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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漫如浓墨,细细地洇满每一隙空暇。街灯闪亮在薄如蚕翼的丝质窗帘上,飘动着水波的光泽。
黑暗如河,我似浮萍。浮萍在水,却一生漂流。
常在想,是宿命如此,还是萧萧易水间不愿步步生根。
暮鼓晨钟钝重地敲响,却见前世般的少年临河而立,靠岸而居,目光在朝雪秋寒中凝若春色,翠如青松。
是他。草原上策马驰骋,夕阳中抚萧弄琴的勇敢骑手阿尔斯楞。我熟悉他那一如当年的深情目光。一颗星,从我的眼里滑落,滴在他动人的眼中,碎成一片晶莹。
十八个春秋似过隙白驹,八年懵懂,十载飘零。难以言说的是辗转跌宕的情路颠沛与隐忍于怀的仕途茫然。
曾几何时,我是草原深处那朵他不忍采摘的小花,娇羞地默默开放。每次听到疾驰的马蹄声渐渐放慢,不必抬眼,便知道是他在轻轻地经过我的面前,许是怕扰了我的梦。露水溅湿了马蹄,柔情在青草间疯长。
那时的他是草原上矫健的雄鹰,翩然低旋,久久不肯冲上云霄。总以为是花的馨香浸润了前生皓月似的共守同盟,总以为是星的光芒点缀了一世清风般的美丽春梦。
我仍蓄势待发,咬紧牙关做最后的绽放。那是集聚了一生的力量,苍穹无野,花开留暗香。
没有确定的等待,一朵小花的痴盼,在山水峰峦处,在芳草连波间。生来就是一把缄默的锁,以为错乱的时空中可以藏匿一把相同的钥匙将心房开启。
以为阿尔斯楞稍纵即逝的目光总不会轻易从我身上永远离去。
寂寞如酒,希望如歌。希望潜在,寂寞亦回荡。
黑暗的夜空中斜缀的那牙弯月,载满载亏,是我对生命成长的虔诚守候。
那是个温暖的黄昏。少年背倚着夕阳,六弦琴弹唱出风一般的忧伤。马群侧向而立,飞扬的鬃毛被低转深情的歌声梳理得柔顺服整。
要说飞快的骏马哟,数我们草原上的马群
要说勇敢的小伙子,数那放马的阿尔斯楞
他那驯马的本领,赢得了人们的赞扬
他那动人的眼睛,迷住了姑娘的心
那是我第一次有勇气偷偷迎视阿尔斯楞的眼睛,但觉衰草萋萋莽原苍苍,瓣蕊的彩衣失了颜色,却被他的目光无遗地网罗。
太年轻的岁月,不懂得离别,不懂得诉说。
从此一任芳草枯荣艳阳浮沉。从此袅袅白日迟迟秋风中再也遍寻不见曾经沧海的凝眸。从此茫茫天水渺渺尘烟里再也无缘听到盈袖余香的长调。
繁花只盛放一季,却要枯萎一生。
花与草的生命不同,泥土无法做我终身的家园,于是我选择了河水,做一世的浮萍。铅华洗尽,无叶无根,情伤不再,黯自飘零。碧波轻漾,祥云飞流。红尘有我无我,都终会风云四起,滚滚如潮。
唯独我坐看潮落潮涨云卷云舒。
生命的美丽在于不断发生的偶然。
当我的忧伤和雾霭一样不经意地模糊虚空时,一道霞光刺破浓重的尘封岁月,龟裂般遍布周身。是阿尔斯楞的目光将我拯救。
草原牧歌的欢畅,马蹄四起的嘶鸣,旷野茫原的清香,以及夕阳流泻的温柔过往,一切都似案头的书卷翻回前章。
只是,前世的夙愿今生果真能偿还么?浮萍的黯淡如何能换上花的彩衣?
飘零几十载,重逢如梦中。却是人近天涯远,寒月舞冬风。恨当年我正风华,佳人却小,应只怨苍天作弄。也遣心魂南飞去。纵把江南都寻遍,生生世世与君从。
这是阿尔斯楞在岸边的怅惘。
掬一脉馨香,做一抔尘泥。惜春不应恨花早,奈何花落去。待得柳絮化为萍,秋云春雨,能几分当年颜色!梦回缱绻,灯花瘦尽,蒙尘心绪,又多少个中牵系!
水中的我无望地叹息。
生命中潜藏了多少无奈的如果,让风沙流淌成雨滴,让白雪旋舞成杨花,让大雁不再北飞南去,让我能永远醉在从前的气息。
风无力地吹过,那是我在虚弱地呜咽哭泣。泪水在河里,无人知晓。“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草原是骑手的家,而我却在借助河流的力量徒劳寻找。可怜有心人,终于寻到,也已是百年之身,无法靠岸。
不敢祈求永生,可怎样才能做他东篱前的一瓣香菊,夜夜守候?
给我一汪清泉吧,用曾经的目光将我锁住,让我停留在阿尔斯楞的岸边,不再行走,不再跋涉。不再寻找,不再漂泊。
这样,我将在他眼里,他会在我心间。
(责任编辑: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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