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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时光/【甘肃】文多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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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6.28

  生命中有许多东西,不是因为最好所以我们眷恋不已,而是因为永远失落了,我们只能用怀念召唤它们,所以才成为最好。

  ——题记  

  天高、云淡、风清。七月的时光很美,美得让人难以名状。

  在我走的并不算太长的生命历程中,这样的时光和季节,似乎每年都会经历一次,但大多或是由于无暇顾及,或是由于不解风情,也或是由于她过于美艳,让人有些受宠若惊而不知所措,终究都被我们错过了。生命中有许多这样美好的瞬间,无从名之,却又久久萦绕心头挥之不去,这些东西在心灵的某个角落栖息太久,就像是我欠它的,必须得偿还,于是我只有把它们形象化具体化,并把这些称之为最好的时光。

  长居在大西北,生性无比喜爱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空气和生灵。虽然我知道,比起江南婉约秀丽的景致来,大西北的确显得荒凉和寂寞了很多,但我心中对这片土地还是充满着不可遏制的憧憬。总想有一天,可以走进蒙古大草原,跨上骏马穿越科尔沁,去呼伦贝尔看额尔古纳河;总想有一天,可以来到神圣的布达拉,站在离天最近的地方,顶礼膜拜,去接受大自然对我心灵的洗涤;也总想有一天,可以纵横茫茫的戈壁和大漠,踏着关口如血的残阳,去寻找那消失已久的楼兰古城。

  夏天似一位衣袂飘飘的仙女,款款而来又悄然而去。拂袖间,只给人们留下了一地的清凉和无尽的眷恋,一个繁花似锦的季节过去后,我们会拿什么来怀念她呢?为了记忆这最好的时光,我的第一旅程选择了大美青海。

  在我的想象中,青海应该是一个荒无人烟,层峦叠嶂的荒凉之地。然而,当车子刚驶进青海境内的一刹那,我就感到无比的羞愧和诧异,眼前的一切竟与我之前的想象是那样的大相径庭,不过我还是要相信,有时大自然真的会馈赠给我们无数出乎意料的惊喜。

  蜿蜒起伏的公路漂浮在翠绿的山峦间,仿佛一条条婀娜的少女的裙带,我们恰似在飘带上的一粒珠。总感觉车子在不停地向前行进,可回首走过的路,竟发现先前看到的景色又出现在眼前,不过是换了一个欣赏的角度而已。就这样峰回路转的走着,一路的美景总是不等你去欣赏,便会猝不及防地扑面而来,让你内心不知是惊喜还是恐慌。山路大多依水而建,在每一个脚迹所到之处,都能清晰地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河水很清,清得可以看见河底石块上的花纹;河水很急,一路喧嚣而下,跌宕在突兀的巨石上激起的浪花和飞沫,足以让人觉察到寒冷的气息。河的对岸是峻峭的山崖,山崖之上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松树,笔直的树干,茂密的枝条,一列列,一排排整齐地伫立着,它们是大山的守护者,时刻以自己的威严捍卫着脚下的土地。松林的背后是雪山,挂在山头的白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清晰明朗,仿佛是画家专门画上去的,那山顶上环绕的一髻儿白,使得整座山都妩媚起来了。雪峰的背后则是更远更蓝的天,那蓝得叫人心醉的天空,恰好是这幅图画天然的背景,我不由得惊叹大自然的伟力了。

  车子平缓地穿行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中,沿途的风景从车窗边疾驰而过,只留下模糊的掠影。正担心会错过最美的风景,突然在路的两侧呈现出大片大片金黄色的地毯,毫无防备闯入镜头的竟是一幅令人窒息的大自然的杰作。在我的眼前,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在缓缓地流淌,恰似一位婀娜的少女扭动着腰肢,轻盈曼妙,丰姿绰约,一颦一笑都美到了极致,她从遥远的地方来,又将到遥远的地方去。河的对岸,是一片镶着露珠的绿茵茵的草滩,很大很平;草滩上整齐地生长着一垄垄黄灿灿的油菜花,同样很大很平。我该怎样来描绘它们的美呢?那草滩的绿,绿得娇嫩,那菜花的黄,黄得蓬勃。我用贪婪的目光凝视着那些黄绿交错的色彩,希望能从中找出一点瑕疵,哪怕是几缕斑驳的杂色,可我失望了,同时也觉得有些懊悔,我为什么要这样想呢?我知道我的身躯和灵魂已经被那些娇嫩的绿和蓬勃的黄完全浸染了。恍惚中,我只觉得它们飘起来了,在清新明朗的气息里,随风柔和地飘动,飘过河流,飘过草滩,飘过山岗,飘向那更加令人神往的地方。在这些飘动的绿色和黄色的背后,又衔接着一带怎们也看不到尽头的山,山也是绿绿的,不过比先前的绿略深一些。寻目而上,山坡上微微裸露的肌肤,更加显出山峦的刚毅和平和,比起温柔的草甸来,我宁愿相信这山就是草原的父亲,他岿然地屹立在草原上,以一个男人的情怀,从容地俯瞰着草原上的一切:河流、草滩、羊群、毡房,还有每一个到达这里的游客。多么壮美的画卷啊!我的心醉了,我已不能再承受这样多的美了,我想跑,但怕破坏了这画卷的安谧;我想喊,又怕惊动了这画卷的宁静。脚下的公路像是一条哈达,逶迤地伸向远方,远方……

  夜幕降临了,广阔的苍穹呈现出醉人的深蓝色,当天边最后一缕红霞亲吻过大地之后,草原陷入了一片沉寂。夜晚的山风很冷,夹带着潮湿的空气慢慢袭来,像一个魔鬼,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你的身体。我不禁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拽拽衣襟,屏住呼吸,仔细留心四周黑魆魆的树影,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里面窜出来,但我们还是决定要在山下露营。

  不远处的几顶毡房,隐约从窗子里透出几点令人温馨的泛着黄晕的光亮。四周安静极了,借着微弱的星光我们也搭建了自己的“巢穴”,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半个月亮爬上了山顶,她毫不娇羞地露出自己清秀的面孔,给草原披上了一层白玉般滑腻的光泽,天空是那么晴朗,没有一丝飘浮的云彩。此时,我才清晰看到,草原的夜色是多么的迷人,所有一切都浮动在柔和妩媚的月光里,时隐时现,时远时近。这时候大山睡了,正在发出甜美的鼾声;松林睡了,早已停滞了白天的喧响;草原睡了,只能听到小草微弱的呼吸;唯有小河还在哗哗地流淌,借着皎洁的月光,翻滚着银白色的浪花。站在苍茫的天幕下,我不敢随意地发出丝毫的声响,即便是转身和张望,也是小心翼翼的。在这片沉沉的寂静中,任何人都会油然而生出与生俱来的恐惧,同时任凭谁也不会忍心打破这久违了的、难得的静谧。通常人们惧怕孤独,耐不住寂寞,没人愿意一个人潇洒地独活。但是今夜,我就想独自享受这里的清净和寂寞,让自己的身心,远离城市的喧嚣,远离世俗的纷扰,掬一捧月光,想念一段逝去的时光;袭一身夜色,想念一个站在来路也站在去路的自己。

  漫漫长夜过后,我们迎来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明亮而单纯的光芒,像缓缓拉动的帷幕,轻轻地漫过山岗、漫过松林、漫过河水、漫过草滩,最后洒在了牧人洁白的毡房上。草原醒了,一切都是新的,像刚刚被雨水浸润过一样。呼吸着带有泥土芳香的气息,我们又上路了。

  沿着绿色的草滩,随着起伏的山路,车子向青海湖方向疾驰而去。不知过了多久,同行的地理老师告诉我们,青海湖就要到了。这是我期待了很久的梦想,也是许多年前就和她的一个约定,今天终于要实现了,我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喜悦和激动,焦急地等待青海湖的出现。近了,更近了,我似乎已经嗅到了它的气息。然而,就在将要真正要见到青海湖的那一刻,内心突然有些忧虑甚至是恐慌,我该以怎样的心情和面容去见它呢?踌躇之际,眼前已经是一片蔚蓝——青海湖到了!虽然这已是完全意料之中的事,但我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致着实吃了一惊。

  打开车窗,首先跃入眼帘的是青海湖的蓝,那湖水蓝得纯净,蓝得深湛,蓝得温柔而恬静。我细细地端详水面,企图从中找出它之所以那样蓝的原因。是天空的颜色吗?可它比天空要蓝得深沉;是大海的颜色吗?可它比大海要蓝得平静;是山峦的颜色吗?可周围的山峦一例是翠绿的。不是,都不是,那就是它的颜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颜色,清风吹拂着湖面荡起一层层鱼鳞似的波纹,极其细腻又极其温柔。正当我沉醉于这迷人蓝色而又无法形容时,突然想起了那个关于青海湖形成的美丽的传说。是的,它就应该是当年的文成公主远嫁吐蕃,路过此处思乡心切,流下的晶莹的泪珠形成的;它也应该是公主怀揣的那块宝镜留落在此幻化而成的。传说也好,故事也罢,总之大自然就是赋予它如此高贵典雅,如此经典纯粹的梦幻之蓝。

  青海湖的美不仅在于它梦幻般的蓝,还在于它的博大和辽阔。作为中国最大的内陆湖泊和最大的咸水湖,它有像天地一样广阔的胸襟和气魄。站在湖畔向远处眺望,我不想用一望无垠或者是水波浩淼,这样极度夸张的词语来描绘它的辽阔,我只想真实地说,青海湖很大,很美。在海拔3600多米的高原上,能有如此大的一片湖泊,那简直就是大自然神奇的造化。环视整个湖面,没有亭台楼阁,没有树木丛生,没有花红柳绿,没有帆影行船,也没有丝毫粉饰和雕琢。比起江南那些玲珑秀丽的湖泊来,它也许显得有些单调和寂寞了。然而,正是有了这样单调的粗犷和质朴,才使得青海湖大气磅礴得令人敬畏。在天水相连的地方,飘浮着一带悠闲迷离的云朵,云朵之上,就是那高原所特有的万里晴空了,这淡蓝色的苍穹一直伸展到我的身后,垂向一片碧绿的草滩,草滩上伫立着连绵起伏的深褐色的山峦。天空与大海了无痕迹地连接,大海与草原无限连绵的延续,那绿的地、蓝的天、碧的海用最饱和的色彩相映成画,更加凸显出青海湖的辽阔和博大。

  离开青海湖,途经日月山,逶迤的山脉横亘在苍茫的天地间,蜿蜒出最壮美、最温柔的曲线。这里是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的分界线,也是青海省内、外流域水系分水岭和农、牧区天然分界线。日月山东侧土地平旷,阡陌良田,一派塞上江南风光;西侧草原辽阔,牛羊成群,一幅塞外高原美景。“造化钟神秀”,大自然是何等的眷顾这片土地啊,竟让她占有了如此多的美好。当然,日月山的美丽绝不只是她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还有那些关于她形成和经历过的美丽传说。历史上日月山是唐朝与吐蕃的分界线,是历来内地通往西藏大道的咽喉,故有“西海屏风”、“草原门户”之称。当年文成公主入藏时,就是在这里驻足回望长安的,那是多么情何以堪、愁肠百结的遥望啊……那怅然一望是对故乡的深切眷恋,那怅然一望是对使命深沉的思考,那怅然一望竟把历史的一瞬定格成了永恒。多少岁月流去了,当人们再次走过这片草地,追溯那段历史时,内心还是充满着无比怀念和崇敬。她是唐王的挚爱,她是汉庭的功臣,她是给草原和生灵带来幸福和吉祥的女神。温情脉脉的草原上,一尊洁白的雕像,静默地伫立在山腰,公主身着披风,怀抱宝镜,神情怡然地遥望着东方,那雍容的姿态和从容的气度,无不淋漓尽致地体现出大唐的风采和神韵。隔峰相望的日月亭,依然企盼着千年的夙愿;随风飘摇的藏经幡,还在祈祷着生灵和草原的宁静与祥和。虽然这些是后人的杰作,但我宁愿认为,公主的雕像已在这里伫立了一千多年了,在这一千多年中,曾有多少个夜晚让她梦回过唐朝,曾有多少个思念让她泪湿了衣衫。思乡的梦,草原的情都汇入河流,汩汩地流向了青海湖,流出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故事和传说。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青海的景色是看不完,也说不完的,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不舍我们踏上了归乡的路。透过车窗我最后一次用深情的目光向草原告别,我不想再用任何语言来描绘它的美,我只有默默地凝望,静静地倾听,任大脑在美中陶醉,任心潮在美中起伏,暂且抛开尘世的所有烦恼,忘记昨日的一切忧伤,让这醉人的美永远停留在心间,然后用一生的回忆去等候生命的轮回。

  (责任编辑:白 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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