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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之魂/【内蒙古】朱兰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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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6.28

  熏风白云、碧水青山、芳花小草,大自然的每一种美都会在我心中如潮涌般激荡、久久沉醉、留连忘返,却总是苦于词汇贫乏,难以表达,每每令我遗憾慨叹良久。

  时间指向秋日清晨,一列火车由东向西,风驰电掣行进在内蒙古高原上,窗外掠过的风景,便是我旅途最美的享受。

  东望神采飞扬的太阳像个艳装丽人,光芒四射,远处的山丘霞光闪闪,背阴处紫气氤氲;近处绿色的原野辽阔而悠远,几泓文静的湖泊银镜般镶嵌其间,悠闲的红色牛群、白色羊群是绿原娴静的风景,还有那银白色的三叶风车,排列整齐如一队队壮实的草原汉子,守望着家乡;窗下,一脉清溪蜿蜒迤逦,滋润着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杨柳树,它们或挺拔或妩媚地沐浴在朝晖之中,泛着金银色的光彩,这些清明又优雅的景致点缀在辽阔无垠的草原上,美丽如画、气势恢宏,真恨自己没有双翼,可以飞出去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飞翔、奔跑、翻滚、放歌!

  渐渐地,另一种色彩开始挤进了调色板——黄色,起初是随意的、淡淡的几抹,然后就看到有几个黄色的丘坡上,一团团炽烈如火的红叶在燃烧,如火如荼、鲜艳夺目,正在我忘乎所以,惊叹大自然的绚丽多姿、造化神奇时,蓦然发现在前方,红叶没了,绿色少了,漫漫的沙海开始填充了整个世界,是的,是海,它们宛如流动的海洋,铺天盖地、波涛叠滚,只是海的色彩不同,但那黄色固体的海给你的感觉真的仿佛是在流动,一切用来形容大海气魄的那些词汇刹时都涌上了我的心头,那浩瀚、广袤、磅礴的气势威慑着你、震撼着你,让你自卑于人的渺小和无奈甚至是猥琐,你会感觉自己只不过是仰视苍穹万物的一粒沙子!列车飞速向前,而这些一往无前的沙海还在静静地向着远方奔涌、流淌,无边无沿又缺少生机,终于,我高兴不起来了,一个严峻的问题毫不客气地跳入脑海:漫漫沙海,喜怒无常,是人类敬畏又赧颜的地方,在地球环境日益严峻的今天、明天,将何去何从?如何能让它舍弃暴虐、单调和枯燥,变换一种美丽色彩、变换一种生存方式呢?对比着一路的好风光,我忧虑的心情沉闷得像那些单调枯燥、焦渴荒凉的沙丘,此时的我禁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就在这时,我的眼角余光处忽然一闪又一亮,一团翠色染绿了我的视线,我屏住呼吸,赶紧贴窗望向前方,就像是神来之笔,一蓬蓬的墨云出现在那些沙浪漫坡上,像云团、像浪卷,更像头顶云伞、身穿褐衣的弄潮人!那色团,沉郁又沧桑,浓重得抹不开也扯不开。是什么生物,竟然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无所畏惧、郁郁葱葱、蓬勃向上?环顾左右,我赶紧向人请教,有人告诉我那是榆树!哦,是的,那神采,那姿态,那不甘屈服于大自然压力的壮实身姿,不是榆树是什么?!

  对于榆树,我并不陌生,它是北方最普通的树种之一,随处可见。树冠墨绿稠浓、虬曲盘绕,躯干皴黑多裂、坚韧不拔,叶小巧密实,说是不折不扣的枝繁叶茂,绝无半点夸张溢美之词。它没有灿烂的头衔,也没有绚丽的花朵,有的只是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庞,像一个饱经忧患的老农,结实又多皱。每年北方的早春,桃杏炫耀芳菲之时,貌不惊人的它已是满满一树稠密拥挤的榆钱了,榆钱由小而大、由嫩黄而翠绿,呈扁圆形,味甜又有点粘性,可食用,在过去年代,人们用榆钱拌了面蒸着吃,度过了多少艰苦岁月,直至今天,每年春天,老人们还是会想方设法摘一些,吃新鲜,这一吃就会生出很温馨的回忆,生出满面沉醉的神采。榆树皮粘顽,去老皮晒干后加工成粉末,可做一些粘性小,比如荞面、玉米面、高粱面之类面食的粘合剂,也可用来作燃香,焚烧时有浓浓的清香味,榆木木质密实坚硬,有一木举千斤的坚韧,是木中硬汉,也是好木材之一。

  到了晚春时节,榆钱由绿变白、变干,风一吹,漫天飞舞,沟沟梁梁、平田川地、犄角旮旯,到处是它们的身影,用不了几天,那满世界的小榆苗就会顽强地冒出来,而此时的榆树正在长芽叶、妆绿冠。尽管榆树好成活,可我还是没有想到它们会在寸草不生的沙丘上生长得如此自信洒脱、如此昂扬出众!它们或一二十株散开成一小林,或三五结伴遥相对望,再或一二株独立昂首,它饱经沧桑而色彩深浓,那种浓到无法化解的墨绿色不正是它经年累月积淀的思想精髓吗?它把自己的青春、自己的喜怒哀乐紧紧地与沙丘连在一起,只想为自然界、为养育了它的贫瘠又暴虐的沙丘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这不正是一代代生活、守候在荒漠地带高原人的不屈的灵魂吗?风来时挡风、沙来时固沙、暑热时遮荫、迷路时导向,白日泼墨抒绿,给人以无尽的希冀,夜月中深情沉思,给人以神秘的梦想与向往,置身沙海,仰望树冠如山层叠、如云堆涌,令人想到的是那碧天流云、空山鸟语的美好境界,直教你忘却人生中的种种烦恼与痛苦;它柔中有刚、刚中带柔、能屈能伸、不折不挠、奋发向上的精神,同样能激励你战胜困境、战胜命运的勇气,面对这样的生命,你一定会留下深切的感悟,留下永久不灭的记忆!

  青松巍然屹立山顶,高风亮节是世人所仰慕的、崇敬的,而那些漫漫沙丘上的榆树,又何曾逊色于青松,它们是两个不同环境中同样情怀、同样气魄的英雄!只是青松刚直伟岸,更具阳刚气息,绿榆柔曼悱恻,更显阴柔魅力!换言之,如果说青松是伟丈夫,绿榆则是女英豪,我赞美它,我崇敬它,贫瘠荒漠的沙丘之魂,风骚独领的绿色女王!

  希望能有那么一天,美丽的女王繁衍出无以数计的子子孙孙,让它们在一浪浪漫漫沙丘上手挽手、肩并肩,我期待着。(责任编辑:王生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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