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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到了黄叶飘飘的秋天,空气里已渐透冬的气息。1999年的10月份,也正逢此节,我的母亲她病倒了,并且病情越来越恶化,最终因医治无效,两个月后,母亲悄悄地走了。
虽然十多年过去了,但她的身影和慈祥音容却仿若就在昨天,显得是那样的可亲、那样的慈爱、那样的清晰。
一直以来,不知有多少次提起手中这支写惯散文的笔写一下关于母亲的文章,但都放下了,还是不敢去碰触关于母亲的话题,并不是因为我母亲的一生太平凡了,无甚可记,而是母亲的一生所表现出的坚韧、善良、淳朴和勤劳的优秀品德,一直让我不敢回首。因为我太脆弱了,想起母亲就会想起很多很多,我的泪水就会如雨水般纷然滚落,我握笔的那只手就会像失去控制似地抖动着,整个人的情绪都处于极度悲伤之中,但今天不得不去面对这个现实,写一篇小文,以寄托自己的哀思。
1999年冬天的12月5日,是我永远忘不了日子,也是母亲在世的最后一天。我至今依然回忆所及。
那天深夜大约在十二点十分,我躺在陪护床上,虽然困倦已极,但怎么也无法入睡。就在此刻,只听到走廊上脚步声一声比一声响,而且越来越靠近病房,“是不是护士又来喊了,母亲病危?”果不其然,母亲的病情严重了,出现肾脏衰竭。咯噔!我的心震颤了,觉得全身战栗,如冒严寒。我预感到母亲这次挺不过去了。
我的母亲得的是糖尿病,已有十多年了,特别是后几年,每年都要住上几次医院。而这次糖尿病的发作,却引发了一些致命的并发症,进而由一家县级医院转到南京市人民医院进行治疗。
记得那是11月18日下午五点钟左右,我们乘车来到了南京,住进了一家旅馆,准备第二天让母亲入院。下榻后,我们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床上用品,考虑到母亲旅途的疲劳,早早地就吃完晚饭,让母亲休息。然而,母亲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她那憔悴而又深沉的脸上,不时地露出微笑,好像一点睡意都没有。
刚刚躺下,母亲就入睡了。大约两个小时后,母亲又因糖尿病引发了心绞痛,总是辗转不寐,有时还发出疼痛的呻吟声。又忍了半个小时,突然听到母亲长呻一声:“我心里疼得很,实在是受不了!”她如同从浓梦中惊醒一般,朦朦胧胧地抬眼望着四周。那时母亲辗转呻吟,脸白气喘,我知道她的痛苦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母亲也曾告诉过我,当她心痛的时候,解脱的最好办法不如死了。是啊!假如我是母亲,处于这种状况,我要痛哭,我要狂呼,我要咒诅一切。而我最敬爱的母亲对病中的种种并发症,仍是一样地接受,一样地温存。对自己的丈夫,没有怨言,对自己的儿女,没有一句性急的话语。这就是既坚强又可怜的母亲!
母亲的话音刚落,我们都急忙围拢过来,将母亲轻轻地扶起,让她坐到床边上。弟弟迅速上了床,跪在母亲的身后,用双手轻轻地敲着母亲的后背。父亲站了一会儿,回身取了药瓶来,倒了几粒,放到她的嘴里,药很快都呑下了。我的母亲现在看起来似乎又好多了,她紧闭双唇,垂目低头,仿佛又想睡了。此时,我们欣然松了口气。我的父亲后退两步颓然坐下,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洞见父亲的软弱,同时我已感觉到父亲的眼角慢慢地凝聚起一颗豆大的泪滴。只见他摘下眼镜,用手轻轻地擦去。我能理解,毕竟眼前是他朝夕相处、同甘共苦几十年的妻子!随后我也静静地坐到母亲的床边上,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凝望着母亲似乎睡着的脸。她的那张脸已经被病魔折磨得没有一点生气了,消瘦苍白,只有那对眼皮还在不时地微微抖动。就这样,一直到夜里两点多钟,母亲才勉强闭上眼睛睡着了。这一夜真比十年还要长啊!
第二天吃完早饭,我们来到了南京市人民医院,母亲在第四病区住下。紧接着,先是护士对情况的介绍以及对病人的安慰;后是主治医师对病情的了解和治疗方案的设想;再是母亲奔波于楼上楼下做常规式检查。这样的节奏,已经把母亲折腾得精疲力尽,她那两只腿似乎无法承受带病的身躯,每走一步腿都不能打弯,像成了木头人似的,可母亲还是挺住了。紧张的一天总算过去了,母亲终于可以平静下来接受治疗。
由于我公务在身,加上母亲的病情得到控制,再据医生的诊断,心痛的主要原因是由心脏上血管堵塞所引,至于采取药物治疗,还是手术“搭桥”,都需通过做“造影”的检查来进一步确诊。因此,我在医院只陪了母亲四天,于11月22日回到了海安。
我至今还记得,在回家的前一天,母亲要求我陪她一夜。这夜,我坐在病榻旁,母亲显得有些兴奋,她的话说得多,我大半是听着,虽然母亲的语音轻得似天边飘来,但仍能听清楚。母亲谈到了婚后与父亲的生活、一路走来的苦况,谈到了对儿女教育以及成长过程,最后便提到了她的病,她说:“我这病已有十多年了,特别是觉得这几年来,病情越来越重,让你们心力交瘁!我对于你的父亲、你、二小、女儿、媳妇、女婿,没有一毫的不满意。我只求我的病能快点治愈,再享两年的福。”母亲这种过分爱怜的话语,让我伤心得骨髓都要碎了!
我看了看手表,已是夜里十一点四十五分。母亲又讲道:“儿子啊!其实,人总是要死的,就算这次病看好了,它还是要复发的,妈真的陪不了你们多久了,以后你们兄妹仨要互相帮助、互相搀扶,特别是要照顾好你的爸爸,明白吗?”母亲的一席话,一下子使我的情绪和眼泪都如潮涌上,不过在母亲面前,还是强忍住了!然而,我真没有想到,这竟是母亲在世与儿的最后一次长谈,最后一次聆听母亲的声音,最后一次让儿享受母爱,最后一次……
现在回想起,那时候母亲对于自己的病势,似乎还模糊,而我们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未能想到病情会如此的突变!
回家后,还不到一周的时间,父亲就来电话,讲:“母亲的病情加重了,不行了,已转到重症病房,你们快过来吧!”我和我的爱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傍晚就赶到了医院。
母亲自从进了ICU,由最初的呼吸困难,到心衰,再到现在的肾衰,时间仅仅只有一周。
那是12月5日凌晨一点钟左右,我们全家人都来到了一间小会议室,等候专家们对母亲生与死的裁决。教授们说着、说着,当我听到最后一句话:“我们已经尽力了!”整个室内的空气似乎瞬间都凝固了,感到窒息、无助。这个细节直到今天记起来,我依然胆战心寒。我的父亲眼神木然,全身僵硬,在那里呆坐着。而我们都处在悲哀、迷惘之中。母亲啊!对不起,我们真没有用。
早晨大约五点多钟,我们准备将母亲带回老家。当我和我的父亲走到病床旁时,被那眼前的惨状惊呆了。母亲的脸变得惨白而又浮肿,嘴里、鼻里都插着多种输液管,纵横交错,放在旁边的那只呼吸机还在不停地响着。我差点哭出声来,赶紧转过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轻轻地叫了声“妈”,母亲才半睁开眼,像是点了头似的。我的父亲连忙放下为她准备回家穿的内衣,强忍着心痛带着一丝微笑,弯下身来贴到母亲的耳边:“凤英,我们还是回家治疗吧!”我母亲很快点了头。也许这点头,我母亲并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再无法挽救,也许这点头,我母亲被痛苦折磨到了极致,她真想歇歇了!就在护士为她疏理管子时,我发现母亲的右手微微抬起,指着护士手上的笔,我明白了母亲的用意。于是,我立即把笔递了过来,母亲斜躺着身子,在白纸上歪歪扭扭写下六个字:饿了、放心、回家。放下笔后,母亲吃力地拉着我的手,紧握了几下,欲说而无声,千言万语,凝成两滴晶莹的泪珠,在她凹陷的眼眶中闪动……我看着母亲,不断地点点头,点点头。
母亲,你知道吧!我们娘儿俩的心是相通的,你的意思做儿的能理解,我要将这最后的绝笔留下!把它作为来世再相认的标记,让儿来报答你的养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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