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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菁菁的校园,我在凯里这座轰轰烈烈发展的城市栖息了十多个年头。人的一生有多少十多个年头?称不上诗意的栖居,但活得惬意、舒适,没有大起大落。多年来,我遵循生活的规律,上班,读书,写作,把自己人生的车辆置放在平稳的轨道上,日复一日。一直以来,我并没有把自己优越化,时时保持着对生活的严谨、自拘,总是以一个农民儿子的诚恳和辛勤迎接生命中的种种挑战,习惯了挑战也就习惯了生活。在平静的每一个日子里,艰难地收割属于自己的庄稼,从来没有奢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把灵魂置于天堂的高度,只是慢慢地收获着艰难与微笑,泪水与欣喜,在刻骨铭心中体味尘世间的冷暖。
这是人间最真挚的生活。多年来,我一直思索着怎样做人,怎样做文,自己过得很拘谨,别人在见面介绍说我是作家,我会无地自容。这么些年来,我在《山花》、《民族文学》等一些著名或不著名的刊物发表作品,也加入一些有意义或无意义的组织,距离作家很是遥远。这是一个比较难回答的问题,在物欲横流的年代里,与我居住在一个单元楼的邻居都老死不相往来,见面招呼都难得打一下,他们在心灵上安置了比防盗门还固实的心门,我却永远无法叩开,在那个被称之为家的房子里,在那麦田一样的书房里,我再也写不出“谁在竹林里溅起麦浪/谁就是我血液的爹娘”美妙的诗歌了,我同样抱着冷酷而寂寞的心面对圣洁和善良,真诚与欺骗,期待在某个大雪覆盖的冬夜,把我掩埋,灵魂回光返照。
弟弟来凯里上学,在离家的前夜,母亲硬是在他的行李包里塞了两斤土豆,我完全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弟弟背着两斤土豆穿过闹市,抵达我的家门,摆放在我洁净的厨房里。那一刻,我与两斤土豆长久的对视,我不知道两斤土豆为什么能够经久地引起我的注视。夜深了,我端详着用牛粪养大的土豆,犹如注视我困苦一生满面尘灰的母亲,心中多年来矜持的感情化做一行行清泪,还有,多年来无病呻吟的文字一下子都被激活。
任何人都无法固守的人生,这是一个变幻不定的数字,我们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便置身重重陷阱,在那一刻,我们怀疑了人生。可是,那两斤土豆,让我在朴实中感觉到爱与真实,原来在这个世界里,我们还有这么多的东西值得怀念。
多年来,我一直拒绝诱惑,固守在文字的清贫与热爱中,在心的深处,保留着对故乡的一份挚爱,于每个深夜,在梦中聆听蝉鸣鸟叫,聆听亲切的乡音,每每想到父母艰辛的一生,泪水在我眼眶打转,每个倦鸟回归的黄昏,置换为母亲一声声叮嘱,更或是乡亲们的一声问候。久违了,在这个夜晚,我只能对两斤土豆这么幽暗地说。总是那么认为,只要时时记住了回家的方向,便能找到故乡,找到回家的路。可是我错了,我总是在回忆中把故乡的路模糊着,总是忽略一枚土豆的成长历程,那些呀!都是喂养我生活的营养。此刻,在厨房,与从闹市经过的两斤土豆对视,才知道,这朴实无华的土豆,它们为什么从故乡出发,穿过闹市,抵达我的家,抵达我的心灵深处,正如母亲的屋檐下无穷的唠叨。眼前的这些土豆,它们是否听清了城市的声音,看清了城市的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它们一定还保持着故乡的原滋原味和母亲的艰辛劳作的痕迹,它们是人世间最伟大的精魂,令我的灵魂一步三叩。
我是否理解了两斤土豆,是否理解了全部乡情?毋庸置疑,那土豆就像几双注视的眼睛,与我没有丝毫的含糊,与之对视,我忍不住泪落,在爱大面积沦陷的今天,有谁还会为土豆流泪,又有谁还会用土豆来喂养自己缺钙的灵魂,金钱与欲望弥盖了一切,土豆在我居住的这座城市只需三毛多钱一斤,不起眼,但放在我厨房的两斤土豆,胜过城市的山珍海味。在这个城市,我再也寻找不到一丝温情,高度发达的城市让我感觉不到灵魂的归宿,在人心越来越冷酷的今天,两斤土豆,还能打动多少坚如磐石的心?在爱情也变得古典的凯里山城,从遥远的家乡走出来的两斤土豆,是母亲的全部心血,是母亲的全部期待,在我缺钙的时刻,抵达了灵魂深处,与之深刻地交流,并让我在人情冷淡的街道感觉到脉脉母爱,令我在车水马龙中铭记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难,以及为了我辍学的二弟,他们在遥远的乡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打磨生命。
我永远知道,这世界上除了土豆能喂养一种精神外,还有母亲的奶水和脉脉的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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