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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出霍林郭勒不久,千里大草原已撞入眼帘。乘车虽走马观花,但早被草原的旷阔摄去心魄。在天远地阔之中,心也随之放飞在天地间,导游绘声绘色地讲解,令行程更活泼有趣。从霍林郭勒到锡林郭勒,观感的变换是渐进的。当芜然生机跃然眼前,一方净水躺在草原的怀抱中,乌拉盖和乞颜部落飘然入目。一眼望见坦荡如砥的草原,心里的褶皱一下被熨平。虽在初秋,草原的空旷与静寂,被疾风加持,寒意穿透裙裾,但景致却是迷人的。
乞颜部落是蒙古族始祖聚居处,乞颜也是蒙古族最古老的姓氏,成吉思汗就属乞颜部孛儿只斤氏。乞颜在蒙语里,意为奔流而下的洪流。草原缺水,洪流少见,而乞颜二字,应承载着蒙人对大水的期盼和珍爱。偏偏这乌拉盖河蜿蜒流注,为草原生命的孕育提供了足够的养分,也拓展了“乞颜”的意涵。汉文化有智者乐水、仁者乐山之说,在这里似乎有贴合的诠释。
天气干冷,但蒙古包抢眼的白色拂走了阴翳,顶部绘着的云纹,如云似锦,有深蓝、浅橙、粉紫,间杂拼接,颇具形色。蒙人仰天地慕云气,白云即是皓洁、力量、祥和;云纹更为蒙人所挚爱,从蒙古包到家具,到服饰,无所不用其极。在乞颜部落最大的蒙古包内,从案几到铁柱、从门楣到穹顶,从马鞍到路灯,都有云纹造型,蒙古人对云的膜拜,由此可见一斑。
远观,蒙古包状如天幕中的云朵,散落在绿色的草原上。蒙古包有圆柱形包身托起尖尖的顶棚,外由白色羊毛毡围裹。近瞧,包内小臂粗细的木棍,扎成菱网状支架,可伸可缩,也便于折叠搬迁。尖顶与圆柱连接处,开有天窗,兼通风、透气、采光之用。大包开两层天窗,小包则开一层,蒙古包用毛绳牢牢固定,抵风御雨,以便安居乐业,堪称游牧民族的移动别墅,尽显蒙人的生活智慧和审美情趣。
蒙古包的门都洞开着,可见白色的床铺和帐幔。导游卢融冰说,现在族人住蒙古包的不多了,眼前所见,均为旅游接待所设,标间为每晚近七百元,价格可谓不菲。信步前行,及至马场,马有三匹,不时有旅人上鞍下马,据说每骑一次近三百元,好奢侈。靶场与马场相邻,八个靶子由粗绳盘成,横亘在木制支架上,弯弓射箭的,多为旅者中的孩童,因缺乏锤炼,射中者寡,家长则倾身于侧,拾箭相与,呵护备至。
人在乞颜部落晃悠,顿觉草原如碧波万顷的大海,蒙古包则像海上的白色游艇。而蒙古包旁的勒勒车,更是古旧拙朴,斜斜地横在草甸上,与蒙古包若即若离。在骄阳下,在细雨里,任秋风照拂。勒勒车神形兼美,引来美女频频倚靠,拍照留影,人群在车前车后游走、跳跃、拍照,仿佛连相机都恍惚了。勒勒车本为交通运输工具,牛拉、马拉、骆驼拉皆可,为牧民拉水、拉粪、搬家、运送物品、赶那达慕大会,堪称“草原列车”。现如今,随着时代的进步,勒勒车已被拖拉机、汽车所取代。闲置下来的勒勒车,就像迟暮的美人,成了草原上一景,装饰着游人的镜头和远梦。
二
草原茫茫,青碧流翠中,随风摇曳的,尽是不知名的野草野花,受好奇心驱使,我用手机微距拍下,交与“识花君”。方知红色的是山丹花,黄色的是蒲公英,蓝色的是鸽子花,白色的是火绒草……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花儿,一茬接一茬,争相开放在无边无垠的草甸之上,如许多身着盛装的女子,袅娜娉婷,踏歌起舞。
放眼望去,草甸拥着小野花,延展跌宕,如锦如盖,一路走一路看,喜喜滋滋,心如撞鹿……杜甫的《琴台》里有:野花留宝靥,蔓草见罗裙。归凤求凰意,寥寥不复闻。诗圣何等睿智,前两句太有画面感,这里的“宝靥”,应作“面颊上的酒窝”解,将漫天的野花喻为美人的笑靥,把青青的蔓草比作碧绿的罗裙,才华横溢又感性十足。野花本是美的天使,而每一株每一朵,都该拥有一世浪漫的爱情。一阵风来,一树胡枝子在我们眼前招摇。
信步乌拉盖大草原,正处禁牧期的草场,青绿盎然,处处野花夹道,红的如火炬、似珊瑚,蓝的如吊钟、似风铃,粉的如脂玉,似奶昔……如美人顾盼,摄人心魄。我们抵挡不住花儿的诱惑,早将“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的警示抛之脑后。
在去往野狼谷途中,脚下处处窄道浅草,野花烂漫。苍穹之上云卷云舒,天蓝如洗。偶有山岳隆起,顶峰处有巨石堆叠,亮出阳刚的脾性,一条小路盘旋而上,曲曲折折,直抵山后,望不见尽头。
山脚有棕色马匹伫立,细数共有四匹,马背上搭着蓝绿色马鞍,上有骏马图案装饰,马首套着辔头,分别拴在两根水泥柱子上。草原旅游兴起后,它们有了新的使命,将游客从山脚驮到山顶,再原路折返,为主人挣钱。
早有人骑上马背,沿盘山小道斗折蛇行,草地松软宽厚,听不见马蹄声,只见秋风抚顺棕色马尾,掀起佳人的裙裾和长发,明艳、动感、鲜活。耳畔伴有凉风丽日,云影花语之中,人的胸襟不觉间阔大起来,慢慢变得安稳、澄澈。原先一颗飘忽混沌的心,突然安宁了。美好的景致,有吸附魂灵的奇效,让人物我相忘。
在狼园繁殖区,种狼们被单独关在铁笼子里,每个笼子里都竖一把硕大的草伞,为狼们遮风挡雨拦太阳。在囚笼里,它们大多眼神暗淡,或懒懒地斜躺着,或慢悠悠地溜达,自适自闲——多少时日,多少昼夜,曾经的草原主宰,成了笼中之物,渐渐地失去野性。电影《狼图腾》里的狼演员也在这里,它外形俊美,身强体壮,且喜欢与游客互动。有游客扔个鸡蛋进笼,它便快速跑去,在草窠里搜寻,鼻嗅,爪扒,嘴衔,忽上忽下,左右奔突,动作敏捷。笼子外面一群人傻站着,表情丰富地看热闹。
电瓶车在野狼谷穿行,一匹狼竟走上车行道,那时正值当午,阳光暴烈,它的眼神沉静,不见凶色。我觉得,狼的眼神里,除了戒备之色,还有对于命运的茫然。很多年前,草原就是它们的根据地,如今,它们在有限的区域里,成为观赏动物。
在观狼台俯瞰,狼们三五成群,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人群,盼望着有人扔牛肉或活鸡下来,填饱辘辘饥肠。然而活鸡和牛肉都是要掏钱买的,且售价颇高,狼们的渴望往往落空,便开始互相追赶,对嚎,龇牙。
三
人入草原,时光飞快。近午后,爬上白音山上,站在敖包旁远眺,眼界豁然开朗,地平线曲曲弯弯,草原之上层绿堆叠,仿如巨毯铺向天边,深绿淡绿相间,浅黄橙黄杂陈。
乌拉盖河从宝格达山奔流至此,竟左冲右突,七弯八拐,极尽蜿蜒之态,形成的河道一弯连一弯,看一弯到头,忽地波折水转,又是一弯,把广阔无垠的大草原,勾画得如此婉约。成就的九曲湾一直以溺水的低姿态,躺在草原的怀抱,极尽柔媚,滋润草地与羊群。在乌拉盖,水有水的思想,草有草的内涵。
白音山顶,秋风清冽,阳光显得落寞。九曲湾岸边的红柳树,一丛丛一簇簇,沿河湾一侧,逶迤而去。这些红柳,在草原上并不多见,此时隔得远,看不真切,隐隐约约的树丛似顶盖、如围脖、像棋子,看不分明,恍如梦中幻景。近处有游人聚散,大多披红着绿,或躺或卧或站,争相拍照留影。
回望身边的敖包,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均由乱石堆成,个个站得静谧无声,与我意想中的敖包形象大相径庭。殊不知,在内蒙古,敖包是蒙人祭祀的载体,是地标的意象,它们伫立山头,具有宗教的意义,富于凝聚心灵的神力。若是不入草原,岂知误读敖包已久?立山头,站风中,衣裙随风鼓荡,在茫然无措中,按下心中疑窦——烟火人间离得远了,乌拉盖的河水流得清白。
进得可汗山山门,两员武将石雕肃立两侧,骑在高大的蒙古马上,左侧武将手持巨斧,右侧武将手执大锤,守护着近在咫尺的“苏力得”,据说他们是成吉思汗的开国功臣,因战功赫赫,被冠以“蒙古门神”美称。
循苍狼之路缓缓上坡,被路侧的石人柱所吸引。茵茵绿坡之上,石人伫立,每隔十几米,就有一尊。这些石人,是成吉思汗之上25代祖先的人物,上书蓝色文字,蒙汉并立,载其名字和辈分。一路边走边看,只依稀记得苍狼、白鹿、阿兰、诃额伦四位,后三位均为女性,白鹿是苍狼之妻,诃额伦是成吉思汗之母,阿兰则是黄金家族第十世朵奔·篾儿干之妻。其中阿兰年轻时容貌俊美,蒙人赞为阿兰美人,被后世尊为蒙古族圣母,更是蒙古故事“五箭训子”和“感光孕子”的女主角。
苍狼之路终端连着蒙元兵阵,八百武士整齐排列,兵阵有蒙古帝国和大元王朝两大阵营,蒙古帝国武士手握钢刀、大元王朝的武士紧握长矛,他们高均三米,须仰视方可见其耳目,都分腿站立,头戴尖顶头盔,严阵以待,仿佛正在听候可汗发号施令。到得可汗山顶,眼界越发宽阔。从山上俯瞰,蒙元兵阵气势磅礴,堪称塞外草原的兵马俑。
可汗山依托山体,在山顶矗起成吉思汗和忽必烈的巨型肖像。远眺可汗山,可汗像庄严雄伟,如在云端,以为巨石所制。走近摸索得知,肖像为钢架和方形石膏板拼制而成,可汗山并非背负厚重硕大的青石。可汗山在2011年兴建可汗雕像后,遂改名。唯有山上的野花野草,应时绽放败落,此消彼长,无需怅惘,它们的基因里储藏着远古时代的信息,承载着蒙古草原的灵魂。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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