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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失在三轮车上的岁月之六
人的一生可能燃烧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愿意燃烧起来。
——(苏联)奥斯特洛夫斯基
傍晚的阳光不动声色地照着东胜这座城市。一股沿着鄂尔多斯恰特方向到来的音乐的凉风,远远地拂中了骑着三轮车的我:
鄂托克的西边真是遥远啊
要和情人巴图巴雅尔相见多么难啊
栽了榆树就会扎根的呀
年纪轻轻的阿拉坦达丽离不开你呀
街道上弥漫开的纯澈、明净的歌声,如同天籁之音拽住了我的目光。歌声源自鄂尔多斯恰特门前的广场。一群围成圈的人在专注地观看歌手的表演,有几个间或悄悄地讨论着什么,或许是在评价歌手的演唱;其他的人则都在专注地看着、听着。
我停好三轮车,挤进了人群。歌手是一个年轻的巴特尔,嘴角留有两簇黄黑色的胡须。他边唱边扭,那声音是朴素干净的,有着洁白的质地。曲调生动如河上的劲风,让在场所有的人感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气势;又如花朵粲然绽放,在花丛中争奇斗艳。其情之浓,浓如墨汁;其情之深,深似大海;其情之甜,甜过冰糖;其情之炽,赛如海里的红珊瑚:
爬上了北面好高高的山头呀
瞭望巴图巴雅尔回来的身影
不是因为稀罕你那紫缎袍子
是你那颗善良的心迷住了我呀
不稀罕你那无价的金银财宝
只爱你那聪颖的智慧是真的呀
当歌手用饱含深情的嗓音抑扬顿挫地唱完了最后一个旋律时,那掌声哗啦啦一片,就像秋风吹过了家乡丰收的庄稼地。人们面带微笑,向歌手投去赞许的目光,他们边长时间地鼓掌,边微微点头……
我成了歌手的歌迷,每天晚上,我都会用三轮车载着一身的疲倦,进行一次音乐的理疗。一来二去,我们熟了。我和这位名叫巴图的歌手成了朋友。我才知道巴图的舌尖曾咬断过。由一个秃舌舌(即吐字不真)成为一个优秀的歌手,这是怎样的一种毅力呀。
那是巴图六岁时,一个亲戚来家串门儿,带来了一瓶白糖。母亲怕馋嘴的巴图偷吃,就把糖瓶放在家中的柜顶上。可这哪能难倒饥饿而又顽皮的巴图,他悄悄地趁大人不注意,偷偷地爬上炕栏,踮起脚尖儿去够,够不着,又拖来两个枕头,摞在一起,就在糖瓶将要到手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枕头一滑,他一下摔了下去,就在张嘴哭叫的同时,重重地落在了炕与柜的夹缝里,上下牙齿一磕,舌头被咬断了。母亲看到宝贝疙瘩满嘴往外直流鲜血,一下就晕了过去……送到医院缝了十三针,所以造成说话秃舌舌,但所幸的是,巴图后来凭着坚强的毅力,坚持发声练习,终于可以流畅而清楚地说话。
巴图11岁时,当兵的哥哥复员回来了。哥哥回来以后,带回了一股清新的空气,他在军营里学会了很多当时广为流行的歌曲。像那些传唱一时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外婆的澎湖湾》等歌曲,哥哥都能如数家珍地唱出来。这一下可把巴图羡慕死了。他整天缠着哥哥。哥哥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吵嚷着要哥哥教唱歌。哥哥也不吝啬,就一首一首地教他唱,很快,他就学会了很多流行歌曲。哥哥还把自己唱歌的心得体会一一教给他,要他在唱歌时一定要讲究自然,通过歌曲表达自己的情感和思想,这给了巴图很深的启发,第一次知道原来唱歌还有这么多学问。
有一段时间,巴图迷上了画画儿。见到什么就画什么。见到山就画山,见到水就画水,山水草木、花鸟鱼虫,都被他画了个遍。后来还把小时候看过的《封神演义》拿出来,对着上面的文字描写,开始在头脑中想象那些腾云驾雾的仙人各具特点的形象,并在纸上一一画出来。上初一那年,他来东胜学习美术。学习之余上街闲逛,他在偌大的市里东瞅瞅,西看看,许多新鲜的玩意儿吸引着他。突然,在一个专卖乐器的店铺里,摆着的一把吉他透过窗户发出温暖的光。这棕色的温暖把他牢牢地吸引在原地。巴图一动也不动,良久地盯着这吉他,眼睛里有一种惊喜,并伴有一种占有的欲望。在家乡准格尔杨四格嘴,巴图只见过四胡、二胡、扬琴、唢呐等民间乐器,对它们也喜爱过,但他更爱这种高雅的洋乐器,他也曾在电视中多次见到过那些时髦的歌手,斜挎着吉他,边弹边唱,边唱边舞,他憧憬着,向往着:如果自己要有一把吉他,也像电视里的时髦歌手那样,斜挎着吉他,边弹边唱,那该有多好啊。一下子,那吉他就飞到巴图的眼里再也拔不出来了。
这次外出学习,母亲给巴图带了60块钱,报名费收了20元,剩下的40元就是生活费。可是吉他的诱惑对他太大了,就像饥饿的人无法抗拒美食的诱惑一样,他实在没办法抗拒这种诱惑。但那把吉他的价钱就像一座大山横亘在他的眼前,让他无法轻松地绕开。整整36元钱,这意味着如果买了吉他,剩下来的日子就得忍饥挨饿。想了又想,那把吉他最终还是让巴图买回来了。吉他是买回来了,可饥饿也尾随而至。没钱吃饭,巴图就每天只吃一个馒头,再拧开自来水管喝一肚子凉水。他饿得头昏眼花,走起路来都晃晃荡荡。同学们看着不忍心了,这个给一口、那个给一口,他每天也把裤腰带紧了又紧,总算把这段饥饿的日子熬过来了。
吉他是有了,但他不懂乐理,也不会识谱,更不会弹吉他,于是就虚心地向音乐老师请教。音乐老师对巴图的执着很是感动,耐心地给他讲乐理知识,手把手地教他弹吉他。巴图的音乐天赋发挥出极大的能量,没过多久,就可以熟练地弹一些简单的曲子,同时也掌握了许多乐理知识提高了识谱能力。
有了吉他,巴图就利用课余时间,怀抱着心爱的吉他,轻轻地拨弄琴弦,亮开歌喉,尽情地唱着他想唱的歌曲。学校的树林里、小路上,到处都有他的歌声。宁静的校园上空,每天总要飘起优美动听的歌声。歌唱得好听,追随者也就多了。他给同学们唱那时极为流行的张明敏的歌《我的中国心》,举手投足之间潇洒自如,赢得一片叫好声。大家都叫他“小张明敏”。他身后总是跟着一大帮同学,深情的歌声从巴图嘴里悠扬地流出,让身边的那群少年如痴如醉,像一泓美丽的梦想,盛满少年们小小的心房……巴图的音乐才华得到了老师的赏识。有时候,老师甚至让巴图代替他上音乐课。小小的教室里,孩子在给孩子上课。巴图讲得头头是道,他们听得聚精会神,唱得更是带劲儿,心灵与心灵在此碰撞,歌声越唱越响,飘出教室,飘到了外面很远的地方……
上初中的那个阶段,他生活也没有多大改善,住校念书,学校的伙食好不到哪里。一是学校的饭菜油水少,二是分量也不够,对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来说,总是处于半饥不饱的状态。在校期间的所有活动,除了学习、体育锻炼,就是想办法能找到吃的东西。夏季利用星期六、日的休息时间,大家成群结伙去山上采山杏,掏苦菜,山杏熟了才可吃,可熟了,也只能采几天,过了那几天也就没了。最多的就是挖苦菜,大家把挖到的苦菜拣净、洗净、用削铅笔小刀裁短些,然后装到罐头瓶子里,压瓷了,先倒点开水烫一会儿,等开水凉了,挖出去,再撒点盐,倒点醋,就制成了味道清香、微苦酸甜的苦菜罐头,大家争着抢着吃。不仅为了填饱肚子,这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学生共餐主义”形式,更能增进同学之间的友谊,满足同学们潜藏在心底的欲望。
升入高中后,巴图对音乐更痴迷了。这个阶段巴图从骨子里就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禁不住要听歌、唱歌。他从别人那里借来一台老式砖头录音机,买来磁带,中了魔似的开始听歌,听得废寝忘食。听完以后,他开始跟着唱,先是纯粹的模仿,慢慢唱熟练了,就把自己的感觉和认识加进去了,有了一点个性化的东西。
高一第二学期,学校举行了一次歌咏比赛。班里是由巴图领唱,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也凭借着同学们的密切配合,得了全年级第一名的好成绩。这次歌咏比赛让巴图崭露头角,学校一位姓杨的老师为发现巴图这样一棵好苗子感到无比兴奋。他开始教巴图唱歌。老师拉手风琴,他就站在旁边唱。都是一些成人化的歌曲:《少年壮志不言愁》、《牡丹之歌》。因为紧张,也因为当时对练习的歌曲并不是十分有把握,再加上变声期的原因,练着练着,问题出来了。老师有时候兴头上来了,手风琴节奏拉得过快,而这些歌曲的变化、高低等等又比较复杂,巴图把嗓子练坏了,怎么唱都发不出声了,尤其到了高音部分,一唱就成了光张嘴不发声。对一个酷爱唱歌的人,这是一件令人无法忍受的事情,就像田径运动员练跑步时突然把脚扭伤了,跑不快了,只能在场边儿站着了,面对着绿茵场、对着呐喊的观众,干着急没办法。
读高三下学期时,听说呼和浩特举行音乐学院招生考试,巴图摩拳擦掌地跑到呼和浩特参加考试。他在4000多人的考试队伍中,专业考了个第四名,后来由于各种原因没上成。高中生活结束了,家里经济困难,无力供他继续读书。年轻的巴图深知自己歌虽然唱得好,可是专业素养和理论水平几乎等于零,如果不进行训练,很难再有大的提高。于是,他再一次来到呼和浩特,径直走进音乐学院。可是,到这里听课都是按课时收费,交了一百五十元听了三节课后,巴图再也没有钱继续听下去了,只好又出来,四处打听招工的消息,准备边挣钱边上学。
恰好此时呼和浩特民族歌舞团在招人,巴图报了名,选拔是按80%的淘汰率进行的,他幸运地考了第二名。考上之后,团里对新学员统一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前期培训,巴图直到这时才接触到了钢琴和表演,并对乐理知识有了初步的了解。一个月的培训一结束,他就跟随歌舞团走南闯北地演出。可人家根本不把他这个新演员放在眼里,压根就不让他上台演出,只是让他干杂活儿,搞剧务,每次演出前的搭舞台,安灯具,搬道具箱子,摆乐器,拿凳子等苦力活儿都是他的。演出结束了,如果不拆舞台,他还得照看舞台,那舞台,帐篷就是他最好的安身休息的所在。除此之外,那些正式演员还经常把他呼来唤去,指手画脚,一会儿叫找这个,一会儿叫寻那个,如果稍一迟缓,或哪项营生没有做到位,还要接受吹毛求疵的指责。在这里不仅经受着身体方面的劳累,而且遭受着人格方面的歧视。但巴图以包容万物的草原情怀,默默地认了,忍了,无怨无悔地干着,没有半点懈怠。他把跟着歌舞团四处演出当成一种学习的机会,不让上台演,就在旁边看人家演出,看人家演出时的表情动作,琢磨人家的风采气质,从中汲取有益的艺术营养。
有一次,在一个闷热的夏夜,巴图登上四米多高的舞台顶棚安灯具,1200瓦的大灯泡放射着刺眼灼人的光。光芒刺得人很难睁开眼睛,踩着梯子增加了安装的难度。再加上高温闷热,汗珠子滚落到他的脸上,流进嘴里,有时还会流到眼里,那种难受劲可想而知,他紧张地安着,不时地要抹一把流淌下来的,阻挡视线的汗水。巴图有点头晕目眩,支持不住了,但硬挺着,坚持着,可一下没留神,在换脚的位置时,一脚踩空,呼啦一声,人就要往下掉,幸亏他年轻力壮,反应灵敏,噌一把抓住身旁的钢管,才避免了一次不死即伤的事故。巴图整个人吊在半空,脚底下是硬邦邦的地板,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看得观众也出了一身冷汗。还有一次,巴图在空闲时间练习翻跟斗,谁也没注意木头地板上有一根钉子露出了头,一个跟斗翻过去,钉子一下就扎进了膝盖,后来伤口又化脓,让他养了整整三个月伤。伤好以后,团长一看他还挺能吃苦,人也不错,就开始让他正式上台表演。这一下,巴图差点儿没乐坏。轮到他登台了,精神抖擞地上去,一嗓子唱出去,赢得了观众们满堂喝彩。有如在云端的感觉,巴图觉得脚底下软绵绵的,浑身发软,也许是激动,也许是喜悦……初次登台取得的成功让来自浩特的巴图太兴奋了。演出结束后,他在舞台上一个人整整坐了一晚上,睡不着。巴图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少年时代的情景,想起家乡的父老乡亲和日夜思念的阿爸阿妈。他觉得自己在梦幻一样的状态下,回到了家乡,看到了曲曲折折的小道、蜿蜒向前的河水,家乡天上的云很白、山间的溪水很清,恍惚之间,好像又听到了家乡的小调婉转地响起来了……对着空空的舞台,巴图的内心已经被喜悦盛满,被准格尔大地的风声、梦想和音乐盛满。他把自己坐成了一道风景、坐成了一棵树、坐成了一朵绽放的诺言。
长时间流浪在外的生活,让巴图的心灵渐渐有了粗糙的痕迹,但这一次登台唤醒了深潜于心中的梦想。身边的舞台、天上的流云、飘忽的风声,都以斑斓的色彩涂抹了每一天的生活。跟着歌舞团闯荡了6个多月,巴图广泛地接触了艺术赖以生存的肥沃土壤——民间。他看到民间的尘土、汗滴、泪水、苦痛、挣扎,他也看到了民间深处那些动人的艺术之影。一一汲取了这些宝贵的精神食粮的巴图,为了这些梦想,不知经历了多少人生的起起伏伏,无论心情是忧郁还是高兴,只要提到音乐,日子便会觉得滋润,生活便会熠熠生辉。
快过年了,巴图跟着歌舞团转了半年多,只收获了170元现金,却掉了30多斤肉。由于通信落后,他一走出来就是半年多,家人不知道他的死活,他也不知道家人的音讯。当他顶着一头因舍不得花理发钱而迎风飘飘的长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时,在家门口迎头碰上出门的二姐,童心未泯的他顽皮地掏出一副墨镜戴上。你找谁?巴图不说话,径直往门里走。二姐着急了,一把拉住巴图问:你是谁,怎么不说话就往我们家闯?巴图把墨镜一摘,哈哈大笑说,姐,是我呀,你不认识我了?二姐这才认出是巴图。母亲听见动静也出来了,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牵肠挂肚的儿子,还没说话,母亲就一把抱住他哭起来。父亲闻声也出来了,也是禁不住老泪纵横,一家人抱头好一场哭,长久的分别和苦苦的思念,轻易地击碎了家人本已脆弱的心。
第二年,歌舞团团长捎来话让巴图继续去演出,可他觉得跟着歌舞团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必须找到一条新的出路。巴图再一次来到呼和浩特,想继续在音乐学院学习乐理知识,可这里昂贵的听课费成为他难以逾越的门槛。为了交听课费,巴图省吃俭用,每天以方便面、自来水,或馒头就白开水充饥,晚上也不去旅馆,常常露宿街头,公园的长条椅,楼房的门庭旁,城墙下,涵洞里都是他栖身的地方。
就这样,那点为数不多的钱,叫巴图不能每天都去听课,而是交点钱,就听几天,没钱了就去地下通道卖唱,挣几个钱,挣到的钱绝大部分交了听课费,自己只留很少一点买食品的钱,维持着最低生活。
在那段日子里,巴图过的生活和那些流浪乞讨人员没什么两样,怕有熟人看见,丢面子,就买了一顶大草帽和一副墨镜戴着,简直就是个地道的江湖流浪汉。有时候,巴图有意和那些流浪乞讨人员混在一起,了解他们的困苦,探索他们的人生轨迹,观察他们的行为,他用劣质的纸烟作为交流沟通的媒介,与他们促膝谈心,有时兴致来了,他就给大家吼两嗓子蒙古族民歌,为他们消愁解闷,很快,他和这些人拉近了距离,融洽了情感,他们亲切地称巴图为“流浪歌星”。
对搞艺术的人来说,天分就是他的生命,就是雨后之虹,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一种神秘的感知能力。就好比夏日的彩虹,彩虹总是出现在雷雨之后,可并不是每场雷雨之后总有彩虹出现。的确,没有人专门教过巴图怎样唱歌,可他凭借自己的良好艺术能力做到了;也没有人专门教过他专业的舞蹈知识,可他也凭借着自己良好的领悟能力做到了。他创造了一个奇迹,这大概就是潜藏在他身上的艺术天分吧。
十几年过去了,我经过鄂尔多斯恰特时,门前的广场又有一名像当年的巴图一样年轻的歌手在唱好友赵大地创作的一首名为《流浪鸟》的流行歌:
就在昨天\一只麻雀\背着太阳走了很远\他望不到边\摸不着天\倔强的他\执著着那一点点疲惫的信念\噢!\梦想一天\他开了天眼\骑着恐龙去游世界\看那红的是花绿的是叶\上帝保佑\麻雀也能飞上九天\噢麻雀麻雀小小麻雀\爱做梦的小小麻雀\想飞想飞想要高飞\唱着歌儿自由地飞\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又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闹喳喳……
歌声深处涌动着坚毅、果敢,以及梦想,更涌动着歌者的歌魂。我的心里酸酸的。我又想起了巴图的歌声和他说自己经历时的笑声,巴图为了民歌艺术,走过了一条多么坎坷和崎岖的道路。那个唱民歌的巴图,该是实现了他的音乐梦想吧?亦或还和眼前的歌手一样,在为梦想而流浪?
选自刘志成散文集《一条歌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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