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热线: 13384778080 |
已然四月天,惊雷早就张扬声势,在惊醒了好几
个夜晚后,寒潮在扑朔迷离的诡谲天气中愈发猖狂。
一夜间,不少北方城市竟有“千树万树梨花开”之势。
南方的夜多少有了些秋天的味道。多想钻到郁达夫
的笔端,洞悉他所有的心思,偷师所有的情绪。但我
不是郁达夫,我永远都不能够懂他故乡的秋究竟有
几般好。眼下这假象的营造,心甘愿圈套,忘记了雨
夜入睡的舒适。也难得今夜,如此这般辗转,许是这
夜吵闹得只剩下了雨声淅沥,才让人抓住一丝丝过
往。
秋季还没褪去雨季,时常刮起风,下起雨将周遭
冲洗一遍。下雨时,站在门口看豆大的雨点铺满黄泥
地、红颜色的大石块。先是没有遮盖的部分,后来黄
皮树下的红颜色大石块作的石阶也全湿了。再看那
黄皮树,又重新涂上颜料,精神头十足。这边夜来香
的藤架子,不知何时和葡萄藤缠绕上,这是野葡萄,
口味酸涩却也不失为解馋的选择。假蒟热情真诚,逢
人就给出真心,此时也是热烈。祖母最爱用它来煮田
螺汤,浓郁鲜美。顺着石阶直上,就是以前住过的老
房子。
那时还住在泥砖垒起的瓦房里。那是用粗圆的
长木搭建的屋顶和房梁,三四米高的屋顶上面叠满
黛青色的瓦片。层层叠叠,抵住了大风和暴雨。厚重
的泥砖为了不显朴素,缀上了青砖在外头。如果驻足
细看,泥砖里夹杂的草屑、细石子简直无处遁形。那
点缀的青砖也涂抹上了雨水冲刷泥砖流下的黄泥
水。雨再大些,将所有的污垢冲的一干二净,黄泥砖,
青砖,黛青色的瓦片各自鲜明,整整齐齐,倒也显得
有些可爱。
才四点多的光景,青烟从红瓦烟囱悠悠飘出,裹
挟着湿柴的腐味,荡荡悠悠地挂在黛青色的人字形
屋顶。雨还没停,分不清是炊烟还是未散去的雨雾。
农村吃夜总是早许多,大约五点多家家户户都开始
吃饭了。雨天就更早些,早早从地里回来,也没有别
的什么事比吃饭重要。“吃夜,小毛”, “吃夜,小毛”,
声音悠长苍老。这似乎是每家的杀手锏。只要长辈一
喊吃饭,小孩子们就会从一户人家跑出来。伸出手去
接从屋檐滴下的雨水,哒哒的拖鞋,故意去踩泥窝里
的浅水,搅浑雨水,再去过一遍清澈的积水,才心满
意足地哒哒跑开,安放在各自的家中。听着家中长辈
杨 婷
忆 秋
102
俪人·西部散文选刊
教训,雨天还不安生,到处乱窜。对面人家的那两只
黄狗,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也垂着耳朵,舔舐着一绺
绺淋湿的毛发。好在时值初秋,白日天还不太凉。
推开水门,那条十来米长的过道纵深到客厅,鼻
涕虫在潮湿的天井里光滑的面上一动不动,青色的
天井浅沟里醋浆草乍现,多数还是绵密的苔藓。偶有
两三颗先前弃落的黄皮籽长成的幼株,吊着脖颈扎
根在砖缝。不待拿起铁锹去铲沟里的葱茏,很难发现
浅沟里的黑泥如此肥厚,让蚯蚓甘于在随时积水的
天井蠕动。天井的四个角,摆放着从庙里祈福捐献香
钱换来的铁桶,桶里接着屋檐流下的雨水,从屋顶冲
刷下的尘土枯枝沉在桶底,只剩下枯黄的竹叶还在
悠悠打转。祖母时常在天井边淘米择洗青菜,眯起浑
浊的双眼,借着光,将泥沙洗净。有时蹲的久了,总是
要将满是褶皱的手指摁在地上,直至手背暴突的青
筋隆起,才能支撑起她那单薄的身子骨。慢慢转身走
进灶房,准备饭菜。祖母总是这样忙前忙后。
从学校回家总是开小灶的日子。在竹篮里皱皮
的快要脱水的胡萝卜,像极了发育不良的小孩。这上
个月初留到这个月初的胡萝卜,加点油、放点盐和猪
肉混炒,我吃过很多。祖母总是在难得赶圩的日子带
一些回家里来。我并不欣赏这种做法,却总是吃的极
多极饱。除了胡萝卜,祖母最喜欢卖鱼。煎炸后的鱼
肉金黄且极香,一块又一块地吃,可以吃很久。鱼肉
特别咸,很容易就吃一大碗饭。这也是寄宿生活没有
的优待。再一个就是可以放的久的三华李,盛放米的
墨绿色水缸旁边有个铝制的小锅,里面放着各色小
塑料袋,果子就藏在中间。饱满诱人,酸甜可口,至今
那唇齿留香的感觉,还十分新鲜,让人满足。祖母没
剩几颗牙,所以从来不吃,也阻止我多吃,这是因为
水果也是难得的稀罕物。我总趁她在灶台前忙活时
偷吃,这一吃便不知满足。最后没剩几个,又少不了
一顿唠叨。
那时并不依赖祖母。在别的孩子不习惯寄宿生
活,偷偷在被子里想家抹眼泪时,我不喜欢回家。于
我而言,回家是无聊的,孤独的,让人流眼泪的。更多
的是离开父母的难过,还有远离城市的不适应。祖母
并不懂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的心思。她距离这个年
纪已经太过久远。豆蔻之年,最开心的日子是在学
校,最孤独的日子是在这湿冷的老瓦房。在学校也最
喜秋夜,没下过雨的秋夜。那两扇透明大玻璃窗,穿
透了遥远的北斗七星,看向秋夜里的稻田,洪亮的蛙
声跟着阵阵稻香闯进宿舍。我在窗前驻足。也是奇
怪,此外的记忆便不太记得了。刮肠搜肚,脑海里倒
全是令我孤独的老家。
夜深了,我躺在草席上,听着窗外风吹杨桃树
叶,簌簌作响,蟋蟀在草丛里悠扬,十分惬意,一阵布
谷鸟的叫声在幽夜里乖张,我便无心于美梦。赶忙盖
住脑袋,把脚缩进薄被,安抚乱撞的心。
只剩下天井的四个角的铁桶还在为屋檐滴下的
点点雨水张开怀抱。滴答!滴答!到天明。
—— —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Copyright © 2015 西部散文学会 Power by www.cnxbsww.com 地址:鄂尔多斯市东胜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