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赶到这里已经很浅了，很静了。几乎没有声息的黄河，远远不如它身边的这片 草场活跃。

是谁喊住了我？是谁让我的脚步停下？ 是那片草场吸引住了我。

那片似乎没有边际的草场，有海里的风来，它就是一堵吹不透的大墙，有天上的雨来， 它就是覆盖大地淋不湿的一蓬硕大的衣盖。风暴潮袭来时，它就是静谧的港湾，汛期的大 河和涨潮的大海撕咬时，它就是一只闲泊的老船。

是那片草场吸引住了我。

芦苇生在水间一片连成一片，像另一个海；随风吹来、随水漂来的外乡树种，长大突兀 成招摇的风景，像一群群守护者；大胆的游鱼自由地穿行在泥草间，顽皮而任性；天鹅或野 鸭不时从草间出没，高纵或低旋总离不开那个风雨飘摇之所……

是那片草场吸引住了我。 

那腾空燃起的簇簇狼烟篝火，可是当年武圣传家的用兵之道？睿智多谋的孙武利剑一挥，正进行着一场聪慧诡秘的布阵！秦王世民东征的铁骑踏碎宁静，那刷刷作响的草间，可 是当年掩藏着的剽悍勇士，正等待着一场有备而战的厮杀？苍苍黄水一路奔涌一路洒尽泪 和歌，终于在入海口完成最后的注解。天地和韵，风雨交响，繁盛出一片浩浩荡荡东部大草 场，大汶流、小孤岛、神仙沟、一棵树……这些草场姓氏蕴含着黄河不朽的迁移史。

是那片草场吸引住了我。

远嫁的新娘临行还张望着青草隐没处没有主人的羊群，牧牛少年爬上草场高岗，眺望 美丽变幻的远处的天空，割草的老人一个动作复制一生，一个草窝徘徊一生，有割不完的 草看不到边的草，总是满怀欣喜。

我抓一束草叶折几茎草秆采一把草籽，放进黄河，祈愿它漂流传播，落地生根。 

是谁送我过河的？是谁送船家出海的？

是那片草场忽然吸引住了我。

选自《文艺报》2014 年 10 月 15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