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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小石桥的地方早已经没有了桥。
那时候,我考进红专中学(现在的一中)读初中。刚好是星期六晚上,就在北街花五分钱看了电影《画皮》,回宿舍后,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我没有能够睡踏实;刚好,离着我们在城河边的宿舍一百米开外连夜建盖商场,搅拌机咣当咣当的声音,就和电影的恐怖音乐一起在梦里亦幻亦真的响着。
好像也就是那个时候,城里的不知武装部抑或哪个单位撘建的简易石桥就被取缔,总之,水泥就把这一段城河覆盖,发展成一条数十米的小街。小石桥就成了街名。
十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我们在小石桥烧烤串喝啤酒,听见旁边的人争论:小石桥?桥在哪里?
前边呀。
哈哈,那叫东门城河桥。
又怎么能叫街呢,这么短。
那十字街不叫街吗。
那倒也是,东西南北四条街交汇,那里就叫十字街。
现在回想,首先摆上小石桥街头的是看书摊,成排摆放数十上百册黑白版连环画,四周放置条凳,两分钱看一本。然后是修鞋匠、配钥匙,不知哪一天,有了一个米线摊。
出学校大门,左转前行一百米,走上小街,花七分钱吃一碗凉米线;或者穿过小街,再左转,就进了东街,走几十米就有食馆,两角钱可以吃一碗小锅米线,一开初,只能在每个月发放两块钱的助学金时吃一次,在读书的六年时间里,条件逐年好转,后来,一星期吃三五次也是有的(当然,价钱也在不断上涨,涨到现在是五块);或者直接穿街而过,走上城河埂,用不了几分钟就走到北街,那里吸引我们的是大礼堂,礼堂兼做了影院,似乎有三十排,每排三十个座位。在初中三年,最记得的是电影《少林寺》和《白蛇传》,《少林寺》看了六七场,看到完整记住台词,放映《白蛇传》时,母亲安排我帮村里人排队买票。在我的记忆里,县城自此外没有再出现这样的看电影盛况。
那时候的电影院管理算不上严,偶尔我们也能蹭电影看。但很害怕一个叫做老青苔的来查。老青苔身材高大,一只眼睛像覆着一层白膜(雪盲症),看着令人心慌,手里还捏着一只超长的亮闪闪的铁皮手电,似乎一手电就可以把我们拍翻在地。一直到最近几年才知道,老青苔是那个时代的官二代,他到电影院纯粹是出义工,不领一分钱工资。斯人已经过世数年,只是感喟现在还能找!
小街在岁月中繁华。那些摊点搭起五色布的棚子,有锅有灶,涮菜、烤羊肉串,还有专门卖猪下水的,也有豆花、红糖稀饭,卖红糖稀饭的是个老头,哑着声音口头广告——糖稀饭啰,趁热乎!读高中时,在这些摊点上留下无数记忆。最近两年,在三月会会场上,几个朋友都愿意在街边的棚子里吃一碗羊汤锅,喝一杯酒。是否这样的情结,年少时就已经埋下。
到我外出读书回来,九十年代的这一条小街已经无比热闹。商场拆了院墙,盖了店铺出租,一溜小食馆,夹杂音响店,最当头是一家衣铺,卖袜子卖短裤,店主明明是一个女子,不知如何的就得了个老公鸭的绰号,名号很响,大人孩子都这样叫她,我们叫一声,她也回声“嗳”,不见恼。
小街开始萧条,大约在七八年前,吃的摊点入了门店,只剩下修鞋和配钥匙的,数年前,一棵树下又增加了一个经营铜钱和老旧玉石一类的摊点。
现在棚改,一个占地六百亩的袖珍老城消失,小街也即将寿终正寝,那些食馆,包括老公鸭的店铺已经和四条老街一起拆成废墟。那天我去看,街口树下有个妇女支着一个煤炉,温着一锅茶叶蛋,没有一个顾客。
我在废墟上转了一圈,依稀还能辨出东街和西街我吃了无数年的两家米线馆。纸板顶棚上浸润油烟,点点斑驳一片黑乌,地面潮湿,满屋烟火味的米线店消失了。因为曾经常到位于西街的文联去,这几年就成了西街米线馆的熟客,他家搬到宽敞的繁华街道继续开店,我去吃了一次,但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味道。
吸纳数百年人间烟火的老地方,已然仙风仙骨,岂是青葱事物能比!
怀旧一条小街,怀念那些朝暮四季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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