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岭南二十多年，一直对这片湿热地区的

冬天深有感触。

小时候常常从电视上看到，一到冬天，北方就呈

现银装素裹的样子，雪花纷纷从天飘下，地面上所有

的东西静止一般，时间只在雪花的移动中停留。尤其

在外面寒冷之下，暖烘烘的屋里一家人围绕在一旁

吃着热腾腾的火锅，成为了阖家团圆的象征。

然而来到岭南，尤其是那些以前从未在南方过

冬的人们，便会十分惊讶： “这里的冬天居然不下雪？

难怪气候如此温和，树木如此翠丽。”这是没错的，相

比于纯白却又寒冷的北方，岭南地区因为不下雪竟

如此舒适。事实上他们感受到的并非全面，如盲人摸

象。

的确，岭南冬天不下雪，不用感受到寒咧的风刮

在脸上的痛楚，它经常阳光明媚，温暖宜人。即使温

度降到七八度，只要天气晴朗，太阳高高挂在天空，

人们只需要跨出门槛，三五成群地围在一堆，晒着冬

日暖和的阳光，便足以感受到温暖所带来的愉悦感。

然而，当一片温和的毛毛细雨来过之后，一切都变了

样。太阳被阴云完完全全地遮蔽住了，一连十天半个

月甚至到年尾都不曾出现，狂风不会出现，因为狂风

可以有效地吹走湿冷之气。整片地区都被看不见摸

不着听不到闻不到的湿气给统治着，这时人身上的

所有感官都将重心志向了寒冷。冷，有很多种概念，

于北方来说是干冷，是大风刮在脸上如刀子般一刀

一刀割裂着细嫩的皮肤的刺痛感，于南方来说是掺

杂在空气中的水蒸气透过皮肤直达骨头的寒冷。这

种冷并非是多穿衣物便能解决。

高中时曾经渡过一段最艰难的“寒湿之冬”，那

时的北风只有绵绵之力，却能将整个人的骨头作废

掉，甚至连不断汇入热血的心脏都能都不得不缓慢

了跳动的步伐。作为一个奋笔疾书的高中生，面对寒

冷唯一能做的除了多穿衣服便是在身上各个部位贴

上暖贴。但暖贴说是暖，却只能带来有限空间有限时

间上的温暖，贴了脚底，寒冷的水汽和热量斗争着，

阻止它们输送到四周，这时的脚面仍如同寒冰一样

９６

俪人·西部散文选刊

难受。手，是必须显露在外的器官，捧书本、写字、吃

饭，都需要用到它，所以不可能时刻带上手套。因此，

在那段寒冷的日子里，手一直是僵硬的，并非冻而

僵，而是掌心不肯放弃握拳得来的热量。

学生也有克服湿冷的方法。每当距离下课铃声

响起一两分钟的时间，已经有人做好飞奔出教室走

向热水机的准备了，只见他左手捧着水杯缩在怀里，

右手还执着笔在迅速写下些什么文字，整个头和上

半身躯都正经地朝着课桌方向，但已经有只脚直挺

挺地迈出座位挡在过道中，仿佛百米运动运做好预

备姿势就等待着发令员鸣枪开跑。做如此准备无非

是抢在众人之前夺得那一点少得可怜的热开水。除

此之外，也有群体驱寒的办法，常常见于短短的下课

期间。一个安安静静的班级如果听到楼上一阵一阵

的脚踏声，那一定是某个班级为了集暖边放着休闲

音乐边群体跳跃，因为他们想通过运动的方式加速

全身血液循环打倒自产热量的效果，通常楼上的班

级会被楼下愤怒的投诉。

当然，湿冷的冬天之外也有来自人情的温暖。每

逢冬至，家乡博白便火热地做起落水包，听起来有些

俗气，也的的确确普通而俗气。它的外表就是鸡蛋一

般，全白椭圆，如同汤圆一样朴素，馅儿皮是用白糯

米做的，纸一样薄，包裹着由猪肉、大蒜、木耳、鱼、鸡

蛋、竹笋做成的馅儿，放入滚烫的水里一煮、一捞，鲜

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诚实的说，口味偏淡的落水包并

没有螺蛳粉、麻辣烫那类食品般易刺激人的味觉，但

对于因湿冷而全身发抖的人来说，在经历了一天的

劳类和天气的打击之后，能吃上由父母做成的热腾

腾的热水包无疑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在没有暖气

的农村，人们也有驱寒的方法。一个废弃的铁锅，填

塞入煤炭、柴木等燃烧的东西，一屋子的人带着小矮

凳，以铁锅为中心，围坐成圆圈，有双手靠近火炉取

暖的，也有双脚踩着锅的边缘取暖的，更有贪吃者将

一两颗番薯放入火炭中烤的，一群人有聊没聊的，谈

这些不知多少年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等到火炭烧

没了，全身暖和了，烤熟的番薯叶吃完了，趁着这番

热劲，赶紧钻进屋子睡觉。

相比电视上热热闹闹的冬天，岭南湿冷又无聊

的冬天才是我人生中最真实的经历。来到城市之后

我便感觉到将不可避免地融入到都是文明中去，写

文谨以此怀念我日渐远去的家乡。

—— —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