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热线: 13384778080 |
—— — 刘照进散文集 《陶或易碎的片段》 读后感
散文集《陶或易碎的片段》全书共分“记忆的刻 度”、“泪水中的故乡”、“城市的疼痛”、“行走的脚印” 四个部分。在这本散文集中,作家用优美而抒情的文 笔为我们描绘了贵州沿河土家族地区的水光山色、人 物事件、风土人情、民俗文化、民族风情,是贵州沿河 土家族地区一部具有地域文化的人文小百科、乡土史 诗。
眷恋中的不满,穿越后的困惑
我和刘照进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生长我 们和养育我们的地方都是祖国的老、少、边、穷地区。 沿河土家族地区与祖国的发达地区相比,还相对落 后,生活环境比较封闭,人们的生活环境比较艰苦。这 里虽然穷、虽然艰苦,但这里山川十分美丽,这里的人 们勤劳善良。这里还封存着古朴的人生,古老的精神 文明在这里闪耀着人性的光辉,这是一个神固守的地 方。刘照进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既有古老的传统,但又 有着古老的精神文明传统的环境里。是这里的土地养 育了他,是这里的父老乡亲温暖了他。他热爱这片生 他养他的热土。但这里的封闭和不发达,贫穷和落后 又让作家感到困惑和不满。因此,又依恋又不满就成 了刘照进作品中的一个基调。沿河土家族地区这块如 此艰难的托负着历史、托负着生命的土地,它是这样 美丽而又贫穷,神秘而又封闭。作家深深地热爱着她, 他和故乡热土有着不可割舍的恋情。“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于是,爱和苦闷,依恋和不满,就成了他作品中甩不掉的影子。
《陶或易碎的片段》 记写的就是贵州沿河土家族 地区人文精神的一个缩影。从乡村陶艺大师冷朝树师 傅身上,我们看到了这个古老民族的精神风貌,我们 读懂了土家族人民那种勤劳朴素、聪明才智而又默默 奉献的优良品质。是的,冷朝树师傅、姨祖、父亲…… 这些普普通通的乡村劳动者的才能是非凡的,他们创 造了土家族的历史和文化。在《陶或易碎的片段》这篇 文章中,作家热情洋溢地赞颂道“:在漫漫的历史长河 中,正是那些普通劳动者闪光的思索和顿悟,打开了 智慧的天窗,才使得人类从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向现 代文明一步歩迈进。”是的,土家族人民这种劳动是一 种开创历史的创造。想当初这里的制陶业是十分发 达,十分繁荣的:“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可以算作冷 师傅烧陶的黄金期。生意红火时供不应求,他也因此 远近闻名。那时,他烧的陶,不仅走进了附近的村寨, 承载起人们各自不寻常的生活,而且幸运地坐船沿着 乌江,顺流而下,一路抵达大都市,成了土家族一份荣 耀和骄傲。”那时,“房后的窑孔整日燃起熊熊火光,每 天前来背陶的人络绎不绝,场面极其宏大和壮观”。从 这些文字中我们看得出来,作家在写到这里时,是充 满了激情和喜悦的,他热情洋溢地赞扬了老陶工的精 神风貌和当时繁荣的烧陶景象,他热情洋溢地歌颂了 土家族人民的勤劳善良和淳朴无私的人文精神。然而,沿河土家族地区今天所处的时代正是一个农业文 明向工业文明转变的转型时期。这些村寨里传统的制 陶业,是经受不住现代商业文明的冲击的,再加之这 种传统的制陶业没有向非物质文化遗产延伸,得到政 府的保护,传统的制陶业在商潮汹涌的今天,终于沉 寂了。当初他赖以生存和扬名的陶艺及其处境已十分 尴尬“:步入冷师傅栖居的泥屋,我们有一种恍如隔世 的感觉。”“阳光走到屋檐下就停止了踱步,只将一条 黑白分明的线画在门外,仿佛对现实做出的某种暗 示。”看看,连阳光都不肯再次走进这个曾经辉煌过的 制陶小屋,这是一种何等沉重的凄凉和悲哀!作家此 时伤感地说:“我的心灵深处竟然涌现出了无限的悲 凉和哀痛,就像一个人面对坠落的陶却无力伸出双手 去捧住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地粉碎。”对曾经美 好的、那价值连城的制陶工艺,如今我们却“只能眼睁 睁地看着它落地粉碎”,这在读者的心灵中触发了多 大的震动,这又是多么沉痛的、撕心裂肺的悲哀呀!而 从前那个精神矍铄的冷师傅如今已是:“他的嘴里咬 着一截旱烟,一张饱经沧桑的脸隐藏在浓浓的烟雾 里,表情甚是模糊。”“狭窄而且低矮的门洞几乎吞掉 了他整个身子。 那门洞,显然也几乎吞掉了他的一 生。”这个地方,作家精心地为我们描绘一个世纪老人 的肖像。但他的人生早已辉煌不再“,那门洞,显然也 几乎吞掉了他的一生”。读到这里不能不让人心生辛 酸和感伤,冷师傅,一个读了让人有些凄凉和忧伤的 形象。这种描写充分流露了作家对故土和父老乡亲 的那种“爱和苦闷,又依恋又不满”的艺术精神。新世 纪沿河土家族地区正经历着社会转型时期的历史阵 痛。
在这部散文集中,《飘逝的灯焰》和《陶或易碎的 片段》有异曲同工之妙!属于同一主旨的姊妹篇。《飘 逝的灯焰》同样展示了两种文明和两种性格碰撞出来 的矛盾和苦恼、失落和忧伤。作家从一盏乡村的小油 灯切入,从而开掘一种古老的乡村生活的诗意。从前, 那一盏乡村的小油灯是多么的美丽和富于诗意。夜 晚,一盏油灯将墙头的大红喜字映照得特别鲜红。那 时的姨祖是“情歌一开口,爱情就萌芽”的阳刚汉子。 他“胸膛上隆起大块的肌肉,男人的雄性与活力在榨 床上得到充分的张扬”。可岁月如梭,时光荏苒,多年 以后的村庄已经物是人非,“许多生活的细节已被新 的故事取代。一种更加简便而省力的机器代替了老式 的榨床,钢铁文明对农耕文明的有力撞击,使得那些极富韵律的榨歌越飘越远,最终消逝在岁月的深处”。 此时的油榨坊早已没有了繁华景象,已变得冷清而寂 寥,“屋子中央卧着黑黝黝的榨床,仿佛一具棺材,蓄 满死亡和衰败的气息”。姨祖坐在灶镬间,“岁月一把 抓住他的头发,他的反抗只能使自己越来越变得颓废 和苍老。他的面目呈现了乡间大多数老人的阴郁与一 路走过的沧桑,头发蓬乱、肮脏,眼窝深陷,牙齿脱落, 一张皱巴巴的脸埋在岁月深处,似乎不愿抬头。头顶 灰尘厚积,堆叠时光的斑点,细小的颗粒在空中肆意 呈现它们的幽暗”。这里,让我们感受到的依旧是那种 农业文明失落后的感慨和忧伤。
山里的人生本来是神圣而静穆的,这里没有吵吵 闹闹的嘈杂,没有大起大落的命运,没有鲜亮与晦暗 的对比,没有崇高与卑鄙的交锋。作家以一种淡定的 姿态,在那里冷静地叙事,但恰好就是这种冷静的叙 事打动了我们,就是蕴含在那叙事后面的精神力量打 动了我们。这块古老的土地事实上已经不平静了,两 种文明两种性格在这里碰撞着、矛盾着,冲突着。一个 民族的情感正在这种冲突中颠簸。作品生动地反映了 贵州沿河土家族地区人民在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转 型时期的生存状态和精神风貌,作品的思想文化内涵 是很深刻的。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已经不甘忍受这种失落和寂 寞,走出大山,走出困惑是他们强烈的愿望和必然的 选择。“我用一种反叛的目光去打量故乡,责怪它的贫 穷、落后,带给我浅薄的命运,漠视父亲两肩挑着的星 月。我以某种时髦的借口远离故乡,远离父亲的肩 膀。”(《肩膀上的疼痛》)那一段古老的岁月“父亲几十 年如一日将日子都背过来了”,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 样沉重。这里不满于现状的人们毅然决然出走了。但 当我们远离故乡远离父老乡亲之后,内心又会觉得愧 疚,觉得不安,又觉得故乡和乡亲身上有一种十分宝 贵的东西“:我发现父亲肩膀上的内涵,远非我想象的 那么简单,它是一部永远读不透的作品,疼痛只是它 无意间说漏的情节。”是的,对农业文明的失落我们还 是有那么一点始料未及,有一种惶惑,有一种不知所 措。作家内心世界里的这种矛盾正像吴恩泽先生在本 书的序言《向美丽的深处穿行》中所说的:“你从远离 尘嚣的边远故土,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又被你无法挣 开的生命之线拉回去。你永远在离与回之间疲于奔 命,永远在城市与乡村之间二律背反。”
沿河,这个边鄙之地,这块土地上蕴含的精神却是伟大的,它质朴而深厚,散淡而神圣。生活在这里的 土家族人民勤劳而善良,他们在这块土地上默默地耕 耘,任劳任怨,无怨无悔,没有奢望,没有惊天动地的 梦想,只把生命无声地融入这块土地和社会之中。这 不能不让我想起鲁迅先生那句名言“:吃的是草,挤出 来的是奶。”这里的每一个土里吧唧的乡下人,都让我 们心存感恩之心,他们的人格精神像这儿的泥土一样 朴素而伟大。这块土地、这块土地上的人是值得我们 爱戴和依恋的。是啊,我们“守望的故里山水是原版 的、清纯的,不带任何尘世的玷污和戕贼”的。(《故里 山水》)这就铸成了作家“眷恋中的不满,穿越后的困 惑”那种心理矛盾。《陶或易碎的片段》这本散文集就 是在这种又依恋又不满的矛盾中流淌出来的。
俗中见雅,平中求变
在艺术风格上,刘照进追求的是一种大俗大雅自 然淳朴的散文风格。他原汁原味呈现贵州沿河土家族 地区的人民生活和民族的历史画卷。他不追求文字的 华美,文章中没有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他尽力使自 己的文章保持一种泥土的本色,一种大众的本色,口 语化。散文写得自然天成,那是一种很宝贵的品质。王 国维在他的《人间词话》中说“: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 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出,无娇 柔装束之态。以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也,诗词皆然。 持此以衡古今之作者,可无大误也。”我很崇尚散文的 这种行云流水的风格。刘照进在作品中追求自然和随 意,他很少修饰,很少夸张,尽力让作品中的生活事件 去闪光。这就是一种自然淳朴的风格。用刘照进自己 的话来说,那就是“文学必须是沿着审美的向度朝着 生活的深处开掘,寻找灵魂的皈依之所”。“我很在乎 散文的现场感,我的每一篇稿子都贯穿了我对现场的 见证或记忆,因此不存在为着某一主题服务的虚构。” 作家要“告诉人们真实的生活细节”。(《后记:我对文 学的态度》)吴恩泽先生在这本书的序言《向美丽的深 处穿行》 中在概括刘照进的散文艺术风格时也说:刘 照进“很善于从生活的土壤里筛选金屑,然后成篇”。 是的,散文需要回归生活,散文需要在生活中提升,散 文需要返璞归真。散文的这种朴素来源于华丽的背 面,来自吝啬乃至于舍弃形容词的背面,朴素就需要 让散文直接用场景和生活细节说话。这就是刘照进追 求的含蓄蕴藉的艺术风格。也是散文这种文体需要的 风格。为了让散文的叙事不铺张,不奢靡,刘照进在他的散文叙事中大量使用了诗歌暗喻的手法,让作品蕴 含了丰富的象征意义。在《飘逝的灯焰》、《陶或易碎的 片段》、《散落的碎屑》、《肩膀上的疼痛》、《完美的残 缺》等很多作品中,其文化内涵都是很丰富、很深厚 的。但作家从来没有直接站出来说明什么,揭示什么, 而是把想象的空间,认识生活的主旨的主动权留给读 者,让生活场景和生活细节去说明一切,让文章的主 旨从作品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我们说刘照进追求的是一种自然淳朴的散文风 格,但这并非是说他的文字平板呆滞,相反,刘照进的 文字是相当流畅生动的。他的散文艺术,很善于在俗 中见雅,平中求变,创造了许多新的东西。现在,让我 们来读一读这段文字“:没有过多的修饰,生活就像一 段简单的句子。作为家庭的主语,他总是走在前面,承 担着生活的种种考验。妻子是谓语,紧跟其后,用她柔 韧的耐性向命运做出最大限度的解释。一双女儿先后 出世,那是他们的定语,使他们的家庭更加趋于稳 定。”(《飘逝的灯焰》)在这里,作家把一个家庭的纲常 关系,用“句子”以及词语关系中的“主语”、“谓语”、 “定语”的关系作了生动、新鲜的诠释。家庭就是“句 子”,家庭成员就分别是“主语”、“谓语”、“定语”似的 一种各司其职的关系。这种比喻让我们一下子就明白 了这个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各自的分工和 职能,通俗而又生动。这不能不说是刘照进的一个创 造。又比如“:泛黄的药渣堆积在房檐周围,仿佛一堆 霉烂的词语。”用“霉烂的词语”去比喻“药渣”,不仅比 喻十分新鲜,而且还韵味深远,耐人寻味。文学是语言 的艺术,刘照进驾驭语言文字的能力是很高的。他顺 手拈来,却蔚然成篇,似无意却有意,在不经意间见功 力。现在,再让我们来看一看他文集中的一些文章标 题:《一条河穿过晚风的姿势》、《散落的碎屑》、《向美 丽的深处穿行》、《春天,抑或花朵的暗香》,这些文章 的标题都是十分考究的。这些标题诗意、新颖而又蕴 含着现代意识。如果把这些标题连起来,就是一篇很 有现代韵味的文章。我们在读到这些标题时,就会让 你觉得文章里一定有很深刻的、很诱人的东西。于是 文章的标题就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们把这篇文章读 下去。这种吸引力就是艺术!总之,在刘照进的文集 中,这种现代人的文学意识,这种多姿多彩的艺术信 息是十分丰富的。这就是刘照进散文的特殊言说方 式。他为我们提供了一部优秀的散文作品。
选自《乌江》2014 年第2 期
Copyright © 2015 西部散文学会 Power by www.cnxbsww.com 地址:鄂尔多斯市东胜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