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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路,似山民的心态,顺其自然。随山而上,沿河而下。
据县誌记载,唐玄宗为满足爱妃杨玉环每天能吃上几粒鲜荔枝,就开辟了从重庆的涪陵到京城长安的专属驿道,壮汉、肥马轮换疾驶,日夜兼程送达。沿途的羊肠小道如同毛细血管,就与主动脉“荔枝道”相连了。荔枝道以秦岭之尾米仓山界南北,千余华里,遇场镇设驿,往来商贾频繁。川内的脚力、马帮将棉花、茶叶运到汉中或长安,再换回食盐、布匹应市。
家乡麻石场就是这条道上有名的旱码头,栈房,草料市场就占半条街,一条石板路下通达州上接万源,任凭挑夫踩踏,马蹄“嘚嘚”。
我祖辈秉持耕读为本,一生凭双脚丈量着老宅到麻石场那五华里弯弯的山路,与荔枝道无缘。爷爷说,祖上是湖广填四川在这里落户的,原本没有路,是先人们踩出来的。路上还有座石拱桥,奶奶就是用花轿经这座桥抬进来的。打记事起,我就在这条路上行走。上学、赶场20多年,哪里有水函、坡坎、凸凹不平都清楚。
上世纪50年代,道路两旁古木参天,薪枝茂密,有野兽出没。母亲常沿着这条路把山货拿到街上去卖了,再换些油盐回来,慢慢把我喂养大。
60年代初,我饿着肚子去上学,一天跑三趟。村里的人还把所有的粮食从这条路背到乡上交了公粮和统购,说是要保上海、成都市民的口粮供应。
1970年5月,我是祖辈第一人告别这条山路走荔枝道去参加“三线建设”修筑襄渝铁路的。徒步5昼夜才到达陕西的漁渡坝,一去就是10年。
80年代初,我碾转回到家乡工作,亲眼看到乡亲们把多余的粮食通过这条路背到粮站去卖,用杠子把肥猪往公路上抬,安装电灯用人力背高压线、抬水泥杆子,那种苦和累只有被汗水浸润的土砾才知道。
后来,政府实施“村村通”工程和连通社道路,这条山路才随弯就弯变成了泥碎公路。再后来,乡亲们又自筹资金铺装成3、5米宽的水泥路。为留住乡愁,我携子女们也捐了款。路一通,山民们的生活质量就有了根本的变化,低矮的瓦房多以二、三层小楼取代,人畜饮水也在水龙头里放。家家户户还有了摩托车、农用货车或小汽车,山民们就正式告别了肩挑背磨。每逢年节或婚嫁的日子,社长就成了义务交通疏导员,指挥着掛有多个省、市牌照的私家车按序停放。
2017年8月10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巴(中)万(源)高速公路“高长寨隧道”的入口在这条山路的起点――我的家门口开工了。推土机吼得地皮发抖,铲车举臂就是一座山,仅一天时间就把路拉直了,还拓宽了10余米,10个轮子的大卡车往来穿梭于麻石场与洞口之间。当时我很激动,就写了“玉带两条绕山川/一脚油门抵长安/谨邀诗仙李太白/重新改写蜀道难”的感慨。
现在,弯弯的山路不在了,水泥路也完成了它的使命,但这段路还在我的记忆中。因为,它有一个从千年土路到泥碎公路,再到水泥路的演变过程。况且,待2020年以后,它将以压不垮的脊梁承载高速路连接川、陕、渝,发挥西部“金三角”经济带的巨大作用。
——选自6月29日《四川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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