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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来到这个人世间,就注定与你结下不解之
缘了。
听母亲说,我诞生在一个四面透风,天上落雨屋
里下雨的茅草房,被裹在一团破棉絮里。你,不时抚
摸着我红黑稚嫩的肌肤,我张开小嘴在你的面前“呱
呱”地叫喊。那年虽然时值深秋,但寒意早已光顾这
四面为海的小岛。野外,染上一层白白的轻霜,破落
的茅舍,四处寒气氤氲。
风,我在你既冷酷又热情的怀抱中长大。从明亮
的清晨到昏暗的夜晚,从温暖的春天到冷酷的冬天,
你时来时去,行色匆匆,既像一位善良的慈母,又像
一个冷傲的铁汉,时而腾云驾雾,从浩渺的海上踏浪
而来,时而又步履艰难地从辽阔的原野上走来。你累
了,潜伏在野草丛中;困了,栖息在翻卷的树叶间。你
偶尔蓬头垢面,偶尔又婀娜多姿,看着你扔给大自然
五彩缤纷的外衣,我多想拥你入怀!可是,你却悄无
声息地从我的身边溜走,让我抱着空虚,搂着寂寞、
怀着失望。走之前,你仿佛心怀歉意地咬住我的耳
朵:我从大自然来,又不得不顺应自然,回归自然。我
不能停歇,我要不断行走,虽意欲弃你而去,却又依
依不舍,总是每分每秒悄无声息地依偎在你的身边。
是的。当我独守孤灯,或梦魇初醒,我似乎看见你常
常轻挪碎步,自言自语,欲行欲止。有时恼怒了, “扑
扑”地撕扯我的窗帘。我翻身而起,你却含着几分腼
腆,悄悄地远我而去。你既无情无义,又缠绵悱恻,不
时偷偷地从窗口蹿入,再从门缝溜出,神情乖张,脸
含愧色。你的行踪总是那样令人难以捉摸,喜欢摇晃
着柔软的腰肢来到我面前,却又从不听从挽留,常常
是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夏秋之交,你来了,却无意迈
进我的门坎,让我无奈于居室苦苦等候,手摇葵扇,
窒息得汗流浃背。我烦闷,打开窗口朝远处张望,只
见你轻轻抚摸绿叶,绿叶微微地点头;你默默拂过池
塘,池塘泛起浅浅的波纹。在遥远的天边,你卷着团
团云絮飘来,又夹着丝丝雨点远去,行踪轻巧而潇
洒。
每当夜阑人静,我躺在床上,常常听到你“沙沙”
的脚步,听到你摇动风铃的声响,听到你裹着海涛怒
吼,然后,又像一个蒙受欺凌,屡受委屈的村妇在“呜
呜”地哭泣。我欲安慰你,却寻不到你的身影,只见你
把绿色铺满茫茫的大地,把蔚蓝嵌在漠漠的长空。我
与 风 缠 绵 (外一篇)
郑亚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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俪人·西部散文选刊
虽无法一览你的芳容,却时时在想念你。你有时像一
朵四处飘荡的白云,有时像一缕袅袅的炊烟,有时像
一层翻卷的波浪,有时像一朵花、一团雪、一片飘落
的黄叶。你是天地的精灵,聚万籁的之声,宛如一把
音色颤动的五弦琴。
你说,春夏始行于南方,秋冬却来自北方,那是
听令季节的使然;无论东方来也好,西方去也罢,都
不过是暂时角色的转换;尽管天地间风雨苍茫,那也
只不过是岁月的点染,诗意的飘然。你每天喜欢在街
头行走,巷尾溜达,像一个忠于职守的巡行人,又像
一个沿街乞讨的流浪汉。即使烟雨迷蒙,雾锁山川,
你也无法割舍对大地的思念和人间爱的抚摸。
那年冬季的一个夜晚,我踽踽独行在乡间的小
路,暗淡的星光下,一阵细碎的响声追赶着我,我蓦
然回首,什么也没看见,恐慌地加快脚步,接着,又是
一阵瑟瑟的声响,这时,我站住了,只见残冬几片梧
桐的落叶被你卷起,发出与地面磨擦声。此时,我颤
动的心灵才得以平静。我责怪你在作弄我,忽悠我,
你也太不近人情了。
夏秋之间,或许是人类破坏自然、得罪了你,你
像一位疯疯癫癫泼妇,更像一头凶神恶煞的怪兽,从
大海的远方猛扑过来,以摧枯拉朽之势,把大树连根
拔起,把房屋掀个底朝天。当你怒不可遏时,又以海
啸引发潮水的暴涨,吞噬城市和农村,给大地留下一
片残枝败叶。你在人类的面前疯狂过后,又温驯得像
一头善良的小羔羊。尽管这样,我还是理解你、体谅
你,惦念着你来自春天的轻柔和染着秋色的亮丽。
我循着岁月的轨迹,伫立人生的旅途,体验你给
季节带来的转换,享受你从初春的娇嫩到盛夏的翠
绿,从深秋的浅黄到严冬的雪白。你常带给我风吹的
欢悦,落叶的怅然。我愿意,假如你从天边来,我就愿
做一粒随风散落的种子;假如你敞开温润的胸怀,我
就乐意在你的梦中生根发芽。
但每当步入冬天,我就害怕你灌进我的衣领,钻
进我的被窝,即使把门关得实实的,欲拒你于门外,
但你还是“犹抱琵琶半遮脸”地走进来了,而且在夜
色迷蒙的角落留下一股刺骨的寒意。然而,每当我漂
泊天涯,孤独无援时,是你举手凝眸,把我从人生的
此岸送到人生的彼岸。
我们既像依依不舍的恋人,又仿佛形同陌路过
客。上苍把我们彼此的命运紧紧地缔结在一起,让我
无法离开你,你也永远无法摆脱我和世间万物对你
的依恋。我们终日厮守,相依相偎,或许是前世修来
的缘分。我的人生不能没有你,离开你,就等于断了
生命的源头活水。常言说, “风雨同舟”,我岂不是那
叶颠簸在沧海舟上的迷航人!
每当前路茫茫,面对人生何去何从的艰难抉择,
是你引我扬帆搏浪,鼓舞我逆流而上。尽管岁月蹉
跎,事业诸多不顺,但幸得你一路相送,心亦足矣。
凄 切 的 燕 叫 声
去年农历六月的一天,远乡的亲戚带着孙子来
探望母亲。远亲相见,自然有许多家常话要说。闲聊
间,一对燕子一剪尾巴飞过来。它们栖息燕窝,用陌
生的目光看着客人,还不时丢落几声“唧唧”的叫声。
调皮捣蛋的远亲孙子听见燕叫声,立即拿来一根春
节前扫墙壁灰尘的扫把柄,接着, “咔嚓”一声把燕窝
捅了下来。雌雄燕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扑棱
梭地飞走了。半刻钟后,它们又“叽叽喳喳”长吁短叹
地飞回来。看着巢倾鸟飞如此惨烈的情景,连我这个
作为接待亲戚的也感到惋惜和气愤,只是责骂几句
也拿他没办法。此后,雌雄燕子只是在那根斜伸的钢
筋上,栖息了几个晚上,就很少飞回来了。
凄 切 的 燕 叫 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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俪人·西部散文选刊
不久的一天上午,我从外地回来,母亲突然惊奇
地对我说: “仔,天刚蒙蒙亮,我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
掉到门口,我眼睛看不清,捡起来就拿到沟渠草丛丢
去了。后来,想想好似燕子模样儿。”经母亲这么一
说,我内心感到疑惑:母亲眼花老戆,或许就是那只
被气死的燕子呵。我小住下来,留意多天,因时令正
值立秋,天气微凉,院外茂盛的绿叶略见黄色的一
斑,春来的燕子大都飞往南方去了。就这样,几月没
有见到燕子的踪影,内心感到空落落的。
今年春节刚过,我就一直盼望着远征的燕子飞
回重筑它的老巢。一天天过去,鸡年农历正月廿二,
一只燕子终于飞回来了,我内心感到惊喜。它飞来栖
在那根钢筋上,望着梁上只留下余坭的老巢,神色凄
然并“吱吱唧唧”地叫喊着。一见我从门外走回, “唧”
的一声便飞去了。过了片刻,他又飞回,这时,母亲从
屋里走出,它便静静地站在那里,久久地深情地望
着,仿佛这年近百岁,风烛残年的老人才是它梁下的
知己,才是它多年生活的厮守。它们曾经在这里生
活,在这里筑巢,在这里繁殖后代,在这里共同度过
岁月的风风雨雨……
在家里逗留多天,那只孤燕对我终于少了一份
陌生感。有时在阳台下过一两个晚上;有时七八点
钟,当阳台灯拉着,它便“扑哧”一声飞到另一个地方
去。尽管飞走,第二天早上四、五点钟又飞回来了。它
在梁下“叽叽喳喳”,同时还变换另种低沉的语调“叽
唧嗻”叫喊着,这时院外树上的鸟儿也在应和着,鸣
叫着,这叫声一直到天亮。然而,它是在寻呼着另一
半,还是在伤心地叫喊呢?听着这凄切的燕叫声,多
日的猜疑终于得到证实:母亲拿到沟渠丢掉的,正是
它相亲相爱的另一半。但那只不见踪影的燕子,是痛
失燕巢而去,还是误食药虫丢命呢?这就不得而知
了。
早晨起来到厨房煮饭,母亲也起来了。那只孤燕
先是静静地望着母亲,后来母亲走到楼梯下,它就立
即飞到另一根钢筋,掉展身子呆呆地注视着。当那片
绵羊似的云絮托着霞光从门前飞过,它就凌空而起,
向着草绿色的田野一剪而去。
就这样,连续两个多月,天天如此,早上四五点
钟便“叽叽唧唧”地喊个不停。虽然每天一早都被这
燕叫声吵醒,但看到这只失去燕窝而又失去另一半
的孤燕,我的内心充满着无限的感喟:假如我们每个
人对鸟儿都少点伤害,多一份关爱,并与自然界的鸟
类和谐相处,该有多好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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