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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需要交代,所谓奔腾,其一喻指牦牛在雪域高原生生不息,创造着生命的极致和不朽的神话;其二是实指一种动作状态。
牦牛之于青藏高原,犹舟船之于江河湖海,鹰隼之于浩茫天宇。鱼儿离不开水,葵花离不开太阳,牦牛离不开雪域高原。
是广袤无垠的青藏高原,给牦牛家族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草和盐碱,使牦牛种群有了绵延不绝生息繁衍的空间和理由。在青藏高原,无论低海拔地区的平野山垣还是氧气稀薄的高山草甸,甚至干旱半干旱山区,到处可见牦牛的身影。它们或三五成群或数百头齐聚在一起,不是在草滩上低头吃草、追逐嬉戏,就是在某座高山的半山腰处头顶云层雾岚,脚踩乱石或灌丛,低头啃噬。那一丛丛一簇簇鲜嫩的绿草,高原牦牛情有独钟。被粗糙又柔韧的牦牛舌头卷裹进嘴里去的,还有杂草野花,有中藏药材的茎秆,也有某些山地植物的块根。在雪域高原,牦牛是生存条件最差,所求极少,生存能力却最强的动物。只有那数十年不遇的大雪灾,才有可能摧毁牦牛的生命意志,使其在饥寒交加之时,永远闭上那可爱的水汪汪的会表情达意的眼睛。自然,每次不期而遇罕见的大雪灾,各地政府部门都会及时采取补救措施,以最快的速度将干草和饲料运至灾害现场,最大限度减少灾害带来的损失。
牦牛体型庞大,犄角粗壮锐利,四蹄力大无穷,足以吓退不期而遇的狼虫虎豹。牦牛皮厚,体毛既长又密,因而极耐严寒。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寒山地,老天翻脸如同人们翻书,一忽儿艳阳高照,清风徐徐,浑身和暖;一忽儿天上乌云翻滚,暴雨和冰雹随时都有可能劈头砸下来,气温陡降,放牧者或行路人冷得直发抖,寒冷轻而易举就降服每个不服气的人。转瞬间,急雨顿作飞雪,鹅毛大雪片随风劲舞,上下翻飞。六月雪,不光只是文人戏剧家们的虚构和想象,在青藏高原腹地,司空见惯。而牦牛,面对时冷时热时阴时晴的气候,该进食进食,该行走行走,该反刍反刍。
牦牛毛色驳杂,黑色者常见,黄色、棕色、白色者也不稀缺。在湟源县日月山下,一头头白牦牛立在公路西北边的草坡草滩上,静默无语地等待每个想过把骑乘之瘾或者想跟它合影留念的游客。矗立在山顶,阅尽世间寒来暑往,看惯秋月春风的日月二亭,朝朝暮暮见证着这十几头甚或数十头白牦牛的舒适惬意志得意满抑或劳累辛酸不堪负重。把日子当作磨盘,那心中就有永远无法承受之重;将生命过程当成一种自然而然却之不恭的磨砺,也许一切就顺风顺水,理所应当,处之泰然。
白牦牛们无论雄雌大都文静悠闲,扑闪着一双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白牦牛们通体皆白,白得纯粹,白得生猛,白得令人生疑,牛主人平日里刷洗照料的不遗余力可窥见一斑。白牦牛头顶的犄角上系着一些象征热情吉祥的红布条,红布条在劲风中翩翩起舞,白牦牛们在低头静思默想着,兴许想拴在家中牛槽上的小牛犊,也或许在牵挂一顿好草料。被豢养被奴役的历史,跟屈辱无关,已黯淡在时空的烟雨中,此生谁料,身在农牧交界的分水岭,心在高山草甸驰骋徜徉,那份与生俱来的自由与洒脱,以遗传基因的形式,储存在它们体内,活跃在甚或黯淡在其汩汩涌流的血液中。白牦牛,能驱邪避祟的白牦牛,在日月山下的草坡上,将自己立成一尊雕塑。
在黄南泽库草原,车子经过一路颠簸后,拐过几个山湾,爬上一处高坡,路右侧不远处是一座不甚高大的山,从山脚到山顶,野花匝地,到处纷开着或黄或红或蓝或白的碎花,山顶有一处峨堡,当地人以其为圆心,扯挂出一条条彩色的经幡。极目远处,浩阔无际的草原上,这里一群,那里一簇,尽都是毛色油黑发亮的牦牛,它们随意游荡在和风丽日吹拂照耀下的草原,仿佛自由徜徉在天界圣域的灵物,那么惬意,那么无目的性地游移着——高原之舟,这个再恰切不过的成语,其内涵至此时我才领悟。舟者,荡悠漂浮于水面之物也,在此,天造地设的绿毡毯般硕大无朋的草原就是水,而牦牛,就是游移于其上之轻舟。所谓舟,一则可负重承载,二则可游移漂浮,可作为雪域高原精灵的牦牛,它在承载什么?它承载源远流长的藏民族文化,承载雪域子民生生不息的文明,承载永不断嗣的生命信念和意志。在河湟谷地的农村里,人们一般不饲养牦牛,兴许牦牛天生就不是耕地播种耙磨的好手,当然牦牛本身不宜生活繁衍于海拔较低、气候温暖的农业区。可在高寒牧区,牦牛可用来骑乘、驮物,大到帐篷、床板、扎成捆的帐房竿子,小到粮食口袋、干牛粪袋、锅碗瓢盆切菜板及一应生活物什。没有牦牛驮不了的东西。世代居住于草原,逐水草而居的藏族、蒙古族同胞们的家以及所有财物,都常常绑在牦牛脊背上。
那星星点点似黑珍珠般散落抛撒在草地深处的黑牦牛,来自天域,守望高大陆唯美的明天!
在玛多草原,在祁连野牛沟草原,在环青海湖草原,在玉树隆宝滩草原,在巴颜喀拉山周遭草原,牦牛,所见无非是牦牛。是数百上千万头牦牛,主宰着雪域高原。雪域高原的春夏秋冬,因有了牦牛的点缀而五彩斑斓摇曳生姿。隆宝滩草原湿地是自然保护区,丰美碧绿的牧草映衬得牦牛愈益黑亮,还有点缀着几朵白云的蓝天,有大小不一星罗棋布的海子和似飘带一般曲里拐弯铺陈在草原的河流。围着长方形的隆宝滩草原的,是南北走向的两列高山,两列高山的山脚山湾里,依稀排布着一些不大的村落,干打垒庄廓院各抱地势,参差错落。每户人家屋顶的烟囱里飘着一缕炊烟,那灰中带蓝的炊烟,极易使人想起五柳大夫《归园田居》中的诗句。“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众牦牛们悠然出没于随意弥漫的雾气烟霭中,在黑颈鹤走尽的七月尽头,守望一个沉甸甸的金秋。此情此景,即或是技艺超群的画家,也难描摹其神韵之一二,其实大自然是最美最逼真最具艺术境界的画作。
那是三年前的盛夏季节,我和一同伴游览完敦煌市的玉门关和阳关后,驱车翻越当金山之前,在甘肃阿克塞哈萨克族自治县的草原上看到一副震撼人心的画面。数千头牦牛,在无人驱策追逐的情况下,集体狂奔。蹄声似惊雷滚过,牛蹄扬起的烟尘几乎遮蔽天空,使日光黯淡前路模糊。奋鬃扬蹄一路飞奔的黑牦牛,营造出一种惊天动地的气势,我只好停下车,默默瞩望如潮涌来的牦牛群从路边草地上飞奔而过。“咵哒哒”“咵哒哒”,那蹄声足足在耳畔响了十几分钟。那瓷实稳沉的蹄音至今仍回荡在我的脑际。我每每从中汲取力量,咬牙度过每一个坚硬而苦涩的日子。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化腐朽为神奇,如何将百无聊赖的日月推得风生水起。
感谢牦牛,我叹服于你的勇毅、无畏、持之以恒、无怨无悔以及朝着美好的明天,毅然决然地走上前去。牦牛与高原相伴始终,是青藏高原不朽的生命神话。奔腾的牦牛,见证了并将永远见证高原的沧桑变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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