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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白菜(白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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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6.14

  除了在北京生活的十年,我的一生,都是在庄稼地里度过的。记忆深刻的是白菜,家门口就有一块白菜地。童年和少年时代,每天早上,我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白菜地里奔跑,把白菜上生的青虫捉来喂鸡。很长一段时间,我吃饭,菜都是白菜。炒白菜。煮白菜。拌白菜。我还拿白菜做泡菜。一点也不夸张地说,白菜养育了我。不可居无竹,不可食无白菜。一直是我的生存标准。

  白菜地旁边是山坡,很陡很高的山坡,山坡上生长着一坡的桂圆树。也许有人不知道桂圆树。桂圆树的书名叫龙眼树。鲁迅先生的散文里写道:孩子们拿龙眼的核做雪人的眼睛。这些桂圆树全是属于船厂的。山下有一座船厂。船厂外面是沙滩,沙子又细又白,在太阳下亮闪闪的。光脚在沙子里走舒服极了。如果可以,我愿意终生光脚在沙子里走。沙滩里面就是我们祖国最大的江——长江。小时候,我没少在长江里游。我总是一个人游长江。先把衣服裤子脱下,装进塑料袋里,再拿一条绳子把塑料袋拴牢在腰上,游过去,上岸,把衣服裤子穿上,进城玩一会儿,再游回来。这城是我故乡的城,叫泸州。我一般都只去新华书店和电影院。新华书店可以进,但是不能读书,电影院不能进,但是可以看贴在外面的宣传图片。就这样,不知不觉,我有了理想,就是天天读书和晚晚看电影。

  我家住在泸州城南岸的沙湾乡。坐在我家的门槛上,泸州城就可以尽收眼底。城里有多少楼房,有多少街道,有多少汽车在开,还有多少人在走,夜里,有多少家歌舞厅,有多少个歌女在唱歌,还有多少盏灯在亮,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的祖父就生活在泸州城里,他是个木匠,每个月回家一次,把挣得的钱拿出一些给祖母。小时候,我多么想能够像祖父一样住进泸州城里啊!现在,我不仅在泸州城里住过,我还在北京城里住过。我在泸州城里住了五年,在北京城里住了十年。在北京城里住了十年后,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我不得不回到沙湾乡。

  住在北京城里的时候,我非常想四川,想泸州,想沙湾乡。故乡的一切,我都写过诗,我写得最多的是庄稼。几乎所有的庄稼,我都写过。我曾经多次为白菜写过诗。至今记忆犹新的有两首:一首写乡下到城里的女孩,即使不幸沦落风尘了,也仍然像白菜,虽然看起来有些脏了,剥开里面,她们的内心还是干净的;另一首直接写白菜,在诗中,我说白菜是大地的乳房,乳汁到处流淌,成为穷人的天堂。

  白菜的种类很多,喜欢吃白菜的人也很多。据说,开始的时候,白菜是从外国传到中国的。渐渐地,从外国传来的白菜竟然成了中国的菜之王。因为老百姓爱吃白菜。白菜便宜,老百姓想不爱吃白菜也不行啊!每到冬天来临之前,东北人,山东人,河北人,河南人,还有北京和天津的人,都在蓄存白菜。这里,人们蓄存的白菜,我们四川人称为大白菜。我们四川人说的白菜是另一种,它的书名叫甘蓝,你听这名字,根本就是一外国菜。外国菜在中国如此受欢迎,衍变成了地地道道的中国菜。由这些菜,我坚信世界本是一家,地球本是一个村庄。这白菜还有一个名字叫卷心菜,北方人叫大头菜。我呢,从小到大,都叫它白菜。从小到大,我就知道白菜长青虫,青虫长到一定的时候,全都会变成蝴蝶,而蝴蝶飞舞,到处产卵,又会长出更多的青虫。从小到大,我没少在白菜地里捉青虫。许多农民的孩子,都在白菜地里捉过青虫。至今,我还相信:蝴蝶是从白菜里长出来的。当第一只蝴蝶开始在白菜地里飞舞的时候,春天就到了。

  在这篇文章里,我要写的白菜,实际上是一种从外国来的叫甘蓝的菜。北方人叫大头菜,还有一些人叫卷心菜。读过这篇文章后,细心的你将发现,其实其他的菜也一样,因为天底下的菜都一样,就像天底下的人,都一模一样。

  自从生病回到故乡后,我就开始更多地关注我母亲的菜地了。因为我所谓的理想都已经实现过了。现在,我是一个彻底没有理想的人。一个没有理想的人,现实,朴素,懒散,简单,只在意身边的事物。我母亲的菜地很多,韭菜地,豆角地,萝卜地,芹菜地,等等,其中一块是白菜地。在我们四川,农民栽种白菜,一般都是秋收后。刚栽种时,白菜还只是很小很小的秧。之后,母亲松土,浇水,除草,施肥,没少在白菜身上花费精力和心血,经历了冬天,寒风吹,冷雨淋,冬天的夜晚也特别漫长、黑暗和孤寂,迎来了新的一年。到了春天,白菜一个一个终于长成了。现在,白菜们包裹在枯黄和碧绿的叶子里,圆圆的,鼓鼓的,剥开包裹的老叶,就呈现出洁白的心。这些洁白的白菜的心,只等着母亲从地里砍下来,挑到城里去,只需花少许的钱,白菜就会成为各家各户普通人家饭桌上的一道菜。

  可是季节到了春天,时间比冬天快至少一倍,一切都在飞速运转。我的母亲实在是太忙了。有那么多的庄稼要侍候和照顾,其中许多开春时刚刚种下的,它们还是秧,那么弱小,甚至有些弱不禁风。家里的活也不少,人呀,狗呀,猪呀,家禽呀,等等,都需要母亲。开春了,人容易生病,比母亲大两岁的父亲病也多起来。他的血管在冬天好像堵塞了,要在春天输通,所以他不停地咳嗽,一咳嗽,就停不下来,直到满脸通红,自己把自己累倒为止。这样,母亲又得多花时间陪在父亲身边。母亲和我们一样,只有两只脚两只手,她怎么忙得过来呢?当第一只蝴蝶在白菜地里飞舞的时候,母亲就开始担忧她的白菜。果然,没有两天,白菜的芽就伸破了包裹的层层叶子,在春天的灿烂阳光下,白菜开花了。白菜开的花细碎、清淡,没有多少色彩,也没有多少香味。白菜开花,一地的蝴蝶开始飞舞。此情此景,看起来是很好看的。

  紧跟着白菜,几乎所有的菜和草都开花了。漫山遍野,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一时间,整个大地真的是迎来了新的一年,好像这大地本身都是新的一样。草的花,菜的花,都争先恐后地在阳光中摇晃,释放着各自的气息。

  又过两天,大地一片金黄,无边无际,仿佛整个大地就是一块巨大的金光闪闪的金子,那是油菜花开了。

  油菜开花,才能结籽,油菜结籽,才能榨油。所以,油菜开花是农民盼望的。油菜的花开得越多,农民越高兴。但是,白菜就不一样了。农民辛勤栽种和侍候白菜,不是为了让白菜开花。白菜自己辛苦生长,终于成了,也不是为了开花,白菜是为了奉献出自己洁白的心,成为一道菜,让人吃,尤其是让普通老百姓吃,让穷人吃,因为白菜从来都是市场上最便宜的菜。白菜开了花就不好吃了。开花的白菜,人们也不喜欢买。但是,季节不等人。白菜到了该开花的时候,怎么能够不开花呢?

  白菜的叶子一层一层地包裹着,那样多,那样紧密和严实。当白菜长成了,我们吃的白菜,实际上就是白菜的叶子。白菜的心就是一片叶子。一句话,白菜就是叶子做成的。白菜开花,就是白菜的芽终于穿破层层叶子的包裹,开出花来了。白菜长成,虽然不是为了开花,但是白菜开花了,也是很自然的事。然而,不是每一棵白菜都是可以开花的。有些白菜,它的叶子包裹得实在是太多太紧密太严实了,芽穿不透层层叶子,最终,芽烂在了叶子里面。这些没有开花的白菜,从外面看起来是好的,洁白的,但是里面已经烂了。开始,只是芽烂了。芽烂了后,一层一层的叶子也跟着烂。最终,一棵完整的白菜就完全烂掉了。这样,在里面烂了的白菜还真是不少。因为白菜不像别的菜,白菜的芽是层层叶子包裹着的,而我们人呢,吃的又是白菜的叶子。所以,白菜生长的时候尽可能地多长叶子,历经千辛万苦,当白菜长成了,人——那栽种白菜,侍候和照顾白菜的人,其中包括我的母亲,因为实在是太忙——把它忘记了,它还在地里长着,到了春天,它就该开花了。这样,白菜开花就比别的菜开花,不知要多花费多少精力和心血。

  春天来了,大地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在同一块白菜地里,一些白菜开花了,一些白菜没有开花。那些没有开花的白菜,就是叶子包裹得太多太紧密太严实了,芽在里面烂了的白菜。我在我故乡的田野上散步,发现被遗忘的白菜地还真是不少,发现芽在里面烂了最终未能开花的白菜还真是不少。

  白菜在生长的时候,尽可能地多长叶子,一层又一层的洁白的叶子包裹着,好奉献给人们吃。当白菜长成了,春天也来了,但是,这些长成了的白菜被忙碌的农民遗忘了,这样,白菜就开始发芽、开花。一些白菜幸运,发出了芽,开出了花,一些白菜不幸运,最终没有开出花。这些没有开出花的白菜,芽烂在了里面,随后,就一点一点地从里面往外烂,直到一棵白菜烂完为止。白菜在去年秋天栽种下,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终于长成了,目的不是为了开花,更不是为了烂。

  有时候,我想问问我的母亲,为什么对白菜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白菜自己也非常努力,寒风吹,冷雨淋,冬天的夜晚也特别漫长、黑暗和孤寂,白菜都坚强地挺过来了,最后,白菜终于长成了,却没有砍去卖,让白菜在地里开花,在地里烂掉。为什么要这样?每次,我想问我的母亲,但看她如此忙,她忙得连脸都顾不上洗,连头发都顾不上梳,每次我都忍住了。有时候,我想想我自己,难道我不是一棵白菜,经过了漫长的冬天,本来是可以奉献出自己的,却被遗忘了。在春天的大地上,我想开花,但是我不一定开得出花来。我开不出花,我就只能烂掉,而且是从里面开始烂。有谁知道我是这样一棵白菜,看起来很好,很美,实际上,里面已经烂了。

  一棵被遗忘在春天的大地上的白菜,由于叶子包裹得太多,太紧密和太严实,它的芽烂了。一棵白菜烂了,芽在里面一点一点地烂,引起叶子一层一层地跟着烂,没有烂完之前,从外面看,它还是一棵完好无损的白菜。一棵白菜,这样站在春天的大地上,看见别的菜开出一朵一朵一串一串的花,而自己,必须忍受,不得不忍受内心的痛和苦,任凭自己一点一点地烂,对自己的烂完全无能为力,直到全部烂完为止。一棵白菜即使全部烂完了也不倒下,它仍然站着,在春天的大地上。我不知道,这是白菜的悲哀,还是人的悲哀,或者说,还是春天的悲哀?

  我想哭,我流不出泪。我想恨,我不知道该恨谁。我只是默默地发誓,今年,我要帮助我的母亲更用心地侍候白菜,到了明年,白菜长成的时候,一定让母亲早早地砍下白菜,担到城里去,即使很便宜,也要让白菜成为城里人饭桌子上的一道菜。

  因为白菜努力生长,目的就是为了要成为一道菜。而人,毕尽一生的心血,也只不过是为了向爱的人奉献自己。

  每个人都是一棵菜。

  难道不是?

  每个人的一生。如果最后真的能成为一棵菜,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难道不是?


 原刊责任编辑 敕勒川 

 选自2011年1期《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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