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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那次大潮
惜墨
(一)
一转眼已经三十几岁了,虽然没有经受过多少自然界中大风大浪的洗礼,但每忆起那次豪雨大潮,却仍然历历在目。
那是在一九九七年八月,天已深秋。我读完两年专科回到家里,一边帮父母干一些农活,一边在等待公务员分配。那个夏天是记忆中最热的一个夏天,也是最干旱的一个年头。入夏后,老天几乎没下过一滴雨,眼看收获的季节到了,庄稼却长得刚离起地皮,村子里几乎所有的水库都干枯了,人们吃水都要到邻村去拉,日子过得相当恓惶。劳作这个平日里对于农村人很平常、很天命的字眼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天空依然灰蒙蒙的,紧绷着脸,飘着黄色的尘屑,不见丝毫待要下雨的表情。人们在埋怨完这干旱的天气后,依然凑在一起拉个家长里短。农妇们象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听不清是因了什么在相互嬉笑怒骂。投脾性的汉子们则三五成群地聚到年长的人家,炒几个薄菜,打一壶散装的白酒,几轮古老的划拳酒令伴着震破屋顶的山吼过后,几张黝黑的面膛变成了黑紫色。爽快劲儿过去了,男男女女们便又回到对这炎夏天气的咒骂上来。
农村人终究是闲不住的,田地里没有了指望,便想办法出去赚钱,有拖拉机的出去干土方活,有壮劳力的出去干建筑工,剩闲的妇女和半大孩子则一天一次往返于海天之间,摸蛤蜊、沙蚕什么的,卖成钱贴补家用。那时我们家里唯一能寄托丰收希望的就只剩那几亩果园了,由于管护精心,特别是人工拉水浇灌后,长势还算可以。
俗话说大旱过后必有大灾。或许老天也有七情六欲,喝过了头或者是睡得忘记了下雨的日子,忽然醒来才手忙脚乱地下个不停。这场雨来得很平静,虽然没有瓢泼大雨凶猛的气势,但雨点也密得让人看不到天际,放眼望去,整个村庄已全部笼罩在一片灰黄和惨白的雨色中。起初,人们还为久旱逢甘霖而喜悦,相互感叹着这个秋天终于又有了盼头,真是老天有眼啊。然而,忧愁很快就浮现在这群靠天吃饭的人脸上。
(二)
这场迟来的秋雨整整下了两天两夜。兴奋与憧憬已不再占据人们空虚的大脑。接踵而来的又是一声声怨气和叹息。
往常黄尘弥漫的天井积满了雨水。狗儿趴在敞棚下唯一一处干燥的柴草上,忧郁地望着远方,耳朵上打湿的皮毛拧成绺儿,滴着水珠,瑟瑟发抖。院里栽种的几棵玉米,未等及吐出红缨子便已倒伏在地上,随着成溪的雨水流过,一起一伏。
为了保住赖以生存的那片果园,我和父亲扛起铁锹去给园子排涝。家乡特有的红土被水浸透后,异常泥泞和沉重,废了半天的功夫刚刚挖开两处排沟,可挖完后又后悔了,客水已经把泄洪沟的水位抬起,水开始倒灌了。无奈和苦涩再次浮现在父亲干瘦的脸膛上。
我们草草将缺口堵上后,悻悻地回家了,再也不愿看一眼那片泥涝在水中的林子。
(三)
傍晚时分,雨丝细了,渐变成毛毛细雨。
因为下雨的缘故,电早就断了。村庄慢慢地被夜幕吞噬着。时间好象停滞了一样,四周一片漆黑。一股惊恐涌上心头,我本能地跑出屋子,伫在马路边上。此时,五官所能感觉到的只有在屋脊上隐约摇晃着的树叉、丝雨跌落地面时的扑嗽声,或者还有大潮涌动之前烈烈的腥气。
稍顷,停滞于胡思乱想中的那条小路忽然变得熙熙攘攘起来。几条手电的光影在黑夜里晃动着,散落在一片细雨微风镶裹的夜色里。三五成群的路人一面在泥泞中踉跄着,一面不忘散布刚刚得到的重大消息——北面的乡镇已被潮淹了,水都没到窗台了,快逃命吧。
小村随之骚动起来,在大自然面前,无助的人们还能乞望什么?走吧,只要保住生命,一切还会重新开始的。于是,我们一家也毅然决然加入了这支逃荒的队伍。
大水已经将路面吞没了。出走的人越聚越多,扶老携幼,凭着感觉和记忆在水中摸索前行。车辆的轰鸣声、几头随行的老牛哞叫声、小孩的哭喊声、情绪激动妇女的呼嚎声顿时乱成一片。放眼望去,四周已是一片茫茫水色,除了沿着路基慢慢蠕动的人流外,这个村庄已然了无生趣。
我的恐惧随着水势陡长,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痛,堵得难受,我想那种感觉也许就叫做悲壮吧。
后记
这场大潮百年不遇,侵袭之地,损失也是空前的。特别是沿海农村、滩涂和油田作业区遭受了重创,不少无辜生命丧生大潮。所幸,家乡所在的地方,不过是纳潮河口决堤致潮水波及,我们撤离后,黎明时分潮水已退去,除经济损失和土地返碱外,没有死伤发生。
之后有好事者对此次大潮以文记之:“丁丑孟秋,西风漫卷,霪雨沥沥,昼而复夜。水天苍茫,树倒伏,五谷殇。将入夜,骤风起,大潮涌。至戊时,阡陌不见,泱及民宅。路人呼嚎,六畜奔窜,其状甚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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