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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一匹消失的战马/高金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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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12.28


夏日的冰雪来得太猛,96岁的母亲日渐消瘦,2019年7月6号,我们推着母亲走进了医院。彩超屏幕上,女医生来来回回看了很久,起身到后面办公室叫来一个老一点的女大夫两人又指指点点,我突然感觉不对劲,跟大夫说:“差不多就这样吧,这个厅里比较凉,这么久,我老妈会晾着肚子……”母亲身体里漩涡已经在我们脑子里引爆。那一瞬,雪下得好大,大到无法看医生的脸。

母亲查出恶性肿瘤的七八天,治疗期间出现了各种调理反应。比如身上出现红疹子、腹部刺痛、身体麻木恶心。一天她梦到自己在一个黏黏的大池子中浸泡着,一觉醒来母亲说肠子处(肿瘤)不疼了,很舒服的感觉。我们鼓励母亲一定是药物与心身治疗后潜能被激活了,有可能是在排毒。

第一期治疗结束,外甥又给母亲在网上挂了肿瘤专家号。一上午我们推着轮椅静静等候,下班前终于叫到母亲的号。老专家很随和,得知母亲曾服役于内蒙古骑兵十一师,就打趣幽默地说:“你把同伴都熬走了,扛过这一关没问题一定能活到100岁。”母亲的左耳过去被打坏,姐姐在身边给母亲重复了一遍大夫的话,我突然感觉她坐在轮椅上的气质,像一个大首长在聆听下属汇报着什么……等姐姐话音落下后,母亲不失礼节地连说两句谢谢,谢谢!双手轻轻鼓着掌,回敬着老专家,随后又给出了大拇指。对老专家表示着诚挚的谢意以及医术的赞许!第二次面诊母亲大声地告诉老大夫她脚已经臃肿成面包,吃那些药恶心、不想吃饭等。回家后母亲对姐姐说她在半空漂浮着看我们楼上楼下忙着排队,她抽血、我们取药、取单。后来才醒悟她的病情加重意识偶尔有些恍惚。

傍晚我又去看望母亲。姐姐悄悄告诉我母亲刚吃了化疗肿瘤的蒙药。我抚摸着背对我躺着渐睡的母亲,一寸寸看着她身体的每一处,脖子在一层皮的包裹下松懈地耷拉着。腿上摸不到一点点肉,骨架分明,如菏泽的根枝,仿佛一枚油画里淡紫色的荷静卧在河床,与夕阳一同均匀地呼吸。

第十天。嫂子给母亲输完液,我搀扶她坐在沙发上,她眼睛游离,若有所思地对我说:“我得的不是什么好病……”我打断她的话:“我不能没有妈!你要好好地活着,只是胆结石化脓了。”母亲马上说:“呀,哪有一辈子不死的呢!”我说:“能好,一定能好。”此时我明显感觉到她有了信心,眼神慢慢变得有了神气儿。通过几天的治疗,一天她说做了一个梦,一个中年男子送了她一捆子菠菜。我们说这是蒙医大夫给你绿色药物治疗,是病好的象征。



我突然想起曾看过的影片,在苍穹下向长生天腾格里祈福的萨满。

母亲时常在梦中的草原奔跑,野兽的追击,又恍惚是在与敌人迂回战斗,父亲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又陷深远。

两个月前二姐和母亲唠嗑的语音播在家庭群里,我把那些珍贵的60秒一一收藏。母亲说:“我们用马车护送伤员走了两天一夜,饥肠辘辘仅有的一些水和干粮也分给了伤员。劳顿的人马快撑不住时,就在那个傍晚,前方出现了一座喇嘛庙,我们跌跌闯闯进了庙,昏暗的庙里老喇嘛吩咐小喇嘛为我们端上炒米、奶食、砖茶水。喇嘛给伤员用蒙药治疗了伤口。由于这里是后方就在庙里短暂停留照顾伤员,战马和人都得到休养,整装待发前老喇嘛为战士们祈福早日胜利。那几日多亏了那些蒙药,不然伤员的外伤在后来不会恢复得那么好那么快”。

母亲老了,96岁的她躺在病榻,把战马和所有故事都压在废墟里,伤口有多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2019年7月下旬一日上午,我一觉醒来看看外面灰蒙蒙的小雨连绵,抓过手机看到姐姐的未接来电,我心里慌张,按了两次密码都按错了键。终于听到姐姐很缓和的语调,说母亲想吃酸菜馅饺子,我一颗悬着的心放松了。饭后侄儿搀扶母亲回屋,我到她床前,母亲说:“你去买点沙琪玛、油饼、麻花。”我和弟弟很高兴,母亲终于想吃东西了,我们跑到旧城宽巷子买回各种面食糕点。过后才知道,这只是她怕孩子们出出进进饿了没东西吃,她哪里能吃进去这些东西呀。

8月15日,动的树叶像她的身影。我背对着母亲任泪水悄无声息地往下流。

一城一城的雪,来自天外来自心底。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恐惧、悲伤压在心里。而母亲即使是昏睡中也不忘给她的孩子和祖国鼓掌!

2019年9月30日清晨,我播放哥哥诵读我作品的视频,生命的指针已经开始倒计时的母亲,听到声音一下睁大眼睛,她流露出细心聆听的表情。慈祥、凝重、安稳。我赶快把手机放到她枕边,她沉浸在《我和我的祖国》的音乐旋律与一句一句我的诗歌《祖国》那铿锵的字句中。

随着曲子缓缓进入尾声,母亲的两只手轻轻拍起。两掌是放在胸前的,一只掌心与另一只手背的碰触。轻得不能再轻了,仿佛怕惊动任何声响。

其实躺在那里的母亲,已经失去自己挪动的机能。她是用了多大的力量才使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呀,或许她又回到了共和国号角在她耳边吹响的那个时刻,或许也为查出得病的哥哥鼓励加油!我的眼泪顺着脸颊再次流个不停。

门前的野菊如此的抢眼,按住了秋草的苍凉。日暮时分,陪伴了一整天母亲的我下了楼。阵阵小风吹来,这菊在北方这等季节里如此争吐芳华,我却在它们的婆娑中看到了母亲憔悴得不能再憔悴的脸。

记得70年代初草原边城苏尼特,家家户户生活用水还得靠马车送,组织上交给父亲一个艰巨的任务——为旗里建一个供水站。那时父亲刚从牛棚出来,他便义无反顾地带领十名知青在荒原上打井、建水塔,没资金买管道,就把当地废品站的废铁收购上,再转给离草原很远的大城市把铸铁管道换回来。父亲昼夜奔忙仿佛一切困难都不叫事,终于一根根管子像身体里的脉管环绕整座城镇穿插到每一条街巷,连接到每一户人家。一个能供全镇人喝上自来水的伟大愿景真的实现了,并且是锡盟草原上第一个喝上自来水的城镇。为了使职工安心工作,生活无后顾之忧,母亲主动组织家属队在新建单位的荒滩上硬是耕出二十多亩地,种菜、种瓜果解决生活在草原上吃菜难的问题。现在想想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没有任何机械帮助开垦,全是他们自己一锹锹挖出来种下去的。记忆中只聘请了一位大爷作为种菜指导师傅,他们每天起早贪黑,在二三十亩菜地中间开出一条林荫小路直通南北两条街,路两边的小榆树几乎是与我们一起长高长大的。母亲经常修剪小树,砍下枝杈喂集体养的兔子。偌大的菜地中间搭了一个二层楼的凉棚,这个柳条阁楼给我留下非常独特悠闲自得的浪漫遐想。待到菜快熟了的时候,需要有人轮班在这个“岗楼”上“看地”。上学、放学的孩子们可以抄这条林荫近道,有时孩子们就溜进菜地拔两根胡萝卜在手上拧扒拧扒就嘎巴脆地当起水果零食。有人“偷菜”我就站在岗楼上喊两嗓子吓唬一下他们。母亲没睡过午觉总是做好全家人的饭,自己扒拉两口就来替班了。辛苦总算没白费,西红柿、青椒、茄子一筐筐真是喜人,然后联系商家卖给市场、饭店,剩下的职工分了福利。秋季丰收的还有土豆、胡萝卜、南瓜。

记得傍晚我总趴在自家后窗,聆听父亲带领他的爱兵们在泵房里“拔泵”的嘈杂声,那时好奇啥叫拔泵?大了才知是抽水的泵时不时地闹妖不工作了,需要把水泵从井里提起来,连夜修理。如果不连夜“拔泵”第二天全镇就没水喝。然而赶修机器夜班没有加班费,每人只发一个红糖月饼,母亲经常烙些饼、熬上奶茶送到拔泵的第一线,零下二三十度时她们缝制的羊皮大衣用上了派场,当今时尚的皮毛一体,那时只是没有上色叫白茬皮袄。母亲地主帽子还没有摘掉,在骑兵团时的旧伤还没好。当然没有任何人让她去做,更没有报酬。现在想想母亲一个地主家最小的大小姐,哪里干过那些重活。母亲常唠叨她少时失去了父母,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青年给了骑兵的战争岁月,现在的日子是党给的,比起过去在天上啦!

正当母亲中年丰腴美丽时却给了一群孩子的成长和一片土地的建设,并让她的人生中承受了中年丧子老年丧夫的痛。

我不止一次在心里呼喊:母亲,我想让你死里逃生长命百岁,陪我变老。我不想让你陷入远处的群山。你看一盆一盆的花开得多旺。你种的那一枝小小的杏树在花盆里正在开花。它还等着你来年将它移植到窗外呢!除此之外你的儿孙们还要来与你共度佳节。就算歪歪斜斜地扶着你每一天,也不要把自己轻易地抹去。

你忘记了吗?1948年入秋,部队安排你们赶做一批军服已经完工,你申请跟随战友为某地护送棉军服,你的理由是骑马、射击都不减骑兵里的男战士,因为小时候跟随你的父亲、我的姥爷经常带着老丫头的你骑马打猎。

一队人马出发了,那天接近傍晚遇到敌人一个小分队,在即将进入村子时与敌人交战了,你把奔在前面带路的土匪一枪射下马背,并被惊到的马车甩了出去,多亏后续小分队及时赶到,战友和战马一起拼杀出一条血路,保住了军服和肚子里的大哥(肚子里已怀孕四个多月)。你的右脚受伤动弹不得,这个伤跟随你一辈子,后来脚骨变形一到阴天下雨疼痛就找上门来。

一年腊月备服团要转移新地址,你和几名战士压尾,草原上的白毛风说来就来,把你们和前面行走的马车队刮散,那车仿佛被茫茫雪海吞掉,战友们躲在残垣断壁的村里一边等白毛风消停下来,一边派人寻找着你们。

你在梦里马兰花香气十里。父亲与派来的马队在被刮得厚厚的雪地荒野寻找着你们。在白毛雪覆盖的草原,那一次你真的睡着了,但是又好似坚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梦,真的踢翻了死神梦魇的屏障,那一次你就那么拼命地挣脱了死神的障眼法术。部队找到你们几个人时,发现几匹马把你们团团围在中间,那些马身子的温度使你们没被冻死。



后来母亲随父亲转入地方建设,在来来回回追随父亲工作异地调动搬家时,组织介绍信同其他两人开在一起,别人拿上介绍信安排完工作就了事了,你找不到了介绍信,一次次工作或工龄的丢失,对你们二老来说那不算什么,因为你们曾经经历了太多。

有一年,政府给母亲颁发了一个生活补贴证和一个伤残证,我记不清两个证加起来是每月还是半年领到三十多元生活补贴费,没领几年政府要求持有两个证的人只能享受一个待遇,母亲积极响应政府号召把伤残证上交了回去,后来拥有伤残证的老革命去世后家属可以领到六七十万的补贴。有人说让母亲去换一下,母亲说:跟我同代的人没几个啦,我和他们相比较已经享受并且过上这么好的日子,我赶上了好时代要啥有啥,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工作,不能给国家添麻烦了!

今年年初我回到故乡参加发小孩子的婚礼,一个女士听说我是自来水奠基者、率领者的小女儿,她兴奋地与我攀谈,说:“我在自来水工作,现在都是自动机械操作流程了,你应该替你父母见证一下现代化高科技一体化平台怎么指挥全线供水的,看看老一辈人靠艰苦奋斗建立起来的事业在今天变得怎样的辉煌!”



此时96岁的您在梦中酿着果实吗?

炊烟碎了满天,隐约有箫声把天空摇晃。那是2019年10月21日太阳就要升起来的时候,我真的没有了母亲!

麦子、玉米,黄油、炒米,羊骨架、干牛肉,草地里喝了大半辈子的奶茶正香。让尘埃阻止时间流逝。柔软的夜吞噬着苍穹的光,您就像一匹峥嵘一生倔强的白马,消融了生与死的界限。

母亲是传说,马蹄在你的心胸可以辽阔。

母亲是蒙古马汇集的河流,汹涌高原的胸膛。

在收拾母亲留下的旧物时,想把那台已经不好使用的老式缝纫机弃之。外地的二姐微信上说:那台机器与母亲一样为社会、为家庭付出巨大的贡献,战争年代母亲在部队学会了缝纫、裁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没少给街道、邻居以及家里孩子和孩子的孩子做新衣,每年的腊月乃至大年二十九,孩子们都睡醒一觉,看到母亲仍然在缝纫机前蹬着踏板,一晚一晚地熬夜赶制新衣。母亲还能把旧衣服翻新,款式还变了花样,让那个年代的同学们羡慕不已,还给上门让母亲设计、裁剪的阿姨、小媳妇们义务服务,每逢节假日大街小巷来求裁剪者络绎不绝。母亲在缝纫机上的风采不减在战马上的气度。那噔、噔、噔声一次次把母亲拉到枪林弹雨、马蹄峥嵘的岁月。它跟随母亲近七十年了。二姐的一番话让我们沉浸在回忆中。三姐马上说她要,留个念想。

母亲,我每天都会不自觉地从北窗探头望一望邻院高层中您楼的南窗口,本知那扇窗不会亮起。

听说癌症患者都是在无比疼痛中走的,母亲也疼,她先前哼哼,后来怕孩子们听到她的呻吟心里难过,她就在疼痛时数数,都已经陷入糊涂昏迷中还能把每一个个数字数得那么清晰,上百上千都很少出错,那声音仿佛是一道指令,她的战马听到这召唤,由远而近然后载着她缓缓走入另一个世界……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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