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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泪(外三篇)
文/王彩霞
梨花像雪一样白,把梨花与雪相比,就以雪喻花,以花喻雪。虽然没有艳丽的姿色,也没有馥郁的芬芳,但小区里就数它开得最耀眼,树高花繁多,梨花拂去红情绿意的喧嚣,便是“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了。也体会到了古人“驿路梨花处处开”的豪情。
小区规划时候,栽了些果树和花草,有榆叶梅、桃树、海棠树,还有叫不上名的树和花。也许是前几天刮风的原因,就像诗人岑参写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常听人说梨不分着吃,分着吃意味着分离。“梨”谐音“离”,离散之意,也被古人认为不吉利的象征。我自家院子也有一亩三分地,栽了几棵果树,唯独没有栽梨树。我喜欢梨花的洁白,又畏惧梨花的伤感,就像杜牧诗里写的“带叶梨花独送春”,等待梨花落去,春天也将渐行渐远,赏花的同时让人伤感。
记得我很小时候,我们邻村的北坡河里有个大梨园,树很高很大。梨子成熟的时候,我会和我的伙伴顺着弯弯曲曲的山坡小路走到梨园,等看梨园的大爷不在的时候,爬上树偷梨子吃。有时候还没有摘几个梨,大爷吃饭回来了,我们来不及下树被骂一顿,“我把你这些碎娃娃不学好,你妈让你挖野菜,拔猪草,你们都跑来偷梨来了”,边骂边把我们框子里的几个梨没收。我们假装很乖的样子离开,我们怎么会服气呢?等太阳快下山,大爷回家了,我们还会折回去再去摘,有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吃不到梨子决不罢休。梨子是吃到了,可忘记了自己的任务是拔猪草,回家路上随便拔些草,刚好盖住框底,怕妈妈骂,想办法找了些树枝撑到草下面,看见框子草满了,也很得意自己的杰作。梨也吃了,草也满了,高高兴兴回家了。蒙混过关,当时还受到妈妈表扬。纸包不住火,总有被发现的时候。妈妈喂猪才发现上当了,差点挨打……
1981年我和弟弟离开妈妈随爸爸来到哈密,我在爸爸所在的学校哈密市二中上学,弟弟在四小上学。我什么都不会做,做饭是来哈密后跟爸爸学的。后来妈妈也来了,我的生活如同陌上了浓稠的蜜汁。我除了学习啥也不干,可以说过的是饭来张口的日子。幸福的日子没有几年,妈妈得了脑溢血,昏迷了一个多月。也许老天有眼,经过我们的呵护后,他奇迹般慢慢恢复了。妈妈出院后不久想回老家,哥哥就把妈妈接回去了。妈妈是脑溢血二次复发离开我们的,也是梨花正开的时候。
几年前,爸爸住的楼后面一片空地,教职工栽了一片梨树林,周末去看看爸爸,直接上楼到房子里,并不在意楼后面的梨树和花开的时间,偶尔从窗户向外看看下面开放的梨花。喜欢摄影后,也喜欢拍花,一次带上相机去爸爸家,吃过饭,爸爸问我拿相机要出去拍照吗?我说,今天不出去,就拍你楼后面的梨花,爸爸高兴地像个孩子,说他也要去。
到了梨树跟前,爸爸像我的助理一样跟在我后面,有点风的时候,树枝有点摇摆,我拍哪一朵爸爸就帮忙给我拉住那枝子不让晃动,就这样拍了好久他也不知疲倦,我知道爸爸很累,可他说不累,现在想起来爸爸这样做,就是想让我多陪陪他。
连着几周爸爸都会提前打电话给我,丫头这周来吗?梨花还有没有败,你来拍,你几点来,我说了大概时间,爸爸高兴地连连说:好好好。
每次去,还没有到楼跟前,就看见爸爸在窗户上向我招手,拉长音调喊着丫头。走的时候爸爸会爬在窗户上看着我走,丫头到了给我来个电话。虽然从二中家属院到时代广场这里没有多远,晚上回去爸爸总会担心我,刚走不一会我还没有到家,爸爸会来电话,丫头到家了吗?
病痛的折磨终究没有留住爸爸,2018年七夕节的前两天,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他永远离开了我们。
汪曾祺说过“梨花瓣子是月亮做的”。我靠近梨花,想好好看看月亮做的每一朵花瓣,欣赏着,对话着。我闻到了花香,听见了梨花的心跳。看到了落地成泪的梨花,我又想起了长眠在故乡的爹娘。
一场春风,一场春雨,万树梨花争白,谁人可知已故亲人的灵魂在哪里?
一次次梦里遇见,一次次离我远去……
秋色,在板房沟延展成一束诗意
秋色,如烟岚一样,轻轻地浮游在板房沟的上空,像是一位大地的歌者,在清远的天地间展露着大自然的诗情画意。
板房沟属于哈密天山乡,走出哈密,顺着303省道一路向北,拐入087县道,就进入了天山乡地域。继续往东北约30余公里,就到了板房沟。板房沟依着天山,小溪静流。村里年轻人已进城打工安居,居住的都是些老年人和妇女。这里有他们的牛羊马,有他们不可割舍的乡情。
快到板房沟的路呈S状,走不多远就有五彩斑斓的景色进入眼帘。路的左边是山,路的右边是从喀乐里克山上流下的雪水,雪水汇成小河一直流到石城子水库。小河的两侧是金黄色的白杨树,沿途有原始村落,所住房屋基本上是用木板搭建成的简陋房,房上是麦草泥土顶子,还有洁白的蒙古包。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里的秋。
这里的秋有一丝忧伤,一缕惆怅,还有一种华丽。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里的秋浓妆淡抹总相宜,每一片叶子都像芭蕾舞演员一样会跳舞,每一片叶子落下来都有一种诉说。我曾写过一首小诗《秋风十里怎能任你去》:“秋一个多彩的季节,一个伤感的季节,秋惊吓了叶,飘零的使人心痛,从摇曳的枝头到山川河流,迷茫的没有方向,到处流浪,任凭水葬和土葬,刺痛的心也无法挽回,泪模糊了双眼,只能把秋风当成一种思念……”
我对这里的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它是指尖上的明媚,是灵魂深处的一种触碰。每年十月初,金黄色的树林里有欢呼的,有撒欢儿跑的,还有静静赏秋的。摄影人常会用敏锐的目光去寻找,用不同角度去观赏,用独特的角度来拍摄。诗人会用伤感的语言来表达来书写。
春暖花开的时候有桃源之感。在路上可以看见马儿在寻找食物,悠闲自得,仿佛说它的天地它做主。小溪中的水流不急不躁地和石子打闹着玩,严肃的树木静守着。顺着美丽的篱笆墙路过去风景无限好,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唯有秋叶是演绎篱笆墙内外凄美的爱情故事。
板房沟里由于天山气候变化无常,温度要比哈密低很多,由于离山近,秋天有时候也会下雪,一阵寒冷的风使得两个人脚印没有了交集,凹凸不平的雪将会覆盖我们的影子。此时用纳兰性德的“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形容也不为过。
板房沟之所以出名,除了它四季分明景色宜人,还有一个就是据记载,1959年4月新疆哈密县天山公社的维吾尔族农民牙合亚热依木无意发现了凝固的精神——写本,遂上交县文化馆。经专家的辨识,这部出土文献竟然是蜚声中外的佛教文学作品《弥勒会见记》的回鹘文写本。但弥足珍贵的《弥勒会见记》回鹘文手抄本为何会被藏匿在板房沟树洞里,仍是一个谜。好奇之心驱使着越来越多的人们前来赏景、探秘。
树高千尺,落叶归根,秋风拽着白云在游离。遥望雪域天山,板房沟的秋是一阕幽静的宋词,如一泓清泉,在内心静谧地流淌……
暮然回首,我依然把最美的时光,留给醉人的板房沟。?
沙枣花开
那一簇簇沙枣花,像是曳动在我心域绣女芊芊素手之间的织锦,在温婉的阳光下,静静地恣意绽放,静静地润泽心灵。
以前不知道沙枣,更不知道何谓沙枣花,更别提它的花色、味道。1981年的暑假,热浪翻滚,烈日像怒吼的雄狮,直视炽烈的大地。我随着父亲的步履,从黄土高坡来到万里之遥的新疆哈密。
望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我的心底莫名升腾起一股凄楚,但望着父亲坚定的眼神,我开始慢慢适应气候,适应生活习惯和习俗。时至今日,来哈密的岁月里,记忆最新的是吃的苞谷面远远多于白面。苞谷面糊糊、苞谷面饼,再就是拉条子、揪片子、拨鱼子、疙瘩汤、抓饭等。我不会做饭,都是父亲做饭,我负责洗菜、洗锅碗瓢盆。
在老家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做过饭,都是妈妈和嫂子做饭,可以说是饭来张口。到了哈密,教我做饭的艰巨任务自然落到了父亲清瘦的身上。
一天中午,邻居严达伯伯和魏姨来我家。他们俩都是陕西乡党也是父亲的同事。他们端着刚出锅的像窝窝头一样的馍馍,里面镶嵌着金黄色和微红色的物什。我起先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觉得看上去像在老家时妈妈蒸的红枣馍馍。经魏姨介绍我才知道是沙枣馍馍。沙枣馍馍吃起来味道和红枣自然不一样,它没有红枣的甜,甚至还有些涩。但80年代初能吃上白面沙枣馍馍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吃着魏姨蒸的沙枣馍馍,我想起了远在老家的妈妈,吃在嘴里甜在心间,眼泪汩汩地直往肚里流。
沙枣和红枣的形状大致相同,开的花都是黄色,开花的季节基本相同,只是颜色、形状不同和名字不同而已。沙枣又叫香柳、银柳胡颓子等,是一种落叶灌木或小乔木,多生长在沙漠、荒漠、弋壁等地区,耐旱、耐寒。沙枣开的花比较小,黄色,散溢着独特的芳香。开花时间基本为五六月份,一般是八月至十月份成熟。沙枣属胡颓子科,它的花是一味中药,性温、味甘、涩,具有止咳、平喘的功效,常用于治疗久咳、气喘等病症。对于胸闷气短、胃腹胀痛、咳嗽、食欲不佳等都有一定的疗效。 ?
红枣与其不同,红枣属于李科。每年五六月开花,花朵为黄绿色。八九月果熟,熟时为暗红色。具有较高的药用价值,补中益气、滋肾暖胃、治阴虚。
沙枣与红枣还有一处不同,那就是沙枣生命力顽强,具有抗旱、抗风沙、耐盐碱、耐贫瘠等特点 。
由于经常和朋友去花园子玩,在我印象里哈密花园子的沙枣树和柳树泉居多。之所以知道柳树泉多,源于我1984年在柳树泉“第八空军飞行学院”的工作。回哈密,柳树泉是必经之路。每每与沙枣花开相逢,总要折几枝插在瓶子里,轻嗅与江南桂花类似的芳香……
至今我还挂念那一帘沙枣核串成的门帘,叮叮当当,像风铃一样,只是在我眼前只停留了十几分钟就送给老公表哥了。老公以前在喀什和田当兵,沙枣核门帘是他用收拾的沙枣核一粒粒亲手串成的。由于沙枣核的颜色和花纹不尽相同,使得门帘在清风浮动中自然拼成各式图案,甚是美观。每次去表哥家做客,我都要多看几眼门帘,都要用手触摸。老公答应我们结婚的时候也串一个门帘,如今结婚都三十个年头了,也不曾实现,也终究不会实现了。我们结婚前老公已调回哈密。沙枣门帘只能定格在悠远的记忆中,成为永远。
关于沙枣还有个美丽的传说。说的是清朝乾隆皇帝有个新疆的妃子,因为身上带有一股异香而深得皇宠,故赐名“香妃”。传说,香妃的家乡有一条枣花河,河的两岸生长着密密匝匝的沙枣树。每到沙枣花开,馥郁的枣花随风散落在清澈的枣花河中,整条河流就充盈着浓郁的花香。香妃喜欢在河中沐浴,久而久之,沙枣花的香气便渗入她的肌肤,成为绝代香后,因此传为佳话。
虽说现在已是万木葱茏,各种各样的果实琳琅满目,但在我眼里,沙枣花已然成为我第二故乡的不可或缺的味道。
沙枣花开飘香,“香妃”故事流传。而那年、那月、那日、那些扎根于心扉的日子,已成为我人生之中最美好和最值得珍视的回忆。
葳蕤在我生命中的皂角树
家乡那棵沧桑的皂角树,栉风沐雨,伴着我曾住过的老屋,多少童年的悠悠往事曾被它见证。当初离开家的时候,绿意溢满枝头,多少年后,每当我孤独的时候,一幕幕往事蓦然上心头……
皂角树长在老屋前,孑然而立。我没有考究过皂角树是栽的还是野生的,它打我出生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只记得这棵皂角树生了好多树杈,树冠高大,树身粗壮,树身中部已裂开。根须很多已延伸到捞池里,也许是有了捞池水一年四季的润泽,皂角树枝繁叶茂,密密匝匝生长着很多皂角。捞池的水源来源于老天爷的眼泪,下雨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聚集在这个池子里了。
老屋依山傍水。听风水先生讲老屋风水好,是出文人的地方。父亲和他们堂兄堂弟大多都成了文人,做了光荣的人民教师。
这个小小的捞池就像欧阳修“养鱼记”里描写的一样,按照地形挖了一个池塘,既不方也不圆,没有用砖砌,也没有筑堤岸,完全保留了它自然的形态。波光荡漾,微风一吹便泛起波纹。星与月映在水中,池子边上长有芦苇和花花草草,池子里也有好多青蛙,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就像一幅动感画。到了夏天知了会在皂角树上不停地叫着,晚上青蛙叫声很大,白天青蛙会跑到池子边上,我们会用树枝逗它玩,大人告诉我们青蛙专吃害虫,所以我们玩玩也不会去伤害它,玩够了会把它再放进池塘里。小时候也常在捞池玩水打闹,男孩子会穿着裤衩光着脊背在池子里胡扑腾,算是游泳。我有时候玩得两裤腿灌的都是水,总免不了妈妈的训斥。过去的捞池除了供村子里人洗衣服外,还需饮牛羊。
每当花开的季节,皂角树花迎风而立,宛若天仙。皂角花和洋槐花形状有点相似,成熟后为黑褐色,形状和豌豆荚一般,但比豌豆荚更大。皂角花期是每年的3至5月,我离开村子的那年,皂角花开得正旺。
每当皂角熟了时,村子里人都摘下来洗衣服。有些人也会用皂角洗头,说洗了头不痒,不会有头皮屑。洗衣服时,把摘下来的皂角用棒槌砸成糊状,再包进衣服开始搓揉,慢慢白色泡沫就会从衣服中渗出来,在乡村,它完全替代了洗衣粉。皂角还有很多用处。种子榨油可作润滑剂或制肥皂,药用还有治癣及通便之功效;皂刺及荚果均可药用;叶、荚煮水还可杀红蜘蛛。
村子里一个叫阿超的男人,他和他的老婆云在皂角树下结缘。他有点像鲁迅先生《阿Q正传》里的阿Q。多年以后知道他老婆云是湖南人,当时家穷闹饥荒,她是和妈妈乞讨来到村子里的。在皂角树下吃乞讨来的馍馍,阿超的妈妈看到后心生怜悯,于是将她们带回家,后来,米云成了阿超的老婆。
米云说话家乡口音重,说的什么完全听不懂。那个时候好像她只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听说前几年孩子打听到她娘家了,但是云的父母已经去世,只有弟弟来看过她一次,之后再没来过。一路走来,不易的人生,不易的生活。
老天眷顾他们,云和阿超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到该嫁人的年龄,招了个上门女婿,小伙子很帅气,也有文化。云的女儿生了个儿子和女儿,如今也是儿女双全,女儿女婿都非常能干,孩子们很乖巧,也很孝顺她。她一生的苦楚和艰难,也终全是有了一个很好的结局。
孩子五岁时,我带他回老家。孩子对村里什么都好奇。他先是到猪圈赶猪玩,后是爬上别人院子停的拖拉机上玩,不知道怎么就把拖拉机给发动了,听到拖拉机嘟嘟嘟的声音,当时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他还和我小时候一样,爬皂角树和在树下捞池玩。爱玩水是小孩子的天性,有一次孩子在皂角树下的捞池玩,我忙于在门前和左邻右舍说话没有在意,只听有人喊,谁家的孩子掉捞池里了,我急忙跑过去,只见村东头的跛子婆手里拿了一个木棍,大声喊孩子抓住。我到跟前一看,孩子只有头发在上面忽闪忽闪,我急忙往水里走了几步拉起孩子。想起这一幕,至今都后怕,到现在提起此事心都会揪在一起。
前些年回去,皂角树没有了,由于干旱捞池水已干涸,杂草丛生。如今颓靡的老屋虽已将军锁把门,但依然直直地注视着那干涸的捞池和曾经皂角树的地方。每次回老家,我都会绕房前屋后转的看看。唐代刘方平的《春怨》“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是对老屋和我此时心情的写照。
伫立在老屋紧锁的门前,多少往事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紧锁的门里有我的童年,有妈妈的味道……我明白,即便我走得再远,也不会忘了家乡的老屋和那里的一草一木,忘不了皂角树下曾发生的人和事。那棵皂角树,它一直生长在我的心里,并随着岁月的濯洗,愈加葳蕤。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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