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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没有失声赞叹,面对屋外落了一夜的雪。以往常的性格,我会尖叫起来的,会一骨碌爬起等不及系鞋带,趿拉着鞋子往屋外冲。可现在,我迟疑了,我觉察到雪与我之间存在一种斥力,这种斥力令我无法挪步往前。
整个冬天我都沉陷在极度的安静里,我甚至开始讨厌被声音惊扰过的世界。那些雪落下来的时候是安静的,它们连我的梦都舍不得摇醒,便悄无声息地用它们无暇的身子覆盖了粗糙的万物。
好多宿,我无法把梦从现实中抽离出来。而触摸过我眼睛的雪,似乎就是我梦的延伸。在寒冷包裹着的冬天,我又想起谢世的爷爷。无数次我找到了爷爷在时光的巨浪里翻滚着的身影。他用拐杖支起的脊背,撑着我整个童年。那时候堆过的雪人至今还在我的记忆中站立着,挥之不去。
只有雪,那个冬天好像只有雪。
老早,母亲就托庄上人捎来话:“你爷爷已经卧倒在炕多日了,你补完课早些回来,你爷爷叨念着你呢!”
二十天的课补完了。第二天,我本可以回家的,可偏偏又阴差阳错地在县上逗留了一晚。那晚,我睡的很踏实,踏实到连梦都没好意思来打搅我。也是在我睡得很踏实的那晚,爷爷猝然离世。
爷爷足足等了我二十一天。在此起彼伏的哭声中,爷爷走了,带着他唯一的期盼走了。也在那天,我丢弃了对雪所有的欣喜,再也无法用雪焐热冬天了。母亲告诉我爷爷离世前重复着的最后一句话:你们说我的孩子今天回来!我的孩子呢?
自此,我对雪变得非常敏感,好像一下雪爷爷就来到我身边。我怯怯地用双手捧起一把雪,下意识到捧起的不是雪,更是爷爷那颗凋零的心。
遗憾是永远无法结痂的痛,要比刀留下的疤重得多。多少年了,它让我喘不过气来,像块垒卡在胸口,吐不出又咽不下。一个轮廓模糊的傍晚,我猛然看到阳面山上的旧雪已经融化不见了,阴山的雪还遗留着冬天隐约的脉搏和气息,像爷爷颤巍巍的身子,在盼着我早日还家。我哭了,眼水夺眶而出,哭得那么绝望。那些泪是郁结在心里的雪,一次次、一遍遍,我用这些雪擦拭记忆,想把旧的日子擦得干干净净,以便一眼就能认出爷爷来。
我知道很多遗憾终究是无法弥补的,我只有一次次、一遍遍地去怀念爷爷,只有反反复复翻动记忆来不断折磨自己,内心才会舒服一点儿。
屋外又飘起了雪,把世界糊裱得分外崭新,我不由地哆嗦了一下。记忆正在用它巨大的内存把屋外的雪搬迁到我隐隐疼痛的心里,多少年过去了,我心里积攒的雪越来越多、越来越厚、越来越重,丝毫没有融化。
是啊!还要熬过多少个冬天、多少场雪,才能蹒跚在春天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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