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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少年时候总是那样孤独,那么沉默,对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仿佛这世间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仿佛这个家里所有人都不懂我的心,我只管将自己的心事密密包裹,深深隐藏,从不与人诉说。
每天放学以后,我都会躲在自己的房间,课本铺展开,书本随风吹得“哗啦呼啦”响着,我麻木地盯着它看着,看一页一页的草纸被风吹过去吹过来,最后又恢复原状。那时常常这样,只是一个人在那里发呆,总是想象自己长大后的样子,总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置到未来。
那时最喜欢做的,就是跟着小伙伴们在夜晚的街头走上几趟。但母亲不许我出去,天刚擦黑,我家就大门关闭,还加了锁。虽然我有钥匙可以打开那把锁,在我少年的记忆中,那锁并不仅仅代表一把锁,锁可以打开,来自内心的约束是不敢轻易打开的。那把我随时可以打开的锁,最终也没有在违背父母意愿的情形下被打开过。这种约束来自我的内心深处,它在我小小的心灵中与生俱来,自成规矩。
那把锁,成为我少年时代不可触摸的一段记忆。有时真羡慕几个小伙伴,她们可以在夜间随意出入。她们在我家墙外学猫叫,我一听就知道她们来找我了,于是就爬到紧靠窗户的书桌上隔着窗子努力望向墙外,果然,她们在向我招手,我既紧张又兴奋,用手指一下父母的房间,意思是千万别让他们听见。小伙伴们心领神会,又做了一番激烈的手势之后,她们确定我真的不能出去之后,只好悻悻地离去。她们走了,我还站在书桌上面极力在黑暗中探索着。她们一次一次去找我,一次一次失望地离开,一直到后来,再也没人在夜半时分去我的墙下学猫叫了。我的心失落了一段时间之后,由此也便逐渐安顿了下来。
在我还是少女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我跟母亲之间是最陌生的,我们几乎不太讲话,可能,我一直不是母亲理想中女儿的样子吧。包括我小时声如蚊蝇也很让母亲费解,还有我瘦弱的特征也跟她似乎没有母女之缘。不管有缘无缘,我毕竟还是做了她的女儿。最初的几年,我一直与母亲无话可说,我们的性格“格格不入”。
人常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但我,那时却没有给母亲贴心小棉袄的温暖,母亲也极少给予我必要的保护。小我一岁的弟弟一直跟着大人们喊我乳名,从来不叫姐姐,母亲从不制止,在母亲的教育思维中从来没有女孩需要呵护这一说。
在我五六岁那年,母亲为弟弟买了一个橘红色小皮球。弟弟拿着爱不释手,仅比弟弟大一岁的我也同样喜欢。但我只能在一旁看,我看到弟弟将球往地上一摔,球立刻“嘭嘭”跳起来,弟弟追着球开心地跑,我也在后边追,追上了,球又到了弟弟手中。我碰都没有机会碰,我的眼里满满的全是羡慕。
那一天中午,弟弟玩累了,就把皮球放在地上睡觉了。我悄悄溜过去,拿起那个我向往已久的橘红色小皮球。
那一刻,我甚至不敢大声呼吸,我担心我的呼吸吵醒弟弟,他醒来后我就摸也摸不得了。于是,我偷偷拿着球去了院子里。怕声音大引起大人注意,我不敢将球放在地上打,那样会有“嘭嘭”的声音。起初,我只是轻轻地抚摸,后来忍不住在地上滚了一会,感觉那样不过瘾,我就拿起皮球扔在柴火垛上,柴草轻,球扔在上面也没声音,然后等着球慢慢从柴火上滚下来,我用手接住然后再扔。烈烈的日头烤灼着我,我汗流浃背,也舍不得进屋。想不到的是,我用力一扔竟撇到了院子外面,不知道撇到谁家去了。
站在那里我害怕极了,知道弟弟醒来肯定首先找他的小皮球,早晚会被发现。我不知所以,就在这时,果然弟弟睡醒了,母亲也起来了。弟弟一起来先找皮球,一看球没了,我也没在,母亲一下子就知道了是我拿走了皮球。母亲追出来问我,我吓得战战兢兢,但最终还是承认了是我把皮球弄丢了。
母亲一脚把我踹倒在地,两只手分别放在我的大腿内侧拧我的肉,我疼得嗷嗷大哭,母亲一边骂着一边拧,丝毫不放手。这时候多亏爷爷过来拉开了,他说:“都是孩子,你这么狠干啥?”
母亲从小是偏袒弟弟的,对哥哥也十分喜欢,尤其不喜欢我。可能,我从小就是不讨人喜欢的,首先不爱说话,也可能是说的话母亲不喜欢听,所以我就尽量不说了。弟弟就不一样,他从小就会讨母亲欢心,不管他说什么母亲都喜欢听。再说相貌,弟弟从小胖乎乎,又喜欢调皮,闪着一双大眼睛人见人爱。我的头发一直像草一样,自己不会扎头发,母亲也不喜欢帮我梳理。因为我长期肚子疼,小时候一直瘦骨嶙峋,一阵风就要把我吹跑了。
还有一次,家里不知谁给了一支钢笔,我和弟弟都想要,虽然弟弟小我一岁,男孩子身体壮实,我哪里是他对手呢,我们争夺期间,弟弟失手将钢笔刺进我的脸,我捂着脸哭了,最终钢笔被他得去,但是母亲对弟弟一句责备也没有。这件事在我心里形成了一个阴影,一直记了很久。那时候家里生活条件差,掀开锅就是黄灿灿的玉米饼,有时候不吃饭就去上学。弟弟不想吃饭了母亲就去前街的火烧铺给他买个火烧偷着塞给他,母亲以为我没看到,其实我早就看到了。有时在心里对母亲产生着怨恨,我只有盼望自己快些长大,长大了就好了。
这种状态一直到我离开故乡。后来,我终于在这种窒息的生活环境中远走他乡。
后来才弄明白,当时答应的并非仅是亲戚的邀请,而是我在顺应自己灵魂深处那颗“不安分”的心。我最终让自己得到了满足,也让母亲彻底知道她唯一的女儿真的离开她去了远处。此后有一段时间,我与母亲唯一的交谈方式是靠写信。一封信飘过千山万水,却拉近了我与母亲心与心的距离。
当我收到母亲蹩脚的几行字,我始终“坚贞不屈”的铁石心肠开始变得柔软,开始感觉到眼泪的温度。
最后,我在接到父母写给我的信之后,便用最快的方式回到那个当初让我沉默寡言的地方。后来进了一家企业,在小城里安了家,从此,再未离开。
少年的时光,还有那些有意无意的愁怨,如今都一去不复返。转眼亦是半生飘零,与母亲已经无话不谈。不知是年龄缩短了距离,还是岁月让一个人越来越懂珍惜。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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