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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雄奇瑰丽、锦绣画屏,也喜欢飞瀑激流、清溪和鸣;喜欢蓝天白云、朝霞流金,也喜欢星月清幽、画影朦胧,如是,想与沙漠亲近的愿望也就自然衍生,挥之不去。可来鄂尔多斯已经几年,总也行色匆匆,忙于生计、忙于练笔,居然没有闲暇去看看,心中时时牵念,好想一个人出去转转看看,不止于沙漠,将自己好好放飞一次,在高天行云下,清溪流泉间,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终是缺乏勇气,愿望就一直拖了下来。
这天,弟弟告诉我,要去“捉鳖沟”,一个有漠有水、树木葱茏、风景独特的去处,是我喜欢的类型,走,去和沙漠约个会,亲近亲近。弟弟是个旅游迷,山南海北满中国跑,跟他一起出去,什么都无需操心。
从东胜出发,越国道、穿公路,一路西行,最后转到乡间的小道上。土黄色的沙土路,轧道机留下的天然纹路依然在,车子行进其上,犹如滚动在搓板上,那种细细碎碎的颠簸令人难耐,好在窗外一望无际的碧绿原野,让人心情开阔而愉悦,感觉行程就缩短了许多。今年这一带雨水充沛,满目郁郁葱葱,覆盖了年前采风时干旱在我心上留下的那份枯寂与沉重。
又经过一小段平坦的公路,车子开始拐进了一条河沟,河沟为南北走向,稍向西斜。沟起初浅而阔,没有水,只有大雨后山洪冲刷过的沙河床,深深浅浅,道路因是车辆自然碾压而成,坑洼不平,弟弟戏称这是“炮弹”路,十分形象有趣。前行不远,我们终于看到了久违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蜿蜒斗转,叮叮咚咚,甚是可亲可爱。车子继续北行,河沟越来越开阔,河沟里的溪流越来越大,慢慢地变成了一条明丽温婉的小河,河滩上到处是丛丛簇簇、一人多高的碧绿芦苇,那种绿,绿得鲜色、绿得醉心,再加上周边的野花竞相点缀,格外赏心悦目。
“太美了!”我禁不住赞叹一声,所有的压抑、烦恼,骤然间全部隐退,这样的开朗感觉,消失有多久了?自己也不知道。我贪婪地用目光抚过每一寸流水、每一株芦苇、每一朵小花,眼里盈满泪水,柔软?疼惜?思忆?激动?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怀啊!
河沟两边沙土层的厚度至少有百米以上,层次清晰,像一本地理典籍,记录着地球远古无尽的密码,我惊叹称奇,这样的地理典籍是我第二次见,一次是在长城脚下的居庸关,那里依水东南向有一座拔地而起的突兀石峰,上边是一段险峻的长城,石峰裸露部分可清晰地看出层层垒叠的石板,层次清晰,目测至少也有上千米厚吧,其时我唯一能想到的一个最形象的词语就是“天书”,只看几眼,我的思绪便走私了:如果将天书一页页的翻开,那上边是不是真的隐藏着人类看不懂的信息符号啊?居庸关那部天书是石板式的,而这部天书是沙质的,这沙质的天书页与页之间是不是会嵌满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化石啊?甚至还想会不会有一些璀璨的珍珠藏在那里沟里百米厚的沙书之下,还是黄橙橙的沙子,足以印证这里在亿万年前确实是一片汪洋,是由于地壳运动,板块之间相互挤压、作用,才导致海平面不断抬升,形成了高原。前面的河湾越发宽阔起来,在小河东边弯弯曲曲的一道道河湾里,有了一片一片的杨树林,树林不大,但每棵树身都高大挺拔、青葱蓊郁,阵阵微风过,树语沙沙,更衬托出此地的清静幽美。越往前,小河西岸的层沙越显低落,直至河岸全部变成了散散漫漫、起伏连绵的沙丘——啊,库布齐,我来了,库布齐,你能听到我的心音吗?
车子停在一处河湾中,这片树木并不多,也就几十株吧,树下早被人踩踏得光滑、平坦,不远处有羊群转悠,近边有十来平米大的水塘,碧绿静谧,水下隐隐有鱼梭动的波纹在扩散。也就眨眼的瞬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只金爪红嘴的漂亮白鹅来,旁若无人地在水塘里嬉戏,游姿美丽优雅又从容自在,令人好生羡慕。转几圈后,它们双双从水里跑出来,一摇一摆地奔离小河更近些的水塘去了。小树林的四周是各种各样的绿色植物,有几束特引人视线的粉红色槐花状花朵开放在绿丛中,一株为一束,花朵疏密有致,精致玲珑,好想采摘一束带上,伸手之际,一种怜香惜玉的情怀在心间陡然升起——是啊,一旦采摘下来,这美丽的生命也会就此终结,怎么能这么残忍呢?我一遍一遍的用手、用眼、用心抚摸着,贪婪地嗅吸它几乎淡到没有的清芬,恋恋不舍。树林前面是清澈甘冽的弯弯小河,芦苇丛郁郁葱葱,枝壮叶肥,头顶是“哗啦啦”唱歌的白杨,背后是万年地理大典籍,面迎库布齐大沙漠,环顾一圈,那种心灵的开阔感瞬间就能把你带出尘世喧嚣之外,带入武陵桃源之中,复活童心,净化心灵,放飞梦想,陶醉灵魂,我想,这也是人们热衷于旅游、热衷于大自然的共同感受吧?从这里,偶尔可看到沙漠中游弋奔跑的车辆,如同散落大海里的鱼儿,时隐时现,很多时候只能看到几根细细长长的银白色通讯杆上那小小的、鲜艳的红色三角旗,像一团团火焰,在沙漠中燃烧着、奔跑着。
树林里已经有先到的游客,撑着帐篷,还唤来鱼塘大叔网鱼做烧烤,看来那些羊与鱼一样的命运,都是用来给游人备做烧烤佐兴的。我讨厌杀生,不想看那些残忍、血腥的场面,动物们哀怨、无助的眼神会像精灵甚或刀剑,一直钻入人眼底、刺入心底,挥之不去,让你心生罪恶感,无法下咽。其实,出来游玩,就是想与大自然和谐亲近,血腥野餐真的会破坏心境、扰乱兴致,最起码,带点已经备好的物料,心里就不会那么堵。
弟弟和儿子他们七手八脚地撑起帐篷,有了帐篷,就有了营盘,有了依靠有了家的感觉。弟弟是行家,备了一大堆方便食品,瓜果、蔬菜、面包、牛奶、火腿……品种齐全,应有尽有。儿子和外甥小弟兄俩则抱了一颗大西瓜跑去埋到小河的水沙下去冰镇,怕被河水冲走,小弟兄俩就汗流浃背却乐此不疲的来回奔波照应着。太阳稍微偏西时,我们收拾好行囊,驱车直奔河对岸的沙丘。这里有一缓坡,说是平缓,其实这坡度也足有六、七十度的角,看到前边几辆改造过的高底盘越野车冲上去了,弟弟也摩拳擦掌,让我们都下来,加足马力往上冲,结果两次都是冲到半路,只好再倒回来。弟弟的是普通越野车,也没有经过动力改造,这令弟弟很是惋惜:以后咱也好好改造一下,有时间来兜几圈,放放风!我笑了:兜个风哪里不能啊,还用跑这么远?!哪里有这里广阔啊!弟弟兴奋道。抬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沙漠在阳光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辉,没有一丝的杂质,纯净如初,让你的心也一下子开阔洁净如头顶碧蓝澄澈的天空,都不忍心下脚去玷污它,为了配合和体验这份美好纯净,我们都脱去了鞋袜。
“哇,好烫!”赤脚一着地,我们都大呼小叫起来,只有两位长辈笑眯眯的,不声不响、精神抖擞地走向沙丘——看来问题不大,我们也不想落后,就争先恐后地赤脚跑上去,因为这段路上隔一会就有车子碾过,情况自然还好点。随着不断的往高处攀越,没有动过的沙子越来越滚烫,我们都忍不住“唔里哇啦”惨叫,平时被保养得嫩生生的脚丫子此刻可是遭了秧,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大家一边嬉笑一边奔跑,每奔跑几步就不得不顺势迅即坐下去,既不淑女也不温柔,只是想让可怜的“红烧鹅掌”能得稍许缓解,喘息片刻。可是臀部一样难以承受炙烤,就赶紧跳起来再跑,不能也没法停下来——想把脚丫子埋深一些,沙子里同样火烫,我们只好继续叫着、笑着、疯跑着,反正在这广阔无垠的世界里,分贝再高也不会影响到别人。好不容易攀上一个高度,转眼却又败下阵来,望着远处小河里惬意享受的游客,才明白了我们是多么愚傻,呵呵,我们像几只受惊的小鹿,一路蹦跳着、叫喊着跑成一条弧线,拼命奔向沙岸下的小河。
水真好,有了它,河岸边张狂的流沙给稳住了,沙岸陡立,居然也有几百米的高度,大家一路斜插向下,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
河水清凉温润,澄澈见底,一石一沙都历历可数。几位男子光着膀子穿半腿裤在水里打坐,享受着清凉惬意,女人们则不然,难得像男人一样沉静下来,要么与孩子一道在河边嬉戏,要么在水里来回折腾,新奇不够,有一种喜爱到无所适从又恨不得全装进眼里、心里的贪馋。岸边的沙子里,不停的有泉水冒出来,淌成一条条宽宽窄窄、深深浅浅的小沟,渗出来的水清凉透骨,将饮料瓶埋置其间,一会就会自动从沙里浮出来,给水漂走。人若站在水沙边上不动,两腿马上就会自行陷进去,越陷越深。在水里折腾够了,看看时间也过去了不少,我们就再次起程去沙漠深处,不过,这次大家都学乖了,都穿上鞋子,不敢再放肆。
沙漠中行路,你得留心,如果直攀,会很吃力,走一步,退多半步,最好沿低丘处曲线迂回向高处攀登,走在那些硬沙脊梁上,这样就省力。大家都不想浅尝辄止,都想攀上最高处,翻过去,走进真正的沙海深处,去感受大海一般的浩瀚壮阔,博大辉煌——那真的可以用辉煌来形容,还有它的激情与纯净,也是这方天地所独有的。沙丘东阴坡处,有为数不多的几棵沙生植物生长着,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这些植物却生机勃勃、葱茏苍翠……我们不得不佩服它们的顽强与执着,不知道它们如何熬过一个个灼烫的漫漫长日,怎样战胜了一场场肆虐狂风,生存了下来。仔细留意一下,我们发现脚底有一些星星点点的小不点植物,有的仅仅两个小小的、尖尖的叶子,有的稍微蓬开,也只有三、四点尖尖的叶子,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估计就是背阴东坡处那些植物的幼牙儿。奇怪,这么恶劣的环境下,这些小小的精灵是怎么生长起来的?它能撑多久?带着这些疑问,我轻轻地、慢慢地刨开一星幼苗,发现它仅仅有一条尺把长的细线一样的根,估计是在不久前的一场雨水滋润下发芽的,可怜的种子,为了适应这极端的自然环境,目不斜视,一心一意,努力扎根,文弱却不乏坚强,这样的精神何其伟大!相比之下,我们五大三粗的人类倒是逊色不少,很多人稍遇挫折,就萎靡不振,而它,细弱到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且说不定哪天一场小风就摧折了,或者哪天,它努力向下探寻的根依然找不到赖以维持生命的一点点湿气,立马就会枯死,可它在这么火烫的时刻依然顽强地拼搏着、坚守着,它到底在坚持什么?守望什么?是对沙漠的依恋还是对生命的诠释?兼而有之,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精神与情怀不能不令人震惊。我们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小心翼翼地又把小苗根儿用湿沙掩好,将半瓶矿泉水全浇上去,这才站起来继续前行。南望一平坦开阔的沙湾里,停着两三辆车,有十多个男男女女在活动。近边有一顶特大帐篷,离帐篷不远处,堆着好多睡觉用的床品,外边的隔潮膜银光闪闪——看来是准备在大漠里过夜呢,距离不远处还放着不少礼花,另一边立着投影架,也许准备搞什么庆祝活动或者在拍摄什么片子呢。他们近边头顶上,有两三辆车顶着一方方小三角旗从沙漠里跑出来,一次次沿背面爬上高高的沙山,从陡直的沙崖上径直冲下来,绕个圈一溜烟又冲到沙崖后边去了,你还在近处搜索,却发现老远的地方有红点在跳跃,一会儿又跑了回来,依旧从高处俯冲下来,车子的底盘不时给沙梁卡住,驾驶员只得用工具或者双手去车子下刨,刨开了继续疯,飞车直下,惊心动魄,却乐此不疲,像淘气的孩子玩冒险。再往深处去,又碰到五六辆越野车和小车,在一个远望足有六、七十度角的大沙坡上练兵,车子在下边平坦处加足马力,向北绕一道大弧线冲上沙坡一直向南斜里开下去,往复循环。那么陡的坡,上下时看上去车身几乎就是直立的,真担心它会随时翻跟斗,冲上去后在坡上前行时看着也是侧立起来的,车顶一览无遗,看的人揪心,练的人却毫无畏惧之心,一圈又一圈,前仆后继。一次一辆车上到一半突然向后倒,情况非常危险,我忍不住发出惊叫,好在司机技术高超,立马调整角度,迅疾向南斜刺里冲下去,才化险为夷,惊出我一身的冷汗。极目四望,这浩瀚之海充满了焦渴与强悍,完全是雄性的世界,正是男子汉驰骋驾驭的疆场,我想,这样练出来的车技与胆魄肯定是一流的,一定无可挑剔。
我们上上下下、弯弯绕绕的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经过了一处四边沙丘像屏障一样围起来的沙坪,沙坪上有不少植物,因为缺养分和水分,有些枯黄,看着让人生怜。周边沙坡上有很多矿泉水瓶子,已经被沙掩埋得差不多了,看来不少人在这里停留过,可是除了这些瓶瓶罐罐,除了沙漠边缘那些游人,极目远望,也再看不到一点人或者动物活动的痕迹,由此我想到那个形容沙漠的可怕词语:死亡之海,如果不是有东边的河岸做参照,四下里一样的静寂无声,一样的苍苍莽莽,你根本无法辩别清方向,一旦迷路,别说遭遇风沙暴,就是艳阳高照,没有食物和水,在漠海里撑不了几天,人肯定会被烤成鱼干。
夕阳近山之时,我们终于攀到了最高处。极目四望,好一幅金龙游动、赤练劲舞的江山画图,只有此时此刻,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大气磅礴,什么叫金碧辉煌,什么叫江山多娇!置身其中,人的思绪天马行空,灵动而跳跃,一忽儿耳边似有滔天之声,“轰隆隆”滚过脚底身边,波浪染霞,前呼后拥、翻滚着、奔涌着一泻万里,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一忽儿静寂无声中,你恍入时光隧道,穿越到天地初开时太阳凌空、璀璨夺目的一瞬,有一种感动到落泪的情愫在胸中久久地激荡,你会物我两忘,抛开所有的红尘俗事,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淡化了时间的存在——如果此刻,能得遇造化的神奇与恩赐,有几位仙子飘然眼前,你肯定不会讶异,只会欣喜而钦慕地目送仙子裙裾飘飘、袅袅娜娜、莲步生花地沿金色的曲线一直消失在天际……
“哥哥,快看,大风车!”
外甥一声欢叫,打断了我如梦如幻的思绪。
循大家的目光望去,西边一排银色的大风车排列整齐地从南向北一路伸展开去,与之相连接的是峰峦叠嶂的黛色远景,深浅高低不尽相同地围绕在大漠的西北部,弟弟说那就是恩格贝了。恩格贝我去过,原来是创造了世界品牌“鄂尔多斯”羊绒制品的鄂尔多斯集团公司投资治理沙漠的一个示范工程,一千二百多亩的园林,其间建立了许多大棚,这些大棚分别搞养殖、生态农业、养螺旋藻等,有声有色,是沙产业成功运用的典范。面东而立,那条小河成了楚河汉界,河那边绿色虽不是那么繁茂,毕竟还是有植被之地,而河这边是清一色的流沙,浩浩荡荡,没有尽头。立于沙海之中,蓝天之下,我们渺小得宛如一粒尘沙,真有掉进去就找不到了的渺小感觉,好在我们站在了制高点,手触蓝天,背靠夕阳,这才助长了二分英雄胆魄、三分豪迈气概,想着人类终究是伟大的,与沙漠的战争正方兴未艾的进行着,只要持续下去,也许过不了多久,这里的苍凉与死亡气息将不复存在,代之而起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各种没有污染,质地纯良的无公害资源、食品,就像眼前的沙漠,纯净如初,人们根本不用担心什么转基因、什么重金属、农药超标的,那该有多好啊,还有平时人们也许因为三分、二分土地争得你死我活,如果像这般苍苍渺渺的几万里沙海都治理好了,还原成耕地,那该是人类作为地球统治者至高无上的功德与荣耀啊!
站在美丽绝伦、遐思无限的沙峰顶,我们头顶蓝天,沐浴着夕阳,拍下了许多精美珍贵的照片,于夜幕降临时,返回了捉鳖沟,打道回府。
夜幕下的高原,全部沉浸在深黛色里,四周一片暗影浮动,万籁俱寂,只有西天一弯金色月牙亮晶晶地悬在哪里,璀璨夺目,目送我们离去。白天总是令人忙碌而心情浮躁,静谧的夜晚才能让人浮躁的心灵沉淀,回归自然与本真,有时间去思考。回望沙漠,夜幕下,大海一般浩瀚的库布齐只是月光下一条深黛色的起伏曲线,宛若一条蓄势待飞的黛色长龙。回想着一天沙漠中的所见所想,我半是开心半焦虑,开心的是终于一睹沙漠风采,领略了它的神奇与广袤,焦虑的是沙漠的现状着实不容乐观,绿色植被还是太少,治理也都是小范围的,真希望所有的瀚海都能被生命的绿色覆盖,让歌声、笑声替代这一方苍凉与死寂,让我们今天所有关于沙漠的记忆和照片都成为过去式,成为教育后人爱护自然、保护自然的历史教材。
选自2017年1期《高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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