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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枣,是陕北佳县生长的天堂。
如果你来到我们佳县,最惹你相思的,莫过于佳县的大红枣。
移步佳县,随意走一走,你便会看到那沟沟坬坬、梁梁峁峁上,到处都是枣树的身影。又是初夏时节,当那些烂漫的春花收起急匆匆的脚步时,枣花开了,开得分外稠!无意争春,不思斗艳,踏着从容的步子,一丛丛、一簇簇,透着香甜的气息,繁星般地开着……
关于枣树的记忆,留在童年里的印象最深。小时候住外爷家,一个距离黄河边不到五里路的村庄——刘家坪。这个村庄,不仅是个生长红枣村庄,也是一个红色故里。1948年3月23日,是毛主席转战陕北东渡黄河离开佳县的最后一个村庄。居住一天多的日子里,当地老百姓用最大最甜的枣子招待了毛主席。村庄里家家户户都栽种枣树。有民谣:只要能听到黄河的涛声,枣子就会出奇的好。许是离黄河近的缘故吧,这里的枣子个大肉厚,甘甜爽口。外爷家有好几块枣树地,什么八排儿上、草剩沟、庙墕口子、园子坪、码头上……哪里的先红,哪一棵数上的好吃,我们都门儿清。
在那些物质生活匮乏、精神生活更加空虚的岁月里,枣树成了我们最忠实最亲密的伙伴。于我而言,不仅仅因为红枣味美可以充饥,更是我们童年的精神乐园。最难忘却的小伙伴——春艾。她虽然比我长两岁,但像一个懂事的大姐姐疼爱着我。用枣子滋润出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总是闪现着美丽的笑容。尤其那一双如山泉般清澈的眸子里,总是流淌着山里人的那种淳朴,那种厚重。当枣子由青变白,吃起来没那么涩了,就开始充饥。慢慢地,枣子开始红了,一开始只是红圈圈,没几天就红盖盖、半腰腰了,最后就成了通红红、糖心心了。我的好朋友春艾总会挑最大个儿最好吃的留着给我。在枣子成熟变红的时候,她总会用她自制的挠钩(一根长竹竿的上面绑着用铁丝弯成的钩子),把那最高处、最先红的枣子钩下来给我,每次我都心安理得地吃,她也心甘情愿地给,这一切在当时的我们看来,都好像本来就应该的样子。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得到这种特殊的待遇,也没有人生来就为守护你而来的。年岁稍长,回味过去的日子,让我明白了什么。感恩冬夜里饿得睡不着时外爷的一把红枣;感恩春艾给我孤单童年里最珍贵的友谊;感恩那一身铮铮铁骨且随遇而安的枣树;感恩生命里那些默默为你的守护者和奉献者。
“八月剥枣,十月获稻。”关于枣树的历史,几千年前的《诗经》里就有记载,可以说是很古老的品种了。因为漫山遍野随处可见,所以人们熟视无睹,不惹注目,只有当溢满枣香的成熟时节,人们才会念着有“百果之王”美誉的好。金秋十月,是红枣收获的季节。连续数十天的打枣、捡枣,虽然浑身酸痛,四肢乏力,但那种满满收获的喜悦,会冲销了一切的不快。清代诗人王庆元,在吟咏家乡枣熟时,有“河上秋林八月天,红珠颗颗压枝园。长腰健妇提筐去,打枣竿长二十拳”,又有“春风已过又秋分,打枣声喧隔陇闻。三两人家十万树,田头屋脊晒红云”,一派打枣的繁荣丰收景象。 那些年佳县的红枣远销各地,出口海外,枣农们应市场需求,从鲜枣开始销售,到蜜枣、烤枣、熏枣,还有现在的枣干、枣片、枣夹核桃,还可以酿成枣酒,也可以作为中药,益气补血,美容养颜。有北京《同仁堂志》记载,“佳州油枣入药可医治百病”。就连蜂蜜,那也数得上枣花蜜了。而且她的寓意也是极好的,把红枣、花生送给新婚夫妇,即是祝愿他们“早生贵子”。红枣这么受欢迎,是因为她不仅美味爽口,营养价值极高,而且皮实好栽种,耐旱耐涝,耐盐碱耐瘠薄,不管外界条件如何,也不管年年打枣棍棒加身,被打得七零八落,遍体鳞伤,她总能结出甘甜的果实,真可谓“不论瘠与沃,我自献甘甜”。不娇气不敷衍,不邀功不争宠,只用果实证明自己,像极了这一方水土的人们。
枣树没有颀长挺拔的身姿,开不出艳若桃李的花朵,但就是在那嫩黄香甜的簇簇小花上,结出了一颗颗一串串红玛瑙般的甜果,守望着这一方民众,滋养了世代葭州人。低调,坚毅,只给予不索取,和这里的人们守望相助,互为依靠。她是贫民之果,但她却果中极品。遗憾的是,近年来每逢枣子成熟时,总会下几场连阴雨,使得枣子没有收获就被烂在树上,枣农这一经济屏障猝然坍塌,实在令人扼腕叹息却又无可奈何。多么希望我们伟大的科学家们,能研究出红枣不要因连阴雨而霉烂的法儿,免遭风雨的侵袭,来护佑这一方质朴的民众,挽救始料不及的损失。
越是收成不好,越是没有销路,枣农们渐渐松开了曾经视为根本的红枣。去年回到老家,看着那漫山遍野的枣林地,再也没人锄,荒草长了半人高,新枣旧枣铺了一地,村前道旁,低枝桠上的红枣都没人摘。这些曾被视为养命之根、养家之本的贫民之果,曾几何时,人们已经把她遗忘在枝头,散落在地头?然而,枣树年年依然,开花结果,没有一丝懈怠。大伯家的一棵枣树,由于水土流失,大部分根须都露在外面,仅剩一条根抓在泥土里,但她依然努力开花努力结果,尽力活得还像个枣树的样子,让人油生敬意。
在这里,不得不说说天下红枣第一村——泥河沟,这里是千年“枣树王”的故乡。前些日子,和几位朋友去郊游,踏入这片千年枣园,徜徉其中,流连忘返。这片枣园像极了一个家族,世代同堂,子子孙孙,绵延无尽。最年长的被誉为“活化石”的“枣树王”已经1400多岁了,老态龙钟,经过岁月的剥蚀,风雨的洗礼,树身都成了空心的,至今仍年产枣子百余斤。也有当年生长起来的小枣树们,在风中摇晃着青绿的脑袋,一边茁壮成长,一边开花结果。可以说,枣树终其一生都在奉献。
这几年,扶贫政策的春风,吹拂到家乡的每一个角落,为枣农们鼓起了营务枣树的信心,他们又重新开始审视这守护神般的保命树。相信在党和政府全心全意为民谋福祉的引领下,红枣的境况会迎来昔日的繁盛。
家乡那一株株、一片片枣树,看起来是那么的其貌不扬,干枯粗糙,花开不艳,叶生不茂,唯有果实,却是那么的甘甜、醇美,使人由衷地生出钦佩之心。
红枣,须以仰望的姿态来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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