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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龙华,男,1979年6月生,山西定襄人,中共党员,毕业于西安空军工程大学,2002年参加工作,就职于陕西省物价局,2016年7月被派往西藏阿里噶尔县发改委执行为期三年援藏任务。爱好写作、游泳和摄影,业余时间撰写散文、随笔、诗词多篇,《你是我心中的一首诗》、《哈达,在明媚的午后飘扬》、《援藏2017,一名陕西干部的边疆守望》等作品曾在《央广网》、《新华网》、《陕西网》、《凤凰网》和《西安晚报》、《西藏日报》等媒体发表。
刘龙华的散文
文/刘龙华
LWU HUA LONG DE SAN WEN
阿里的冬天来了
阿里山上,从21日开始的大风吹了两天两夜,吹的人头发干枯、皮肤缺水、口鼻干燥、尘土满身,终于在秋分的这天下午吹走了持续了四五个月的艳阳天,吹来了阴云漫天的雨雪天。当天晚上,风住雪至,零碎的雨雪飘飘洒洒而来,我们下榻的陕西大厦开始供暖,阿里的冬天已不容置疑地到来了。
远处望去,云雾中笼罩着的燕尾山和连绵的山脉,朦朦胧胧中勾勒出山体雄奇的轮廓,山梁上的五彩经幡和已经被薄雪覆盖的山顶隐约显现出来,看不见满山的黄沙砾石,没有了平日的荒凉苍茫,反而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云雾中的南山不也是这样吗?
早上上班,没有像往常一样全副武装,今天我赤裸着头和脸迎接我到阿里的第一场雪。氧气虽然更加稀薄,但空气中的湿气让呼吸格外的舒畅,抬头看着漫天的阴云雾气,茫茫中第一次感觉天空和我们的距离远了一些(天气晴朗时,湛蓝纯净的天空中飘着洁白温柔的云朵,清晰可见,纤毫毕现,总是感觉天空就在我们头顶不远处,天边就在草原的尽头和山的那一边),时隐时现的雪粒飘洒而下,落在头发上、衣服上,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很快融化成水。水泥和地砖上的水渍已经连成片了,未硬化的地面上还是黄土一片,呈现着斑驳陆离的面貌。耳朵和脸庞是最先感受到冷的,雪粒敲打的感觉冰凉、微疼、微痒,在冷空气中暴露的时间久了,耳朵和脸庞上有了一丝冷冻的感觉,不自觉地用手捂了捂耳朵,揉了揉脸庞,心里突然恍惚了一下,在家时的初冬不就是这样吗?
走进学校时,大约九点半的样子,雪明显大了一点,近处、远处清晰的雪粒夹杂着丝丝雪片倾斜着急速落下,已经如牛毛、如银针了,地面上的水渍已经汪成了一片片浅浅的小水滩,换上了棉衣和还没来得及换棉衣的师生们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色,孩子们追逐着、欢闹着,仰着脸、张着手掌迎接着雪粒,有的还伸出舌头品尝着初雪的滋味。老师们也大多脱去了帽子,任由雪粒打落在头发上和脸上,十天来举办秋季运动会和迎接国家义务教育均衡验收的紧张忙碌已在昨天画上句号,繁忙后的轻松伴着初雪的欣喜从昨晚降临,初雪滋润了长久干燥的空气,润湿了肆虐的到处飞扬的尘土,也温柔了人们烦躁的心情,见面打招呼时多了一份亲切,问候中更多了一份真诚,隔着簌簌雪丝相望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份理解与信任。
听当地教师说,去年一直没有下雪,而今年的第一场雪这么早就到了,今冬的降雪一定不会少,明年一定风调雨顺,看来“瑞雪兆丰年”也是这里人们所期盼的呀,我也跟着他们一起高兴着。同事们都过来和我聊着、笑着,和我分享着他们的喜悦,有人叮嘱我,开始下雪后随时都会冷起来的,要注意保暖、注意身体,在阿里刚刚到来的冬天里,我却感觉到了温暖。
阿里凛冬将至,我们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还会惧怕冬季的寒冷吗?
阿里的山
阿里有两种山,一种挺拔突兀、峭壁陡立,就像这大地伸出的武器,在岁月的雕琢中更显苍莽和森严;一种线条柔和,在风沙的侵蚀下沟壑淤平、山势舒缓,连绵的山体曲线一直延伸到很远处的地平线。
第二种山最常见,但一定会依附第一种山而存在,时间的消磨、风雨的侵蚀使得岩石沙化,山体松散,就像从高处倾倒下来的一个大沙堆,这样的山已难以承受风沙的侵袭,只有依靠第一种山的阻挡庇护,才可维系生存;第一种山千万年来被风雨冲刷侵蚀掉的是那些还不够坚硬稳固的沙石,虽然承受着蚀骨之痛,但经历过狂风暴雨考验的山峰依然剑指苍穹,愈发锋锐无匹,虽然这样的山硕果仅存,但却坚韧地撑起了阿里的地理高度。
第一种山在岁月的长河中,始终倔强地不肯削低高度、柔化棱骨为代价而向风沙屈服,不肯改变自己傲岸的姿态,任由风沙侵蚀掉虚浮的尘土,反而雕琢下铮铮的山峰筋骨,塑造出直指云霄的山势,终究巍然挺立。第二种山应该早早就掌握了应对风沙的绝妙办法,钝化锋锐、柔化棱角、回避困难、迎合风沙,以为找到了万世生存的高招,却不知已经牺牲了赖以独立的风骨,变成一堆散沙,再也离不开别人的庇佑。
这第二种山是我们经常攀爬的对象,周末三五友人相约,可以不问方向、不循路径,随意上行,有条条道路通罗马之感,最终都会到达山顶。说是山顶,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弧形的山包或一道弧面的山脊。在这样的山顶上,我们欢呼、跳跃、嬉戏,尽情享受着征服大山、俯瞰平地的喜悦,却忘记了不远处矗立的第一种山。这第一种山会让人望而却步,就算有攀登的念想也会一闪而过,在这样的山面前,人就是人、山就是山,听说曾经有位勇士历尽千难万苦终于快要登上山顶,却在偶然回望悬崖峭壁时,突然失掉了攀登的勇气,发出了求救的信号,最后还是被军区的直升机营救下山的。
同样的时光消磨,同样的风沙侵蚀,第二种山选择了在风雨中慢慢消磨棱骨、平缓沟壑、圆滑山势,第一种山选择了坚忍不拔、剜肉刮骨、傲然独立,虽然两种山都是大自然中的客观存在,但若要特别一点,我想还是第一种山的选择更难得一些,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只有第一种山才会覆盖上圣洁的雪顶,人们慕名来阿里看的是第一种山,深深记住的也是第一种山。
别家乡,上高原
经过紧张的准备和培训,终于到了告别的时间,7月2日早上5点,哪怕准备的再充分到了出发的时候总有些忙乱,收拾好行囊匆忙走出房间,突然想起还没向妻子郑重道别,又返回去敲开房门,紧紧地将妻子拥入怀中,妻子也终于绷不住忍了好久的眼泪,在我怀中哽咽起来。我把头和妻子贴的更近一些,用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再转头看看熟睡的儿子,咬紧牙,拉开门,拿起行李,毅然走下楼去和大家汇合。飞机飞过秦岭的时候,从舷窗中看到在家时总能看到的云雾缭绕的南山,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眶不自觉地湿润起来。
没有想象中的漫长和颠簸,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拉萨贡嘎机场,按照西藏方面的安排,我们先在拉萨修整四天,等身体适应后奔赴阿里开始工作,利用这几天,我们好好调整着自己的身体,还抓紧时间去领略了西藏的美景。我们欣喜于西藏纯净湛蓝的天空和洁白温柔的云朵,震撼于布达拉宫的庄严肃穆和西藏文化的厚重神秘,惊奇于拉萨的开放繁华和夜市华灯的璀璨多姿,折服于藏族同胞坚守信仰的执着和虔诚,但最让我们感动不已的是藏族同胞的淳朴和热情。
下飞机第一时间,西藏接机的同志就和我们接上了头,帮我们安排好各种事情。印象最深刻的是在机场出口,西藏自治区组织部的领导向每位援藏人员敬献哈达,郑重的仪式和洁白的哈达传递出西藏同志的敬意和热情,也给我们增添了克服困难的勇气和工作的信心。我们忘不了入住酒店时,房间里早已备好了应对高原反应充足的药物和高原上难得的多样水果,餐厅里摆上了丰盛的接近家乡口味的食物。忘不了搬运行李的过程中,年轻的藏族女服务员都抢着来做,不愿让我们累着。忘不了藏族医生巴桑姆和象雄普姆全程陪护,每天为我们检查身体并反复叮嘱……
我们知道,这些都是藏族同胞热情淳朴的体现,但我们更知道这也包含着藏族同胞对我们的殷殷期待,面对这份期待和热情,我们只有奋力工作,有所作为,不辱使命,为西藏繁荣稳定,长治久安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方能不负组织的重托和藏族同胞的热情。
高原红柳
一年前上到阿里,我第一次看到被毕淑敏称为“离太阳最近的树”——红柳,这是阿里地表最为醒目的植物,一蓬暗红,坚毅沉静,无声点缀高原,无言擘画生命。
羌塘高原的戈壁、草原上,色彩辨识度最高的植物是红柳,最具视觉冲击力的也是红柳。毕淑敏的笔下,红柳是有着铁锈一般的颜色,这是一种接近于血夜凝涸后的暗红色,从树干到细枝,再到椭圆形的碎叶,血色素积聚郁结,似乎一经刺破,就会喷薄而出,泻干生命。每年的十月至来年的四月是阿里漫长的冬季,此时的红柳只剩稀疏的枝条,但颜色绝不是冬季里生命凋零的枯黄,而是积淀了生命厚重的暗红,特别是在雪后高原的背景下,红柳红更显庄重肃穆。每年五月下旬,红柳开始发芽,从枝干上一簇簇褐红色的芽苞里抽出一线叶柄,叶柄的两边相互长出密集的椭圆形的羽形碎叶,当碎叶填满了枝条间的空隙,此时的红柳枝干通体锈红,展示着最纯粹的高原红,最美的高原红。无言的红柳,正是用这种纯粹、深沉的颜色宣示着生命力的勃发、顽强和厚重。
一直觉得用“棵”来描述红柳不够准确,而更恰当的表述应该是“丛”,远处看总有一种毛剌剌的感觉,最粗壮的树干也只有婴孩手臂一般,丛丛细枝围着树干长成一团近似火焰的形状,枝枝向上,锐意苍穹。高原多风,阿里更是一年150多天暴露在8级以上大风的肆虐下,红柳的枝条韧性十足,消磨着千万年来疾风的耐心。大风袭来,火焰状的红柳枝条像一头长发在风中变换着不同的形状,似乎毫无招架之力,随时都可能散掉,而当风势稍弱,所有的枝条又会恢复奋力向上、欣欣向荣的姿势。
极少见到红柳的枝条被风摧折,更没听说红柳被风连根拔起,其实真正对抗高原疾风的正是深埋在地下的红柳根。我没有机会见到地下盘结的红柳根,但却见过藏民刨来堆满房顶的红柳根,盘结弯曲、粗壮瓷实、皴裂陈旧,虽已刨出地下十几年,但风沙和烈日根本没能摧毁红柳根的刚强姿态,仍然是比焦炭更耐烧的燃料。堆积屋顶的红柳根以迫人的压力与柔韧的红柳枝条对比强烈,没有见过根冠完整的红柳的人,是根本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的。有一种理论说,树木在地上的部分和地下的部分是一样大小的,但我见到的红柳,就像远处巍峨的雪山,红柳露出地面的枝条却仅仅是雪线以上的峰顶。我始终觉得,草木一生,一定要在地表长成美好的姿态,在风中留下独特的印记,而高原红柳却用庞大虬结的根系告诉我另一种生命的意义,红柳在漫长的时光中,以无声的坚毅,向下扎根,厚积薄发,将不为人知的毫不起眼的根基,一点一滴打造成坚固宏伟的工程,使得红柳经受严寒摧残而不倾折,使得沙丘经受狂风肆虐而不糜散,使得高原历经万年苦寒而不凄凉,柔弱草木的生命意义在这里凸显厚重宏大。
红柳应该是藏北羌塘高原上最早的原住民,我的援友说“阿里没有适应,只有坚持”,红柳们又是凭着怎样的韧性千万年地坚守在这片土地上的呢?生命力量的坚韧伟大,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细细想来,只有震撼和惊叹。阿里平均海拔4500米,氧气含量不到内地50%,水滴成冰或转瞬蒸发,土壤稀缺,生命的萌发和繁衍要面临怎样恶劣的环境。红柳种子要多么幸运才能不被残暴的风沙和干旱湮灭,成功地降落在一块适宜生长的稀缺的土壤上,弱小的幼芽汲取周围微弱的水分,以蚁撼山岳的毅力努力扎根,慢慢征服砂砾和岩石,又历经千百年的草木春华,终于比肩成林。我想,藏族百姓把红柳称为“观音柳”或“菩萨树”,不仅仅因为红柳对高原风湿病的治疗作用,更有对这种顽强坚韧的生命的膜拜吧,虔诚的信仰总是根源于无法理解的自然现象,而最终归于对这一种神秘莫测力量的崇拜。
今年,在阿里的大植树活动中种下了排列整齐的陕北柳树,高原红柳有了并肩坚守的战友,去掉了枝叶的光秃秃的陕北柳树树桩,成了阿里人眼里口中的新奇事物,羌塘高原缺氧干燥寒冷的生态环境里从未孕育出如此壮硕高大的树。陕北柳树跨越万里,在苦寒缺氧、土壤稀少、水分缺乏的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安家,带给阿里山上的不仅仅是新奇,更是高原上的人们改变旧面貌、创造新生活的期望和信心。经历了黄土高原风沙磨砺的陕北柳树一定能融入这方水土,深深扎根高原,顽强倔强地开枝散叶,坚定地与红柳并肩挺立在高原戈壁上,成为阿里山上新的最动人的风景。
此后,最美的时刻,应是柳条上飘着洁白的哈达和五彩经幡的时候吧。
想念远方的母亲
儿行千里母担忧,家有高堂不远行,没想到,已过而立之年的我,本应在母亲身边尽孝的时候却第一次离开母亲这么远,这么久。
母亲已年过花甲,这样的年纪越来越需要有人在她身边陪伴,特别是至亲的子女,一生的辛劳、艰难在回味时,总是需要有人倾听,更需要亲人的感情共鸣和言语慰藉。从小到大,我其实一直在承担着这样的角色,还在未上小学时,也许刚刚能听懂或才学会说话的时候,我就是母亲倾诉艰难生活的忠实听众,婆婆的无理取闹、兄弟妯娌的蛮横、父亲的暴躁、生活的艰难……一件件、一桩桩、一幕幕,母亲一次又一次地回忆着、复述着,这不是对谁的记恨,也不是对生活的抱怨,这是生活压力、心中苦恼积聚到一定程度的宣泄,是心中悲伤冲破心理防线的自然流露,我庆幸自己是母亲心里委屈、苦恼的出口,母亲从搂我在怀中一直反复述说到我上学、工作、恋爱、结婚、生子,三十几年来,母亲述说的内容我早已耳熟能详,但我从没有感到厌烦,甚至在母亲述说每个事件的启承转合点,我都习惯的发问或提示,以便于母亲顺利的叙述下去。母亲的每一次叙说,都是对过去艰难生活的一次回味,也是给心理负重的一次解脱,我忘不了母亲搂着幼小的我时滴在我脸上的泪滴,忘不了母亲述说不下去的哽咽,但我更庆幸的是母亲在回忆时泪水越来越少,心情越来越轻松,表情越来越舒展。我知道,这是因为子女都慢慢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日子越来越好的结果,母亲从我们身上找到了欣慰,找到了心理的安全落脚点。
我不知道凝聚一个家庭的方法有多少种,但艰难的生活环境也肯定能发挥一定的作用。记得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一次生病,花费不多但家中已没有积蓄,父亲在外打工未归,母亲看着病怏怏的我说,你别担心,有妈呢,到时候会有办法的。我知道,这不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洒脱,这是无可奈何的无力和无助。还有一次,我住院做手术,母亲在医院陪我,交完住院费、手术费,母亲手中已没有多少钱,但她想尽办法为我补充营养,买来鸡蛋在医生办公室的炉子上煮好给我吃,在医院食堂上买来最好的饭菜,但那时我太小,贪吃的我却不知道母亲吃的什么。听父亲说,把我送进手术室时,母亲就软倒在了走廊里,母亲后来一直说是因为担心我的缘故,但我明明知道这和那段时间母亲没吃好、没休息好有关系。我永远忘不了做完手术后每次醒来母亲红肿的眼睛和紧张的眼神。这些都是我永远也抹不去的我和母亲相依为命的记忆。记得很长一段时间,家里经济一直很紧张,一直要靠母亲精打细算、东拼西凑地维持着,但我们这个家却也一路坚持走了下来。生活已经如此艰难,难道还要在这艰难的生活上再加上一份艰难吗?虽然父母经常吵架,家里鸡飞狗跳,但父母终究相互扶持走到了现在。虽然生活艰苦,但我和姐姐却也从小懂事,坚持学习,终于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我们谁都不愿,也不敢给我们的生活再添上一点麻烦了,都尽力地让我们家的日子过得更好一点,让母亲更高兴一点。
为了我们的家,母亲经历了那么多艰难都挺了下来,母亲是我们家的主心骨。我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在外,要强的母亲总要把家里的农活做得和别人家一样好,家里的田地在村外和别村交界的地方,每年秋季母亲都用架子车把土粪一车一车运到地里扬匀,再一锨一锨把地翻好,为秋播做好准备。每年春季给麦苗追肥,必须在春雨正下时冒雨扬化肥,我脑海中深深印下了母亲拉车上坡时尽力前倾的身体和深深勒紧母亲肩膀的车绊,印下了母亲扬完化肥回来后顺着脸颊往下流的雨珠、汗珠,湿漉漉的头发和沾满泥巴的裤腿。后来,我们姐弟陆续上学,家里经济愈加紧张,母亲又开始养羊养鸡养猪养牛,每天都要到村旁的河沟里割草,我忘不了母亲扛着满满一大笼青草,弯着腰爬坡回家的身影。再后来,母亲在农闲季节学做生意,贩卖鸡蛋、贩卖白布,她和父亲起早贪黑,骑着自行车负重一二百公斤,从一个集镇赶到又一个集镇。家乡附近的每个城镇都留下了父母勤恳的身影和辛劳的汗水,那些时候,每天天黑后我们姐弟最盼望的就是父母亲平安归来和父母再忙再累也不忘带给我们的一些小吃。母亲以她的辛勤劳作帮父亲不断地改善着我们的生活,营造着困难时光里家庭中珍贵的温暖。母亲粗糙的皮肤、僵硬的手茧、密布的皱纹、早已花白的头发,都是她帮父亲扛起家庭重担的烙印,母亲用艰辛和坚韧凝聚着我们的家庭。
我有一张刚满周岁时母亲抱着我的照片,照片中的母亲,曾经也那么年轻、那么漂亮,生活的重担让母亲没有闲暇去收拾打扮自己,但母亲又怎能不爱美呢?我们姐弟买给母亲的衣服和首饰,母亲总是很爱惜,虽然平时舍不得穿,但到了节日和走亲戚的时候,也会拿出来试上一件满意的衣服,也会在镜子前把头发梳了又梳,也会主动去染那已经花白的头发,原来母亲也爱美呀。
近几年,虽然在节假日团聚时、晚上坐在电视前悠闲聊天时、在我和母亲一起包饺子做饭时,我还是会故意引起母亲对过去生活的回忆和述说,但母亲的回忆已没有那么苦涩,叙说也不再有那么多悲伤。时常还会听到母亲小时和我们小时的快乐时光,就连父亲也会在一旁乐呵呵地听着,我们都知道,母亲现在的回忆是一种对生活的安心和享受。
母亲脸上的笑脸越来越多,家里的氛围也越来越和谐,但这时我却要突然离家这么远、这么久,而且还是第一次远离母亲。在送我走的那天晚上,我不敢回头,一路把母亲、妻子落在身后,我想在母亲眼泪没有掉下来之前上车离开,但我还是听到了母亲的抽泣和妻子的安慰,我的手再也没有勇气拉开车门了,我忍住眼泪轻松地劝母亲我很快就会回来,但当我驾车离开家门口后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谁说远方的孩子给家打电话总是和父亲无话可说,总是要和母亲絮叨许久。也许是年龄的缘故,离家以后我却很怕和母亲通话,我怕我承受不住母亲的一句句关怀和一声声叮嘱,我更怕我在忍不住、藏不住时引发母亲也在紧绷着感情的一发不可收拾。每次打电话回家,如果是母亲接电话,我总是在简单寒暄问候之后,赶紧让父亲接电话,这样我才能心平气和地了解一下父母的近况和家里的琐事,也才敢理直气壮地让他们吃好、喝好、休息好地叮嘱几句。越是不能承受的感情,越是轻描淡写、藏在心里,远方的儿子只能向永恒的冈仁波齐和圣洁的玛旁雍措祈求,保佑我的母亲身体健康,幸福快乐。
附诗一首:
《游子吟》
秋尽冬已至,雁去叶落根。
孤月当楼满,清辉照客心。
梦里回故乡,檐下母倚门。
唤儿儿不归,忧儿心如焚。
恐儿衣薄冷,日下不觉温。
牵肠泪痕新,犹训多勤奋。
鸦有反哺义,羊知跪母恩。
千里行路远,思亲归程近。
雪后的狮泉河
3月16日晚间,狮泉河镇悄悄降雪,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却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昨天早上艳阳高照,今天清晨晴空万里,但阿里山上却在静寂的夜里悄悄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纱。早上醒来,望向窗外,满眼的惊喜,一身的舒畅,楼前广场晶莹的雪毯一直铺到狮泉河河堤,从河堤漫延到城镇的边缘,再和远处连绵的冈底斯山脉相接,浑然一体,素净无言。此刻,回到阿里以来持续的胸闷头疼和郁闷心境竟然随之缓解。
为了欣赏最纯净的雪后晨景,放弃了早餐,轻轻走过楼前落满雪的空地,小心翼翼地走上狮泉河河堤,脚底传来踩碎雪面的沙沙触觉,雪刚没过鞋底,堪堪可以留下脚印。河床上长着几株孤独的红柳,一簇簇杂乱干枯的枝丫光秃秃的,像雪地里破碎的不规则的裂纹,与降雪后稍显丰满的周边环境对比鲜明。河心水面尚未完全冰封,冰雪只留给河水一道窄窄的蜿蜒河道,河水静静流淌,几只斑头雁在未结冰的水面上追逐游荡,有的用喙噙水梳理翅膀,有的用脚掌拨起水清洁自己和伙伴身上的羽毛,阵阵水波声不时传来,宏大厚重的雪之乐曲里偶尔响起轻快的音调。河堤另一侧有一大片藏族民居——碉房,赭黄色的墙壁和红褐色的门廊、屋檐、窗棂在白雪的整体布景里格外显眼,屋顶上新换的经幡在晨风里招展,系在檐下洁白的哈达甩出长长的水袖随风飘舞,一片祥和安宁。远处的冈底斯山脉,覆盖着薄雪,就像离家时给器物苫上的一层白纱,还不足以遮掩荒芜的山石,苍黄的山色若隐若现,山体温柔清晰,和湛蓝的天空界限分明。当雁尾山顶迎来清晨的第一道朝阳,干净纯洁的雪面上映照出金灿灿的晨光,与近处山头上望月亭的琉璃顶默契呼应。
这样的雪不用打扫,这是造物主给阿里山上万物的馈赠,太阳悬上人们头顶的时候,雪就会融化,一部分蒸发到虚无的空中润湿干燥的空气,一部分渗进干渴的地里滋养顽强的生命。
阿里,又一次让我感动。未蒙烟尘的湛蓝天空,无法过滤的强烈光线,不经酝酿的即兴雨雪,不容置疑的严酷寒冬,一切都是这样直接干脆,这样纯粹真实,无须费心揣摩,不用忧虑惶恐,只是原原本本地真切地呈现着本来的样子,直抵心底,触碰灵魂。这也许就是那些来西藏洗涤心灵、找寻自己的人们所要寻求的答案吧。曾经读过的一句话在脑子里逐渐显现“There is away to be good again.”在人生的长路上,如果能在这里找到放空自己,平和心态,轻装前行的路,该是多么幸运。
静谧的高原不会辜负万里跋涉而来朝圣的灵魂,雪后的阿里也不会辜负勤奋的身影,你看,那雪地里不就印下了早行人的一行行脚印吗?
——选自《长安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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