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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不过个黄土地高不过个天
厚道人就出在大山间
山沟沟里那个熬日月磨道道里转
苦水水那个煮人人泪蛋蛋漂起个船
世界那么大,好像跟我脚下的黄土地无干,它自成一隅,安之若素;也好像跟我无关,我只有当下,安之若命。
立于黄土大地,放眼四望,十数个不高的土山头波浪起伏般连绵延伸,黄土坡、蜿蜒山道、稀梳的树、草、花,以及零零散散的村户,都如受检阅似地迎着我的视线兀立不动……
直至我的目光被更高的山巅阻隔,无法远眺去看见山外的世界,才不得不迂回,转过头来再次抚触眼界内的零零散散的村户,稀疏的树、草、花和崎岖的山道,当然还有那些个大馒头似的黄土山包……
只是,这一次比刚才放眼四望要慢上好几拍,简直是紧盯一个一阵子再紧盯下一个一阵子,目光来回穿梭逡巡,像两颗黑白球在山谷这个大球台内被推来挡去地往返。
可看的、可见的实在是少呀,倏忽而逝的功夫就得收回视线,内观自省,心重又空落落地如无根浮萍。但我仍然经常放眼四望,因为必得如此才能让时间在静寂的流淌中不至于过快地显现存在的虚无。
目前我生活里存有的一切全在当下这一眼。我的世界没有别的,只有它们,当然要一一行注目礼。我已在这里叨扰它们一年多,还将有更长的时间,它们是我在这里的陪伴,我眼里的一切。我不知它们是否感到审美疲乏而不待见我,反正我在天天面对它们时觅得了静,像得了道的高僧,在领悟真谛的清苦中品尝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甘味。
黄土大地,山多川少,物寡人稀,空旷贫瘠。除了少量车驰,偶有几声人语,难得觅见鸟鸣溪涧,扑鼻芬芳更是弥足可珍。最是土豪一般阔气的当数高天上的流云,呼呼啦啦棉田大丰收似的把大块大块洁白厚实的棉花坨铺得满天空都是,所有的山树花草无不仰着脸静静地躺着,享受这被盖加身的安心和温暖——山间一切静谧非常,自然万物全自顾自活,互不侵扰。
倒是冷不丁地会遇着无名老汉从山道上走下来,哼唱着歌谣,摇头晃脑,惬意悠然:
百灵子过河沉不了底,忘了那娘老子忘不了你。
我在那硷畔你在沟,探不上拉话哟招一招手。
我在那脑畔你在院,探不上亲口哟笑上一面。
一大群脏兮兮的白羊两眼无神地跟在后面,好像听了无数遍已有些腻烦,只顾埋头就地东嗅西闻,一点反应也不给,装作很忙的样子。诺大的空旷的山头成了露天大舞台,放羊老汉一个人演独角戏,高门大嗓地唱得那叫一个激情投入,全然不管好听不好听,别人爱听不爱听,就图个自在我乐意。到最后山谷实在看不过眼,轻唤东西南北的馒头样的山包兄弟:快,别藏着掖着,都出来应个景。于是,老汉亮一嗓子,临近的黄土山包紧跟着吱唔两声,虽不成调,还时断时续地似有若无,但总算是捧了个场,叫大山也热闹了一回。
山里多是放羊的老汉,山外的繁华喧嚣干扰不到他们趋从自由的心性,整天整日地陪着羊们在黄尘扑面的山间土坡上奔走,且乐此不疲。每每羊们选定麇集杂草处驻足啃噬,老汉便随地一卧或一蹲,啥也不想,只看天看地看树看草看羊群。闲得无聊,就掏出一杆旱烟袋噙在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淡灰的烟雾从嘴角边溜出来,在凝滞的空气中不疾不徐地飘飞。有形无形的烟气好似一股卷曲的线轴,已然像是把老汉的思绪拉扯到了曾经诗意的青葱岁月。不抽烟的也不闲着,拔根茅草茎拿牙咬着,咬折一根再薅一根,甜丝丝的草根满山坡多得是,够耗上一天的。早上赶着羊出门,晚上撵着羊回家,每一天都像同一天似地在高天流云下自在游走,如此简单的幸福,却能令许多身心俱疲的人如我一般钦慕。
也不知为什么,走进黄土地后,进入我眼里让我羡慕的幸福变得多起来。就拿山上的落叶来说,它们在我看来都极其有福。大山中坠落于地的任何一片叶与挂在枝头的叶享有同等的自由和幸福,不会像城镇街道上随风飘零的落叶被当作垃圾扫做一堆扔进垃圾箱送去焚烧。黄土大山里的叶从枝头自由飘离,落到哪里是哪里,安静地躺在山道的泥地里或是山坡的缝隙里,随意呆着就好,没有谁去干扰。若有风神邀请,能走就走,不能走仍留在地上做它自己,哪怕被狂风卷走,只要还停留在这片大山的某个角落,都仍会是它自己。
大山之所以能吸引人,让人静心,我想关键在于它看万物同一无二,不因你贵他贱而路不同、道有异。所有人,无论胖瘦、病弱、老少,走向它的路程全都一样,收进眼底的风景全都一样,大山所予以的永远是敞开胸怀包容一切:所有的好,所有的坏,没有差别,等同视之。收敛是所有人走到大山面前的选择,想要深藏是困难的也是不明智的。大山如神如佛,不怒自威,令人肃然起敬,尤其是面对它的静时,心里的敬畏更加重几分。没有谁把那些自觉是坏的那部分、被有意藏匿的恶和不是呈现在一座大山面前,必须干干净净地走向它,虔诚地坦露一切,向好向安,最终求得如大山一样博大的胸怀和睥睨万物的气魄,以及安而生慧、默默者存的自知自足自富自福。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春秋。庄子不愿为死龟,巾笥藏之庙堂之上,宁将曳尾於涂中,我达不到庄子的超然境界,只愿像大山里的老汉和林间落叶那样在高天流云下自在游走,从从容容过日子:
山沟沟里那个熬日月磨道道里转
苦水水那个煮人人泪蛋蛋漂起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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