……被所有这些坚硬的词语燃烧出来的火焰反复冶炼。在力和力冲撞的高温中抖落了满身铁屑,从炉火的玄彩里借来让天地一亮的霞光。吸纳了中国文化的精气神,一经舞动,便是一条穿云破雾的蛟龙,剑气如虹。
视枭雄和暴君的头颅如草芥,
透彻灵府和黑暗的杀气,
让邪恶颤栗的光芒!
久久地埋在泥土下,一曲睡熟了的歌谣,英雄锐气,梦很香。豪情在深深的蛰伏中,似乎依旧紧紧地把持在将军的手里,是英雄挺直了的脊梁。从泥土里挖了出来,抖落了身上密密麻麻的岁月,寒光一闪,是搏斗和拼杀突然被叩醒了的神经!
横空出世,那瘦骨嶙峋的身子才轻轻一晃,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角斗的天空!
山妞还乡
那年春节后。
山妞,一个呆呆地从茅草屋的小木窗里偷看世界的傻丫头,突然在小山村里发布了一条令人震惊的新闻:她决定走出大山,要到外面闯荡世界去了。临行前,她身披一块方格子土布围巾(她把故乡的田野和阡陌披在自己的身上),脚踏一双绽了线的布靴,肩挎一个手工编织的花布挎包(里面装着几个热乎乎的鸡蛋),带着山村苦涩的希望,带着故乡朴素的温暖(还有她那土得像草根一样的名字),她热泪盈眶地告别了生她养她的小山村。
走了,她走出了那个生长蘑菇、生长童话的山谷。走了,懵懵懂懂的,背着简单的行囊,背着妈妈简单的嘱托,她走了。她走出了大山围困已久的寂寞,走出了牧歌的羁绊,走出了妈妈湿漉漉的目光……她走出了被大山尘封已久的人生。
走了,山里的一只小小鸟,说飞就飞了。
把思念和梦境留给白发。
把企盼和希望留给山村。
蓝天上的白云簇拥着送她。一阵山风吹过,苦楝树上一粒贫穷的种子辞别了故枝。柴门前,妈妈目睹着大山隐去了女儿稚嫩的背影,她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酸楚,有些莫名的忧伤。
今年春节前。
在浩浩荡荡的农民工返乡队伍中,风餐露宿,风尘仆仆,山妞从南方回来了。有些急切,有些感伤,她匆匆忙忙地行走在故乡那条像母亲的脐带一样的红土路上。突然看到日夜思念的故乡热土,她一下子就跌进了如烟如梦的乡愁。她眼含热泪,情不自禁地哼着:“是谁在唱歌温暖了寂寞/白云悠悠蓝天依旧泪水在漂泊/在那一片苍茫中一个人生活/看见远方天国那璀璨的烟火……”
朴素的小山村,就像身着蓝布大褂的老祖母,腼腆而又不善表白的迎接着她。隐隐约约的,似乎还有人在呼唤她久违了的乳名。在大山里,人心很直,路却很弯。在那条弯弯的红土路上,她手里拎着I原phone5,身穿一件梦特娇的红风衣,婀娜得就像一朵刚开的红杜鹃,一片飘动的云。此时,微风无声地给小山村送来一缕淡淡的清香,几只蜜蜂老围着她飞。远远的看去,从山口穿出来的那条小路上,一把不断移动的小花伞,那随风飘动的红风衣,像一个越来越贴近故乡的热乎乎的梦境。
栅栏旁边的鸡们看见她来了,晃动着火红的冠子忘了觅食。柴门前,她亲手抱大的“阿黄”不认识她了,“汪!汪!”直吠。刚刚打蕾的山茶花,依旧神情自若地闭着嘴,暗自抿住浅浅的笑。地里正在吃草的老黄牛,下意识地昂起头来,“哞———”的一声叫醒了沉寂的山村。
蜜蜂“嗡嗡嗡”的忙着飞出蜂巢,草叶上的露珠抱着太阳一直在笑,突然放下松球的小松鼠愣神瞪着眼睛,蹲在篱笆上一群家雀“呼”的一声飞了起来……
小山村有些激动,有些不安。
养蜂人
养蜂人,总坠在春天的尾巴上。
他带着一条狗,一顶帐篷,随时都在搬家,一个在季节里流浪的人。他把一生都许给了花朵,每一个梦里都有无法割舍的花香。花开到哪里,他就追踪到哪里,日日夜夜亲近泥土,天天晚上都以大地为床,开花的大地是他永远的家。
那些蜂箱,每天都“嗡嗡嗡”地飞出情感曼妙的音符,缠绵悱恻地奏响生命的乐章。那些装着甜蜜和痛苦的蜂箱,是养蜂人摆弄过去,又摆弄过来的人生魔方。
蜂箱是属于养蜂人自己的潘多拉魔盒,里面的甘苦和千变万化的五味杂陈只有养蜂人自己知道。
离他忽近忽远的故乡,那是西北风无法吹凉的忧伤。远方的妻子,是他梦里的火塘。人生的苦恼,那是他天天都背在背上的老太阳。
在颠沛坎坷的人生道路上,辛劳和磨难是他磨缠而又痛苦的生命过程,他的事业是甜蜜和芬芳。
这让我想起老家那个乡土诗人,他那些火柴盒一样排列组合而成的小诗,是他摆弄过去,又摆弄过来的人生魔方。他一辈子都不曾离开生活的泥土和人生的芬芳,诗歌是他甜蜜的事业,只有他知道其中的甘苦。那些词语,是他从自己精神王国里“嗡嗡嗡”放飞的小蜜蜂,那些飞翔的标点,就像蜜蜂沾满了花粉的翅膀。
他用他的思想和情感酿造人生的甜蜜和芬芳。
老家那个爱写诗的家伙,我越看他越像那个养蜂人。他用他全部的生命情感,还有热血和思想喂养着一群词语的蜜蜂。
城市
那么多的汽车挤在一起,
那么多的楼房挤在一起,
那么多路挤在一起,路和路的经纬编织着越来越繁忙的人生。
那么多的思想挤在一起,思想和思想碰撞出来的火花,在城市幽暗的内心里尽日打着金钱和利益的小算盘。
那么多的地铁,像肠子一样盘踞在大都市的地下,不断地消化这个城市的磨难和文明。
那么多繁忙挤走了悠闲。
那么多的灯光挤走了黑夜。
那么多的信息挤在一起,那么多数字挤在一起,那么多钞票挤在一起,那么多财富挤在一起,城市的富有就是那么一个“挤”字。街道上人很挤,网络上信息很挤,只有梦是一个比网络更广大的空间,那里不挤。城市是一块生长梦的沃土,五光十色的梦想就在这都市里开放。
城市是一个以钢筋水泥为骨架的怪物,它越长越大,越长越高。这里有奔跑的钢铁,有融化黑夜的灯光,有灯红酒绿的夜宴,有金融大鳄亏本后的眼泪,有农民工远离故土的痛苦和忧伤……
这里的大力士不是人的眼睛无法看见的电,而是资本的运作和膨胀,金钱造成的肠梗阻,常常让城市消化不良。
城市,现代文明挂在地球母亲胸脯上的勋章
2012年12 月14 日初稿于昆明
2013 年4 月22 日最后修订
祝西部散文学会云南分会成立
2013 年3 月21 日,红土地上一个多么灿烂的春天,高原上一个多么幸福和快乐的日子!今天,我们西部散文学会云南分会成立了!此时此刻,我隐隐约约地听到,高原的上空滚过一阵隆隆的春雷。像金沙江、澜沧江汇聚在大海一样,我们云南的这些散文家们啊,在这里汇聚成红土高原生命涌动的春天!是的,我们从高原的四面八方走来,也许我们还是刚刚离开土地的农民、还是刚刚离开大森林的猎人,还是刚刚走出课堂的学生……但是,历史的使命已经让我们拿起了这支抒写高原春天的大笔。文学,是我们信奉的神明!
是的,历史的使命是沉重的。我们这一群文化人,就像长江黄河那样,从唐古拉、巴颜喀拉山的苍茫里攀爬出来,带着野性、携情感的雷电、带着新生命的活力……历经一路征途的坎坷,阅尽人间春色,莽撞地去闯荡世界。也许,还是那么一条苍茫的小溪,那就侧着身子从岩缝里爬了出来,蜿蜒曲折地流淌成一种文化的源头,流淌成中国文化的一种风景。以大西北、大西南的蛮荒和粗犷为序曲,喷薄岩层下面压抑的苦闷,捕捉戈壁上流浪的忧伤,抒写红土地的古老和苍凉……然后,用一种粗犷的旋律加入新世纪开发者的大军,我们一同铸造西部生命燃烧的辉煌!
有一种高原精神给我们壮胆,我们从荒原上勇敢地站立起来,不怕干旱、不怕贫瘠,不怕任何险恶和困难,只把生命的根须在生活的土壤里延伸了又延伸,用思想和情感为营养,以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在高原上长成一株葳蕤的高山松。
像崇拜宗教那样,我们崇拜着文学,崇拜散文。西部是一个神在的地方,因而这高原上的文学生命中,便有了一种与生俱来的神性。我们的事业就是这高原神性的光茫!我们不会因稚嫩而气馁,像喜马拉雅那样,我们会骄傲地昂起头来,以伟岸、剽悍和倔犟,去耸立中国文学中的雄性!
一个燃烧的生命体就这样诞生了,汇集了生命中的电子、核子,在情感世界里的一次轰轰烈烈的裂变,用生命中的诗意和哲理,我们铸造一轮红土地上新的太阳!
西部的散文家啊,我们正以一种拓荒者的精神在开垦一块处女地;正像我们呵护自己的生命那样,西部散文学会云南分会,我们呵护这刚刚诞生的理想和希望!幸福啊!我们这些散文的卫道者们,就这样在这块红土地上聚集了!我们脚下的土地是有高度的,有人生的高度,有生活的高度,有思想情感的高度,有理想的高度……我们这一群莽的莽的的高原散文家就从这里出发了!我们将在这块土地上问鼎中国散文的春天!
淡墨2013 年3 月17日于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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