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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晴,正好出去走走。
有一个地方,也是很久的向往了,只是琐碎的生活和一些不该有的杂念让我至今对那个地方还未挪开半步。心已向远方飞翔,空空的躯壳总抑制不住朴素的日子向另一个方向起飞。
路,蜿蜒而进。快到中界时,已是黄花满地油菜飘香。车左盘右绕,随即戛然而止便到了天缘寺的山脚。朝山上仰望,天空几片薄云漏下一些灰色的阳光把天缘山染得如此空蒙。古木倒下了,几棵浅浅的枝桠带上春天的几片翠绿已把天缘寺遮掩得若有若无。
渐渐的远了又近了,几级粗硬的石阶缓缓而上。一层层老茧般历史的脚印已被灰色的水泥淹没。在石阶前,我久久地迟疑着,担心一身的灰尘怎样迈进清静的佛门。面对第一步石阶,心灵的悸动逐渐向另一个地方倾斜。在迟疑的背后也必须向前迈进,这已经是很久的一种诱惑了。
一步,两步……
也许人生在出发前都这样数,但到终点时始终还是混沌不清。
缓缓而上,这是我一生最孤独的影子,也是在颓废时最努力的攀登。
石阶一级级向上,瘦小的平地在跨越间脚步略显沉重。往上攀登时,离佛越来越近,离天越来越近,尘世与佛门的遥远就近在咫尺了。但在视线所及之处,佛的慈眉善目已荡然远去。弓箭、棍棒、虎视眈眈的坐骑,还有那怒目圆睁的双眼,瞬间把我的心灵撞击成严重的内伤。
佛本视万物如尘埃。为何金戈铁虎,貂皮鳞氅,一头六臂怒目而视,准备一次血腥的出击?
佛门静地,心如止水。容天下不能容,忍天下不能忍,化干戈为玉帛,赐凶险为慈悲。心中的佛在哪里?生活中的佛又在哪里?
一棵树,遮住了一朵阳光,寻一块萌凉之地,轻轻坐下。这时,山上下来一位老人,问之,才知道是天缘寺的山神。说山神是守护天缘寺的,凡带人间凶险和丑恶心态的凡夫俗子,都将被拒之门外。于是我静静地想:山神真的能持正佛祖的真心把持这样一块圣地吗?毕竟山神还住在佛门之外。身上或多或少地带上一点世俗的习气,没有佛本思想的飘逸和高远。也许正是山神这点致命的弱点才让芸芸众生蜂拥而至寻找可乘之机,恰巧我也是一介凡夫,临近佛门,害怕山神为我作一次彻底的透视。人本罪恶之源,我又怎能没有罪恶呢?
这时,我猛然想起一个发生在我生活中的一个故事:一个老人去砍一根古树,在砍之前他首先占卦,在占卦时强调,阴卦、阳卦、圣卦都要砍,其实在老人的心里,这棵树已必死无疑了,占卦是一种形式和虚假的忏悔。当老人把一双鞋脱下朝空中一掷,在落下的瞬间,老人惊愕了,一双鞋被一根藤子挂住并竖直地吊在空中,在那个立体的空间里,彻底地否定了那三种卦的形式。在这种情况下,老人依旧举起了利斧,一棵苍苍翠翠几百年的古树倒下了。
在这个故事里,我茅塞顿开,人朝一条路上走亦或要进一道门。我们都可以找到千百条借口和说出万千条理由。
微风过处,那些还带着虔诚的香灰四处飘溢,我是一次毫无准备的远游,没有香,只一颗真诚求见的心。
走过山神,我的内心还是不由颤抖。害怕山神从背后冷冷的就是一棒,更害怕山神用一根绳索把我捆住,放在脚下,来人便说:没有不烧香便成佛的,此人就是不烧香独闯山门,被扣押于此。想终归想,一声无端的惊恐,身上已泌出冷冷的汗。
一块块灰黑色而整齐的石头,在历史的瞬间,努力地从四面八方拥挤在一起,天衣无缝。世人就从这里走进去,四平八稳,直抵佛心。谁知世事沧桑,变化多端,在脚步的争吵声中,从拥挤、无序到严重的错位。
走过石坝,我的脚步放得轻轻的,在边沿时,生怕惊醒被岁月朝剥夜蚀的愤怒,来一次触目惊心的坍塌,一步、两步,这时,我的每一个脚印都像贴在原本脆弱的内心,响亮而清晰。
越过石坝,才所谓登堂入室。释迦牟尼正襟危坐,大堂之上,经幡苒苒,符语横飞,佛光闪闪。佛音从遥远的历史深处逶迤而来,穿过厚厚的佛像,直击凡心。这时,我下跪了,在佛光的照耀下,只是一身的尘埃让我的双脚瑟瑟发抖。
我跪着,从形式到内心,从开始到永远,从冥冥世界到绝对真理。
天地之大,了然于心。
从跪着的俯首,慢慢抬高并不光亮的前额,直到仰望。
我跪着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却拥一个颗纯真的心。
灰尘、疼痛,乃至内心的忧虑,已被佛光驱散。一炷香,等待燃烧的过程,那虚无缥缈的青丝穿过另外一个时空的时候,我已在蒲团之上渐渐浮起。
钟声响了, 是一位八十多岁的女主持,一只瘦弱青筋般的手用木棒在击打一个锈色斑斑的铁体,声音敦厚,余音绕梁。这是在佛光之下对生活的警醒和对生命的召唤。一面旗,写满了人间的忠告与祝福,也渗透了世间的污言秽语和恩恩怨怨。
我拿着最后一炷香轻轻插进香炉,用火点燃,透过火花,我猛然发觉生命是如此的灿烂却又如此的短暂。
没有风,一股股香气四溢的青丝四处萦绕,然后从瓦砾的缝隙间升到另外一个天空。
绕过释迦牟尼佛,从另一个门走进壁立的石阶徐徐而上。玉皇大帝龙椅高悬,隐约有一团紫色盘绕其下,黄色的玉伞律律而动,一派帝王之威。
在玉帝面前,我没有下跪,仅奉上一柱余香,让世界至高者和绝对权威看看一位苦难者怎样穿越险境抵达皇府。我深信玉帝是关爱芸芸众生的。在玉帝沉吟的瞬间,救世观音慈眉善目欲启玉唇,山神监管横刀而出,惹得玉帝龙颜大怒。
该走了,到你应该去的地方。
从天缘寺出来,站在石坝上,才发觉天缘寺不是山的至高点,上面还有更高的山,只是没有一条所谓明晃晃的通往山顶的路。山上丛林灌木,杂草丛生,怪石嶙峋。或者在草丛下正藏着一条刚刚从冬眠中苏醒过来的眼镜蛇正默默地注视着你并步步向你逼近。但我无法拒绝至高点的诱惑,尽管一路上险象环生,脚步依然向那个目标移动。
快到山顶时,一根带刺的藤条伸过来把我紧紧咬住。此时,我再也不能向前迈进了,只有回过头来,用手轻轻整理那些藤藤网网的关系,也便继续前行。
到山顶时,我并不肥胖的身体已气喘吁吁。我想,那些累,亦或是那几根藤的关系,就在我的路上缠缠绕绕,纠缠不清。
已算登上了一个小的山头,举目一望,我才觉得此山之渺小,天上还有更高的山,远方还有更远的山。山不在大而在美,于是我在这个山头向远方眺望。
远方有更远的山,也有更美的山。
天气微闭,也该踏上回家的路了。下山时,我遇到了一条河,从天缘寺的山脚潺潺而过,几棵树沾上几点水的秀色也长得翠翠绿绿蓬蓬松松。顺河而走,那些碧色的水草也被一双双洗衣的玉手晾在岸上,从那些枯萎的水草间我拾到了那些洗衣子女在一起一落间美丽而娇好的姿势。
我正在拈起一根水草沉吟,反复猜想其间藏着多少动人的民歌。有一道脆耳的响声向我袭来,在我的视野里旋起几道涟漪,一圈一圈的,不惊不颤。轻轻涤洗那些墨绿色的水草,并向我的双脚靠近。
当我抬起头来循目望去,一首绝妙的抒情诗已跃然水上:数尺青丝像蔓延的水草在风中徐徐展开,黄色而透明的纱巾浅浅地覆盖,一双玉臂像两根胖胖荷杆在水中画着优美的弧线,一对丰腴的影子渐渐浮水面并发出粉红色的光芒……
这是一道绝妙的风景,正当我为大自然的这样一个杰作心旌摇动的时候,灰蒙蒙的空中放下几声响雷,一阵尘烟乍起,我已如尘埃般与风尾随而去……
(责任编辑:王生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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