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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 寒
文/叶晓燕
朔风自北向南呼啸而下,摧折萧萧草木。进入11月,再没见过霁空旭阳,天公虎着脸,要发作又不发作的样子,人人噤若寒蝉,团团白雾哈在口鼻之测,有不真实的滑稽感。
没有暖气的南方,冬天尤其难熬。幼年居住乡间,尚可生起炭火,一家老小团坐取暖,吃饭叙话。火星子哔哔剥剥,映的人脸儿红红。最喜炭火里烧几个栗子,煨一截红芋,简直是无上美味。炭贵,舍不得烧太多,只是架起来做个引子,中途不停添些枯枝干叶充作燃料,以增火势。这些树枝树叶便是我和小哥劳动一个秋天的成果。
下午放学,见饭还没熟,自觉提着小筐小篮上山捡柴禾。大别山秋天硕果累累,熟透的柿子栗子要么被农人打下,要么被小鸟啄了。也有极少数完好无损的自然掉落,埋进厚厚的枯叶堆,作为自然的馈赠静静等待拾柴的小朋友。用一根长棍子翻开落叶枯枝,晒干无水分的都捡到筐里,湿气尚重的摊开晾晒。秋阳下的旷野像一个小型的晒场,万物有灵,被来自宇宙的微弱却坚定的能量细细烘烤,水分悄无声息的散去,风干无时无刻都在进行。整座山沉浸在静谧而神圣的气氛里,竟透着一股英雄迟暮的壮烈。年幼的我尚读不懂这种秋意,只是踩着搭扣花布鞋,蹦跳着跃过石径小道,翻翻捡捡,希望能从一堆枯枝下寻到捉迷藏的红柿子、咧着嘴的胖板栗。苍山悠悠,慈祥地纵容儿童嬉戏,山下,炊烟袅袅,那是来自母亲的召唤。
积少成多,每天一筐半篮地攒到瑞雪初降,已成小小的柴山,堆在灶屋一角倒也蔚为可观。待到炭火架起,所燃的尽是我和小哥的劳动成果,长辈免不了夸赞几句。那时生活虽清苦,但劳动所带来的荣耀和幸福感却是后来丰裕物质生活无法比拟的,只有踏实干活,才有甜美的烤红芋、金黄的油板栗等着我。所谓天道酬勤,正是如此。
如今,久居城市,冬季取暖都是靠虚弱的空调,风虽暖,屋子却暖和不起来。习惯北方暖气的女儿放寒假回来总是受不了这种刮骨的冷。姑娘爱美,只穿一层绒裤袜,拒绝臃肿棉裤加身。我也没有办法,只能给她添点厚袜子。
天气实在是冷,简直迈不开腿。幸好巷子口有个移动的鞋袜摊,厚实的羊毛袜,样式虽朴实,却是一等一的保暖。摊主是个中年大姐,我只顾埋头挑选,结账时碰到她的手指,冰的我心里一惊。这才注意到那只手黝黑粗粝,布满一道道细口子,忍不住脱口而出,“怎么不带个手套,天这么冷。”
大姐似乎没想到我会和她聊天,一迭声地回道,“没事没事,习惯了。”
我重新打量这个小摊,毛袜手套围巾应有尽有,分门别类整齐叠放在人力三轮上,全靠大姐一个人打理,而她,甚至没穿棉袄。
我心里难受,不忍多看,更不愿意表露一副俯视苍生般的悲悯,只是低头又挑了几双毛袜,再次结账时随口道:“还是早些回去多穿点,街上风大。”
“天冷了,生意好,晚一会回家也没事。”她回我一个大大的笑容,似是叫我放心。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哎,冬天。
选自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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