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额济纳旗看胡杨是在去年秋天，但回来这么

久了，胡杨树的影子一直挥之不去。它那铁骨铮铮的

身躯，枝繁叶茂的身形，金光灿灿的容颜，还时不时

地在我脑海中闪现。

　　真正看到胡杨，细心品味，所有的身心才完全被

它征服。尤其是看到死去胡杨那嶙峋的躯干，扭曲的

枝丫,才明白什么叫“沧桑”。

　　胡杨是最古老的一种杨树，随着青藏高原的隆

起而出现，从六千多万年前就开始在地球上生存。每

年的秋日，是额济纳旗胡杨林最为黄金的季节，茂密

的胡杨林掀起无边的金色浪潮，亮得炫目，美得动

人。在浓郁的胡杨林中游玩，仿佛步入童话世界。在

胡杨树最密集的地方，如额济纳旗的二道桥、七道桥

等地方，一株株的胡杨树千奇百怪，神态各异。密密

麻麻且黄绿相间的树叶，宛如浓墨重彩的油画。蓝天

下是一片金黄的世界，二者竞相辉映，富丽堂皇。人

就被笼罩在这金光闪闪的空间里，好似徜徉在玉皇

大帝金碧辉煌的“金銮殿”里，就连流动的空气也感

觉是黄金般的味道。登高远眺，金秋的胡杨林层峦叠

嶂，如潮如汐，流光溢彩漫及天涯，汇集成金色的海

洋。黄昏将至，落日余晖又将胡杨林涂抹成金红，厚

实凝重，华美富贵。寒霜侵来，整片胡杨林更是如火

似焰，彤红一片，真正是一种“万木霜天红烂漫”的景

象。秋风乍起,胡杨金黄的叶片飘飘洒洒落到地面，

大地如铺金毯，就像张艺谋在电影《满城尽带黄金

甲》中展现的那些精美画面一样，漫天飞舞，辉煌耀

眼。

　　胡杨林蒙古语称为“陶来”，是自然界的稀有树

种之一。弱水河畔，居延海边是胡杨的故乡，这里的

39 万亩胡杨是当今世界仅存的三处天然河道胡杨

林之一，是阻止巴丹吉林沙漠向北扩散的主要屏障，

是中国西部生态的天然宝库。额济纳旗的胡杨林保

存最完整，数百岁树龄的胡杨树仍生长旺盛，领尽大

漠瀚海风潮，是大自然造就的奇迹。“这是一个神奇

的树种，它的生长总是和凤凰与鲜血紧密相连；这是

一个多变的树种，春夏为绿色，深秋为黄色，冬天为

仿佛置身海市蜃楼，恍若离世，虚无缥缈；魔幻脱俗，

胜入仙境。盛夏入汛，大雨滂沱，山洪暴发，千溪万壑

汇聚而来，主副瀑布结而成帘，飞流直下，狂舞不羁，

浊浪排空；口上口下，神龙弄水；空中潭底，哪吒闹

海；龙宫摇动，四海惊恐。纵然齐天大圣还回定海神

针，也奈何不得。

　　庄子《秋水》：“吾在于天地之间，犹小木之在大

山也，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黄河永恒博大的话

语，岂可用言语说清。一个多面的黄河，立体的黄河，

狂野的黄河，包含着整个中华文明的历史演绎：仰韶

文化，龙山文化，三星堆文化等等，就是黄河流域农

耕文明的象征；唐、虞文化兴于陕西南部黄河大曲东

岸、北岸，汾水两岸及流入黄河的三角洲；夏文化兴

于河南西部黄河大曲南岸，伊水洛水两岸及其流入

黄河的三角洲；周文化兴于山西东部黄河大曲西岸、

渭水两岸及其入黄三角洲。此后还相继影响了江汉、

江淮以及珠江三角洲的文化繁荣。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论坛

　　红色；这是一个美丽的树种，树冠造型美，树叶色泽

美，树身线条美；这更是一个坚强的树种，活着千年

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朽……”

　　在大漠中，生的胡杨树壮丽无比，死的胡杨树更

是以它杰出的品质傲然屹立，其干硬的枝干在烈日

狂风和沙漠盐碱的摧残下，现出万千风姿，令所有人

为之景仰，额济纳旗达来呼布镇西南28 公里外的

“怪树林”就是死去胡杨林最具代表性的展区。这是

一片东西宽、南北长的辽阔地带。这里枯死的胡杨

“陈尸”遍野，呈现出古老的原始风貌，冥冥之中，渗

透出一股狰狞恐怖的气氛，令人毛骨悚然。那些死去

的胡杨树，有的似骆驼负重，有的如龙蛇蜷地，有的

似狮虎雄踞，有的如骏马嘶鸣，有的似雄鸡争斗，有

的虽然肢断骨折，匍匐在地，却依然昂首挣扎，硬是

将自己的脊梁抬高。而那些坚强不倒的胡杨，则是将

残缺、干枯的枝干悲壮地指向天空，仿佛在向人们诉

说着那惨烈的历史。

　　在众多的树木中，胡杨树不如苍松伟岸，不如古

柏森然，不如榕杉葱茏，不如杨柳多姿，但它的确能

在众树中称“伟丈夫”，是大西北的“男子汉”。

据当地人介绍，胡杨树通灵性，子株让母株，母

株也本能地保护子株，在沙漠烈日的暴晒下，子株还

太稚嫩，难以忍受煎熬，小小胡杨嫩叶便枯萎了，似

乎很快就要死去，而此时的母体胡杨树，它那长长的

主枝会奇迹般地瞬间断裂，落下后把小胡杨树盖住，

使其不被太阳晒死，而其母体便永远失去了一个手

臂，乃至可能失去生命，这难道不是一个伟丈夫在临

危时呵护亲情、奋勇献身的本能吗？不是一个坚强男

子汉在关键时无私无畏、挺身而出的义举吗？

　　胡杨树是大漠戈壁上生命存在当之无愧的象

征。那些胡杨从合抱粗的老树，到不及盈握的细枝，

横逸斜竖，杂芜而立，然而无论柔弱，无论苍老，总有

一抹生命的绿色点染枝梢。极目四顾，有胡杨树的地

方，必然是水源和绿洲存在的地方。从古到今，跋涉

在瀚海戈壁上的旅行者，驱赶长长驼队的商人们，逐

水草而居的放牧人，只要找到了胡杨树，就意味着找

到了生命的绿洲。在他们艰难的旅途上，胡杨树就是

希望、快乐、幸福的栖息地，就是上天赐给焦渴者的

清泉甘露，在西北内陆地区人们的心中，那就是梦幻

里布满黄金的天堂世界。

　　看到胡杨，就觉得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一种可贵

的精神，坚韧而顽强，寂寞而孤独，饱经世态炎凉，饱

经岁月沧桑，固守着千年不变的信念。它在缺水的大

漠中顽强生长，在如刀的漠风中勇敢抗争，在如火的

骄阳下顽强拼搏，在严寒的隆冬中坚强屹立。它用绿

叶装饰大地，用枝叶树干挡住风沙，在尘风肆虐的日

子里，保护脚下的土地。千百年来，这自生自灭的胡

杨树，带给人们不仅仅是生命的启示和坚强的信念，

还是大自然赋予人类难得的财富。胡杨没有任人采

摘的果实，带给人们的只有美丽，它那绚烂的金黄，

超群的品格把生命的意义演绎得至纯至净，至深至

美，超凡脱俗。

　　戈壁上生命力极强的骆驼草都臣伏在地，胡杨

却铁骨铮铮傲然屹立，从生到死充满生机，直至粉身

碎骨，将自己最后的躯干腐烂去营养脚下的土地，滋

润下一代胡杨的生长。不求名利，不图回报，也从不

改变自己的性格，它始终保持高贵品质。在昏黄的大

漠中，给人憧憬，给人希望，它是一座顶天立地的生

命丰碑，哪怕最终有一天轰然倒下，也像黑将军那样

倒得轰轰烈烈，倒得惊天动地。然而倒下的仅仅是身

躯，不倒的却是一身风采与傲骨，湮没的是千年一瞬

的苦难与艰辛，彰显的是万世不灭的沧桑与精神。

对照胡杨树，不知有多少人为自己的追名逐利

感到汗颜，多少人为自己的碌碌无为而无地自容，多

少人又为自己的贪婪自私而自责忏悔，更有多少人

因自己的低沉消极会感觉自愧不如。在金钱、权力、

美色等形形色色的诱惑下，有的失去自我，有的失去

做人根本。胡杨树拷问着人们的灵魂，拷问着社会做

人的基石，拷问着每个人的一生，相信每个能看懂胡

杨树的人，都会重树人生信念，像胡杨树一样走完自

己的一生。

　　胡杨树是我们做人的偶像，更是中华民族坚忍

不拔的象征，它无欲而刚，昂首挺胸，死了也正气浩

然，倒下也要千年不朽，胡杨树的一生才配得上是伟

大而千古的。时任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有一次在

英国剑桥大学演讲，在谈到中华民族的精神时曾深

情地说：“我年轻时曾长期在西北地区工作，在那浩

瀚的沙漠中生长着一种稀有的树种，它扎根地下五

十多米，抗干旱、斗风沙、耐盐碱、生命力极其顽强，

它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很

显然，胡杨树是温家宝心目中的“国树”。

　　胡杨树的英雄形象是崇高伟大的，它的高贵品

质是无与伦比的，它的杰出精神是亘古永恒的，正如

著名作家余秋雨赞美的那样：“铮铮铁骨千年铸，不

屈品质万年颂。”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