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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的那扇门紧闭着,门外拥挤的人群中我们一家人焦急地等着。守候室里有几排坐椅,那些坐在椅子上的人们脸上的表情都是很紧张的,脸部皮肤都是紧绷绷的,因为他们都在密切关注进入手术室病者的安危和痛苦。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亲情牵肠挂肚的人,在等候亲人生死攸关的信息。
我的心脏在急促地跳动着,双眼透过门缝向手术室里不停地张望着,右手用力摁着心脏部位,生怕心脏会蹦出来似的。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全家人急忙拥过去。医生喊:“张××家属……”一家人又失望地退了回来。
时间过得那么慢,我心如刀绞,丈夫紧握着我的手安慰说:“妈的命硬,没事儿,她一定会挺过来的。”可是,我的大脑依然是一片空白:“多灾多难的母亲,难道会……”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淌下来,紧张和恐惧弥漫着全身,觉得心口仿佛有一块很大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又过了好一阵时间,手术室的大门又敞开了。“朱××家属……”
“医生,怎么样?”丈夫急忙上前问道。
“手术很成功,病人生命体征稳定,推回病房吧!”说完,医生擦了擦满脸的汗水,转身离开了。
深夜一点半,母亲终于被推回了病房。见母亲苏醒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我的心也稍稍安稳了一些,不觉间额头已是汗水涔涔。从母亲病发送进医院到现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难熬得就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当姊妹四人决定在手术单上签字的那一刻,简直就是一场生死抉择。
那天下午大约三点,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照射进客厅,我本想在这温暖的阳光下,让思绪放飞于字里行间。忽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我随手拿起手机一听,是父亲打来的,说母亲突然肚子疼得厉害,让我回去送母亲上医院。挂了电话,我连忙赶回家和三弟一起把母亲送到医院。
医院里,挂号的队伍排成了长龙,内科门诊的门外也坐满了候诊的人群。病人有的面容愁苦,有的呻吟不断;家属有的焦急地踱来踱去,有的不停地朝诊室里张望。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轮到母亲就诊。
“哪里不舒服?”忙得不亦乐乎的医生头也没有抬地问道。
“肚子疼,从来没有这样疼过……”听完母亲的陈述,内科医生看了看手表说:“等检查结果出来我下班了,没法看了。你去换个急诊号看急诊吧,他们不下班。”听罢,我们只得走出内科去换急诊号。
换了急诊号来到急诊内科,又得排队等候。母亲捂着肚子,疼得又喊又叫。“看个病怎么就这么难?”我心里一阵嘀咕,却不敢发作,现在是我们要求人,人家不给看,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只能一边安慰母亲,一边耐心地等。等了好一阵时间,终于轮到母亲就诊了。
哪里疼?”急诊科医生一边听母亲叙述一边翻看母亲的病历本。
“肉疼还是骨疼?”医生问。
“肚子疼,像肉要撕开一样疼。”母亲说。
“什么时候患的肺癌?”医生望着我问。
“十多年了。”我说。
“骨转移是什么时候?”
“快两年了。”
“这是癌痛,肺癌已经转移到其他地方了,病历上写着的。先给她打一针止痛针观察一下,不好明天再去肿瘤科看。”
“我们一直在省肿瘤医院治疗的,每天都吃靶向药,每个月都打着唑莱膦酸针,一直没有疼过呀?”我不解地说。
不知道医生听进去了没有,没等我解释完,他已经把处方开好递给我了。我们只好带着母亲去注射室打针,打完针我们准备要回家了。三弟去开车,我和母亲在大门口等候。就在这时,母亲又抱着肚子喊疼痛了。
“针水刚打进去,过一会儿就好了。”我不停地安慰着母亲。
上了车,在回家的路上,母亲还是疼痛难忍。“回医院吧!”我们又掉转车头往医院开。找到刚才看病的医生,他见母亲疼得比刚才更厉害了,一下子给开了七八张检查的单子并收留院观察。抽血化验、CT检查,一项接一项的检查做完后,又是难熬的等待,等待检查的结果。
此时,正是送晚饭的时间,形形色色的人们提着各式各样的餐具往病房里送,四处飘荡的肉香菜香也唤不起我半点食欲。母亲被疼痛折磨得滴水未进,医生给打了点滴已安静了许多。我们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焦急地等待检查的结果,每一秒的等待都是一份煎熬。晚上7点多钟,终于拿到了检查的结果,我们急忙跑去问医生。
“老人患的是闭孔疝。”急诊科医生看完检查单后告诉我们。
“什么是闭孔疝?”我们不解地问。
“我请外科医生来会诊,让他给你们解释。”
医生虽然没有说是怎么回事,可她说要请外科医生会诊,我就感觉到母亲病情的严重性了,一时间心里像装着一只兔子蹦蹦地跳个不停。再看看母亲一脸痛苦的样子,我似乎意识到一场新的灾难即将降临到母亲的头上。
不一会儿,外科医生来了。他是一个个子很高很年轻的男医生。他给母亲做了一番检查,询问了一些情况后,把我们家属叫到病房外。医生告诉我们母亲患的是闭孔疝。
“什么是闭孔疝?”我们急切地问。
“简单地说,就是腹部与股三角间有一个缝隙,老人家比较瘦,周围的脂肪很少,因而缝隙就像一个洞一样,小肠就滑进去了。”
“那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手术把小肠从洞里拿出来。”
“手术危险吗?”80多岁的老人做手术,我真的很害怕。
“所有的手术都有风险。这个手术本身没有多少风险,成功率很高,风险就在于你母亲年纪太大,加上患有肺部疾病,风险就增加了许多。因为手术要实施全麻,麻醉针水一打进去,肺就会停止工作,我们就要插管子进去,用呼吸机帮助呼吸。手术结束后,拔掉气管,肺功能又慢慢恢复工作。她这身体是否能挺得过来是最大的风险。手术就像赌博,谁也说不准是输还是赢。一旦上了手术台,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麻醉才打进去就挺不住的有,做着做着就下不了手术台的有,做下来手术很成功,几天以后就熬不住的也有。前段时间我们做了一例,老人70多岁,肺部也没有疾病,手术做得很成功,送回病房几天后就不行了。病人的身体状况不佳挺不过去,手术再成功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母亲这身体要挺过去可算是奇迹了,你们慎重考虑,做还是不做由你们决定。”
母亲去年病发到现在,去省城昆明治疗都去了十多次了,她的肺已经千疮百孔,像一颗一碰即爆的炸弹,省肿瘤医院连穿刺术都不敢给她做的,全麻她的肺肯定受不了。现在她呼吸都很困难了,一旦呼吸停止,还能再恢复过来吗?于是我问医生:“手术在腹部,打半麻可以吗?”
“不行,必须全麻。”医生非常肯定地说。
“那,不做手术会怎样?”三弟问。
“三五天以后,肠子就会坏死,再往后就会发炎,会感染整个腹腔,最终死亡。”
“做手术风险很大,不做也危险,这要怎么办呀?”我鼻子一酸,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呆呆地站在 那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你们好好考虑,或与家里人商量一下,但是时间不要拖太长,时间拖得越长病人越危险。商量好后把决定告诉主治医生,或直接到外科来找我,我姓李。”说完,李医生转身走了。
“这可怎么办呀?”我几乎要崩溃了。
“找大姐四弟来商量。”丈夫这么一说,我才连忙打电话把他们找来。听了病情后,姊妹四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拿不定主意。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时间就是生命,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可这生死攸关的事,实在难于抉择。
“这么大的事,应该跟妈妈说一下,听听她的意见。”大姐打破僵局说。
于是,我们来到病房,把情况给母亲简单地讲了一下。母亲听说要做手术很害怕:“不做手术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没有,医生说做手术是唯一的办法。”
“没有其他办法就只有做啦,医生有多大的把握?”
“医生说风险很高,因为您年纪太大,又患有肺部疾病。”
“不做没有其他办法治疗,做又危险,要怎么办呢?”母亲也很难抉择。
事情又陷入了僵局。夜很深了,窗外一片漆黑,看不到一颗星星,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夹杂着树叶沙沙地作响,时而响声不断,时而静得出奇。看着一瓶又一瓶的液体滴入母亲骨瘦如柴的身体,我知道了什么叫风雨飘摇,什么叫伤心绝望,什么叫无可奈何。一时间脑子里涌现出许多平日里与母亲朝夕相处的画面,母亲会不会好起来,会不会离开我们,我不敢想象。
不知不觉,走廊上的电子钟已显示凌晨12:40了,我们还是下不了决心。大姐说:“今天也太晚了,要不我们先缓一缓,等明天外科医生上班了,再咨询一下其他医生。”我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这样了。两个儿子留下陪母亲,其他人员回家休息了。
人是回家休息了,可是我一点睡意也没有。“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门窗紧闭,初冬的寒风还是“呼呼”地吹着,它那冰冷的手指,蛮横地乱抓着我的头脸,针一般地刺着我的每一寸肌肤。闭上眼睛,母亲的身影就在眼前晃来晃去。丈夫见我翻来翻去睡不着,索性扶我坐起来。他说:“妈的命硬,求生的欲望很强烈。如果是我,我就要赌一赌,没准就赢了呢。”
“对呀!”听他这么一说,我想起了最近两年,母亲几次危险都闯过来了,难说这一次也如此。为什么不做呢?不做就等于放弃,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做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赢了,这是我们最希望乐见的,万一输了,我们已经努力过,就没有什么后悔的了。
“要赌,一定要赌一把。”想通了就不再纠结了。可是,躺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总有一种生死离别的痛楚紧紧地缠绕着,怎么也挣脱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急忙赶往医院。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姐弟们一说,四弟立刻表示赞同,三弟没有表态,但我知道他是不主张赌的。大姐思考了一会说:“先转到外科,再咨询一下其他医生或请主任给会诊一下再做决定。”
就这样,我们从急诊科又转到了外科。这天,接诊的是一位姓梁的男医生,他中等身材,40岁上下的样子,副主任医师。梁医生性格温和友善,脸上时常带着笑意,给人一种亲切自然之感。他让我们先住进来,等他详细查看一下母亲的病情,再研究治疗的方案。
医院里人来人往,医生护士正在紧张的工作。病人的脸上写着痛苦,亲人的眼神焦急而无奈。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而来的是一股股阴冷的风,无端的恐惧侵蚀着来到这里的人们,这里上演的是那么真实的零距离,是那么残酷,令人觉得人的生命的脆弱,人生的无常。母亲在我们的面前很坚强,但我们办完入院手续回到病房时,却看见母亲一个人偷偷地流泪。我的心里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我们今天的选择是否会害了母亲?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下午,梁医生来到母亲的病房,与母亲做了一些交流,然后把我们叫到他的办公室。他给我们介绍了两种治疗方案,一种是微创术,优点是伤口小,恢复快,缺点是微创必须全麻,老人年纪太大,又患有肺部疾病,风险很大;另一种是开腹术,优点是可以采取半麻,避开肺功能难以恢复的风险,缺点是伤口大,恢复得更慢。
“什么,什么?可以采取半麻?”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昨天晚上李医生告诉我们必须全麻的呀。
“微创术需在腹腔镜的引导下进行,要插腹腔镜就必须全麻,而开腹术不需要插腹腔镜,所有可以采取半麻。”梁医生这样给我们解释。
我一听可以采取半麻,就像在漆黑的夜里突然看见了灯塔一样,心里充满了希望,当即要求医生给做开腹术。
“等一会儿,我请麻醉师来给老人家做一下评估,如果麻醉没问题,晚上即可手术。”
听着梁医生掷地有声的话语,看着他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远去的身影,我感慨万千:天哪,同一个医院同一科室的医生,说的做的竟如此不同。如果昨天我们一来就遇到经验丰富梁医生,我们就不用经历那么多痛苦的煎熬了,也不用等到今天了。人生关键处只是一步,昨天那一步走出去也许就是死路一条。一个病友说得好,当你被一个医生告知没有办法的时候,一定要征得其他医生或另一家医院医生的核实,这一点很重要。
幸运的是当天我们没有冒然把母亲送上手术台,更幸运的是第二天我们遇到了可以信赖的梁医生。虽然一波三折,但是母亲终于逃过了一劫,慢慢地康复了。这一次生死抉择的经历和梁医生精湛的医术让我终生难忘。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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