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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金杏满枝挂
文/陈福存
四月初夏,杏树上挂满金黄或红橙橙的杏儿,在鲁南每个村庄和道路上都能偶尔看到。地摊上见到它金灿灿的诱人模样总想买来多吃几口,可是却总因为甜蜜里隐藏的酸涩而不能有日啖荔枝三百颗的尽兴,因为保护牙齿也是必须在意的。
杏是我儿童时期最钟爱痴迷的美味,因为我老家的东院和北院邻居都有大杏树。从乍暖还寒初春时杏花开放到炎炎夏日金黄的杏儿从树上掉落,我天天看在眼里。东院住着我三叔,北院是一对脸上千沟万壑皱纹的老夫妻虾丁家(至今不知道“虾丁”是真名还是绰号)。东院的是鸡蛋一样大的金黄杏,有甜蜜的浆汁,是现在市场最常见的高产品种,而北院的杏只有5分硬币那么大,是椭圆而不是浑圆形状,两种杏如同关公的大红圆脸和小乔的瓜子玉面。小乔笨山杏成熟了也不是全部金黄色的,只是碧绿色慢慢的变白,杏头上挂着金黄暗红的色带,若是全部变黄就可能熟过了要不能吃了。这种笨山杏由于产量低现在很难见到了,但是笨杏很少有酸涩味,汁水很少,可以轻易的掰成两半把杏仁拿掉,内瓤白里透黄,好像洒满了白砂糖,咬起来很糯如面团口感更好,象糕点的甜美味道。当时都叫这种笨杏为羊屎蛋子杏,但是明显的比羊屎蛋大多了。
春天东风料峭,杏花粉里夹红,随风飘散的清香让石头墙下的我感觉心旷神怡,蜜蜂嗡嗡的叫声激发我对这小生命辛勤劳动的兴趣。慢慢的杏花在地上落的越来越多,杏树枝头却渐渐的长出很多绿色的小疙瘩,小疙瘩越来越大,象我们玩的玻璃弹球时,就快能吃了。我们小孩有时急切的摘下几颗来,硬着头皮,忍住酸涩把绿色的果肉咬下来,揪出白色的果仁,这时果仁还没有长成硬壳,只有带着黄色花纹的白膜,撕开这柔嫩的白膜纸,里面是晶莹剔透的杏仁汁。孩子们把这汁水涂抹到脸上,感觉滑嫩嫩的清凉。因为听大人说涂抹这杏仁汁可以预防牛皮癣,所以我们当时不放过被风刮掉的每一颗青杏,享受这独特的杏仁蜜涩香味护肤品。
随着立夏后的太阳越来越亮,阳光越来越热辣,晒得我们正午时眯着眼睛看树叶时,杏儿也急切的成熟起来,如同小娃娃的脸变成黄橙橙,红扑扑的,诱惑着我们满嘴流口水。在三叔家没人时,我会忍不住爬上石头墙,偷偷的摘几颗下来,狼吞虎咽解馋。而当有大风和大雨发作时,我就兴奋的在门口张望,守株待杏,期望多吹落打掉几颗金杏,冒雨抢回天赐我杏以解口福。但是这样的日子不太多,因为杏儿全部成熟了三叔会上树收获。他在树枝间灵活穿梭,人参果一样可爱的金杏纷纷落入他的手心扔进簸箕、篮子里,很快树上就只剩下小蒲扇一样绿色的叶子了。三叔只要看到我在树下眼巴巴馋涎欲滴的样子,就一定会扔下几颗大金杏给我。
可是我最钟爱的却是北院的那种羊屎蛋子杏,北院的老人虾丁老嬷嬷不是我们本家,所以她不会大方的给我杏吃,而在树下的小夹道胡同捡拾掉落的杏儿的机会太稀罕,要知道有太多小孩都惦记着她家的杏,杏儿成熟的那几天总有男孩站杏树下转悠。如果她家没有人,小胡同就会经常飞起石块和坷垃,因为那是守株待杏心急的男孩想主动引导兔子下来到嘴边,石头击打是一种方法,但是往往难以奏效,因为毕竟考验我们的手法瞄准能力。而当时打老栽游戏的高手命中率就比较高,可是打落几颗杏下来,未必就能顺利夺取战果,因为虾丁老妈妈有时故意在家不出声,听见扔石头打杏声响就出门叫骂,她也看电影学会了打伏击战抓小贼。
强中自有强中手,我本家的一个弟弟罐子自小就是鬼精,当时都说他心眼太多,压的个子长不高了,成年后他只有一米六的身高,而他亲哥哥却一米八的大个子,他亲妹妹也比他高。虾丁老妈妈就不是罐子的对手,我从没听说她逮住过罐子偷她的杏。虽然我嫌罐子心眼多不愿跟他玩,可是有次小胡同遇到,他见我守株待兔的傻样,还是主动喊了我:“看我的,你帮我瞅着点人。”然后他就象猴子一样哧溜几下爬上石头墙,又从墙上抱住杏树黑色的大树干,夹腿抱树上下肢互动,几下就爬进了绿色的杏树叶子里面去了。我在胡同里既紧张又兴奋,心想这次可以大快朵颐了。可是很快我就害怕了,因为我听到虾丁家院里传来脚步声,“坏了,虾丁老妈子看见罐子来抓他了?”我就咳嗽几声,赶紧远离了。站到胡同外,我远看杏树,发现罐子听到我的望风暗号并没有下树逃走,而是贴在树枝上不动,院子里也没有传来虾丁老嬷嬷的叫骂声,仔细听起来却是杏树下露天茅房里女人撒尿的声音。再听到妇女的脚步声回屋的声音后,我凑近墙缝看出是虾丁的闺女回娘家了,不由得哑然失笑,心里更佩服罐子这小子贼胆沉着,但是我却没有等着分赃,回家去了。
由于爱吃杏,我对杏树非常喜欢,在犄角旮旯里看见小杏树苗就爱挖起来种家里去,但是种了好多次都因为各种原因未能成活。有次被大人说了一次“树兴人不兴,家里不能栽杏树。”我就不敢再移植杏树了。对于树兴人不兴我将信将疑,村里有正反的例子:虾丁家就没有儿子,只有一个闺女,后来随着老两口的离世她家就整体消失了,连同那棵让我牵肠挂肚的老杏树;打麦场北一家的山杏树郁郁葱葱,有三十多米高,如同华盖擎天,夏天把相邻的三家都遮住了阳光,树干两人才能围抱过来,年年都挂满小乔黄杏。但是他家生了个闺女是哑巴,于是有一年他家听了风水先生的话,就把这棵仍在盛果期的百年老杏树砍伐了,但是之后也未听说他家有什么兴旺变化;反倒是东院三叔家的杏树任由她自生自灭,直到树不再开花结果仍然没有砍伐,直至干枯死亡。可是三叔却能做过结扎手术仍然中年得子(因为属计生意外没被按超生罚款),两个儿子都考上大学成了医生。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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