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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汉子的山祭(外一篇)/林汉筠

点击率:2017
发布时间:2022.03.23

很小的时候,读过一本书,讲的是号军夺天下的农民起义故事,书名叫什么早就忘记了。那时起,书中主人公刘仪顺,嵌进了小小少年的脑海里。这不光我们同是宝庆府人,更是他骨子里那股“吃得苦,霸得蛮,耐得烦”的个性,更有“打死架”的江湖义气“味得安嗯得”(宝庆话,厉害的意思)。他率领的号军起义曾汇集了14个省的义军力量,持续15个春秋,牵制了黔、湘、川、滇等省清军主力,与粤省花都的客家人洪秀全率领的农民起义遥相呼应,在青史留下了一个重要符号。而他在黔东北以传教为名举起反清的旗帜,受其影响的梅林寺人胡胜海不惜身家性命,率万余人在甘溪梅林寺揭竿而起配合作战致清廷剖心殉难,这一肝胆相照的故事,一直在宝庆人中口口相传。

想不到,在这个初冬的下午,一个偶尔的机缘,来到梅林寺,拜谒了英雄故居,与150多年的号军首领来了一场穿越。

来到长丰,远远地看到一大片奇石林。石林呈西高东低之势向斜面延伸,一幅幅画面活跃、栩栩如生的石景,立在眼帘:有的连成一片,绵延数百米,有的孤峰独立,自成一景。或像敦实魁伟、手执军杖的将军;或如超度众生、慈眉善眼的佛陀;或如瘦立的定海神针,或如直刺天宫的宝剑,千姿百态,点缀在古老的山寨之间。

150年前胡胜海的“帝国”在哪里?威严肃穆的寺庙在哪里?在山寨与这一片火山溶石石林之中搜索,没有找到失落民间的影子。

一块梅林寺起义遗址的路碑,孤零零地立在那时。碑边是一篷篱笆。站在高处往里瞅,是一堆倒圯的土墙,几片残存的石瓦,两根斜斜的石头门柱。令人无法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惊天地、动鬼神,曾让清朝政府辗转反侧,心悸了十几年之久的地方。在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里,当年威震山海的胡胜海在这里指挥千军万马的热闹场面早已荡然无存。

道光十六年(1836)的梅林寺,迎来了胡胜海,也注定了山寨的不平凡。家中排名老二,又生得皮肤紫黑,被笑称“胡黑二”的胡胜海,因为天资聪敏,胆略过人,12岁时可评论《四书》《五经》,深得梅林寺主持喜爱,收为俗家弟子,传授武功,因打小乐于惩强扶弱而远近闻名。

清末,被称为无序和黑暗的时期。外寇不断挑衅,用鸦片侵蚀国土,激化了社会各阶层的矛盾,采用封建专制政权的清朝政府,闹得人们食难果腹,而不时引发出起义大军,造就了一大批农民英雄。胡胜海15岁那年,客家人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起义,在广西金田举起了大旗,继而飘向全国。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清政府见状,着令地方立即兴办由各地举人、秀才充当团练头目的乡团,组织“练勇”。在湘黔渝活动的灯花教(白莲教)教主刘仪顺以传教为名,暗地组织、发动群众反捐输、反折征,联团抗官。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土家人,乐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自古就有着逆来顺受的隐忍。知道生在山野长在山头的他们,自然敌不过那种不需要事实的世俗激愤。然而,清政府腐败,清政治压迫、官吏凌辱,他们都是低着头不敢说出一句多话,生怕那一顶顶“同案犯”的帽子随时会套到头上,生怕家中老小就此牵连、惨遭不幸。在思南与刘仪顺结交金兰的土家汉子胡胜海,一股热血激偾,尤其是报名参加“灯花教”后,压在心中的火山,被刘仪顺的话点击,猛烈地憬悟到在卑微的生存环境里,寻求生命的自由。便横下一条心,向心目中的“神”靠近,拿起手里扁担走进了反腐败的队伍,协助刘仪顺在黔东北的起义。在家乡梅林寺,他公然举起 “反清复明”大旗,以“黄”称王,手执黄令,头裹黄巾,建立了“黄号军”。与思南的“白号军”,铜仁的“红号军”遥相呼应,配合作战,矛头直指清朝官吏。

农民战争,是封建社会阶级斗争的产物。农民起义,就是反抗既成的秩序或建制,是农民阶级反对地主阶级的斗争。毛泽东曾说过,“封建社会的主要矛盾,是农民阶级和地主阶级的矛盾。”曾在中学时,读过关于秦末陈胜、吴广起义的课文,他们为了笼络人心,吸引更多的农民参与起义,巧妙地采用“迷信”手段,在一块白布上写上“陈胜王”三字,偷偷塞在一条鱼肚子里,让兵士们以为是天意而纷纷跟随他们,建立了历史上第一支农民起义军,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农民政权,他们以“伐无道,诛暴秦”打遍大半个中国。

生活在山寨的胡胜海,在陈仪顺白莲教的引导下,走上起义之路。咸丰八年(1858)二月二十四日,胡胜海率军进驻大堡,也就是今天的德江县城,首战马蹄溪,继而长冲直入,联合各路号军以荆竹园为根据地,推刘仪顺为教主,创立政教合一的政权,改国号为“江汉”,立朱明月为秦王,胡胜海则当仁不让地坐上了大将军这把交椅。

不久,胡胜海自封为“威福王”,梅林寺理所当然为“皇都”,并以此为大本营,向周边各地拓展开来。实干的他,同样怀有“鸿鹄之志”,但他不像陈胜、吴广那样靠着某种手段来巩固自己的皇家地位,但他有刘邦那样有着自知之明,刘邦“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餽饟,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他的神话,就是真诚,真诚的力量,就是弹大杀伤力的原子弹。他根本不需要像陈胜吴广那样弄点石人,为造反推波助澜了。

于是,他在有限的梅林寺拓展无限的空间,他广下帖子,招兵买马,建皇城,筑宫殿,修皇仓,设石门石卡,砌炮台,烽火台,围土千方,开沟引水,积草屯粮,构筑起他的皇城之梦。他也没有浪得虚名,让本以摇摇欲坠的朝廷,先是一阵晃动,然后隐隐作痛。

而此时,敢吞天下的洪秀全,在定都南京不到三年,因天京事变元气大伤,折腾了13年之久无疾而终。清廷一边收拾了洪秀全余党,一边捂着黔东北这块疼痛的伤口,为 “刮骨疗伤”望闻问切,开方下药,调剂重兵准备围剿号军。同治七年(1868)正月,清军先陷荆竹园,继克覃家寨,强攻德江大堡,直逼胡胜海。一时,大堡城内血流成河,尸首如山,这场旷日持久响彻历史的“黄号军起义”,在当年闰四月初五胡胜海被俘,随着他们的鲜血渗入黔州大地,这段激烈历史故事打上了悲壮的句号。

正当我倚在遗址的墙角,轻轻撩开篱笆向内张望时,迎面走来了黝黑的汉子。他说,他叫田辉,就住在对面的铺头,土生土长的梅林寺人,从小听着胡胜海的故事长大的。

黄号军起义,如山崩地裂,给朝廷重重一击。在同治五年久攻不下时,又急调湘军统领席宝田亲率洋枪队7000多人,将90岁的刘仪顺直逼到杨保河而活擒。胡胜海则率军退回大堡,顽强抵抗。清军见胡胜海是个人才,诱其投降。胡胜海则高昂着头,冷笑道:“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即便是在白森森的尖刀下,他的眼睛里仍是透露出土家人宁死不屈、大义凛然的禀性。

这个有着“太子少保”名号的席宝田,也是宝庆府的“好角色”。这个十八岁入县学、曾就学长沙岳麓书院的湘军将军在镇压太平天国军中战功赫赫,后又受命专办贵州军务,统湘军万人入黔,进逼起义军各个击破。成为湘军中一个风云人物。离老家不到两公里的沙冲岭有一个形似坟墓的山包,就是他的坟墓。麻石护墙数丈高,前面是层层梯田,左边是一泓小溪绕山包而过注放不远处的水库,后头则是古树林立的次原始森林,坟墓旁边有几栋庭院,是供守墓人和田佃户居住的。

小时候,勤工俭学捡茶籽时都要从那里经过,都要邀几个大胆的伙伴去那儿看看,都要听当地老人讲分田地的故事,当然也少不了关于席宝田的故事。据说,席宝田死后出葬,从其在离老家10公里的塘田市别墅同抬出48副棺椁分不同方向出殡,就连他的家人也摸不清方向,到底他的真身埋在何处,至今仍是一个谜。在特殊时期,为开挖席宝田的坟墓,曾动用几十个人来开挖未果,最后动用了爆破设备才得以打开。

曾看过关于席宝田的资料,这个靠镇压农民起义的清末湘军将领,每攻占一地,就令士兵烧杀抢掠,遂成巨富,后告病离黔回湘。不知道,他在老家铺的路,建的那座类似城堡、傲立群雄的坟墓,有没有沾上梅林寺人们的鲜血?现在想起来,真有点胆颤心惊。

“成败何足论,英雄自有真。”大山深处以梅林寺为王国的胡胜海,成于宝庆人,败也是宝庆人。今天,又一个宝庆人冒着严寒来到这里,探寻他的足迹,记录他的故事,传播他的事迹。看来,这个土家儿子,真与宝庆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结。

田辉,是一个九磨十难,差点命丧他乡的人。几年前,在浙江打工因一场车祸让他昏死了几天,至今头上还留下一大块伤疤,成为不幸的“纪念”。但所有这些,都没有减弱他宣讲胡胜海和梅林寺故事的热情。他说,只要陌生人来到这里,他就会主动上前做义务讲解员,他要将自己所知道胡胜海的故事传播出去。

他领着我们来到遗址侧边那堆古树边,探身古树下的大坑说:“这个消水洞,我们称它万人坑。也就是当年胡胜海誓死要杀尽天下贪官的填埋场。”

以梅林寺作为王国的胡胜海,对于贪官污吏有着深切的痛恨。这个君临天下的土皇帝,在简易的土寨里,理顺了财政关系,安顿了“臣民”生存,调处了村寨恩怨,也审理了一宗又一宗大案,惩治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贪官。望着远处高高拱起的石林,瞪着那条清澈的河水,耳边响起乌江的怒吼,一阵硝烟飘到窗前……

惩治贪污,有史以来就是贤君治国的一个重要手段。明太祖朱元璋的把式更是新奇:他在各府、、县在所在衙门的左边,修建一座供奉土地神的小庙,在衙门大堂公座的左边悬挂“皮草囊”。对于贪官污吏者,用这座小庙作为扒贪官皮的场所,用“皮草囊”装上被处死贪官的人皮,来警示官吏。“明太祖为什么能从元朝夺得天下,就是元朝宽容放纵贪官污吏。清政府为什么这样腐败,就是有大批的蛀虫。我要效仿明太祖用严刑峻法,以矫正积弊。”熟读史书的胡胜海,效法明太祖用残酷的惩治方式来治理他的“江山”,以万人坑的方式来形成强大威慑。

万人坑,曾填埋了多少个当地贪官污吏,填埋了多少个与胡家的世仇,史书上没有记载。但意想不到的是,这个万人坑,竟然在一夜之间,让梅林寺的“皇家”遭受了灭顶之灾。在一次胡胜海率队在外作战之际,清军乘虚而入,伙同当地豪绅,用重金收买了驻守老营的哨兵,以火把为号袭击老营,火烧粮仓梅林寺,胡家寨300多口惨遭活活烧死,纵使有侥幸从火海里逃出来的,也被围在四周的清军用刀击命,胡胜海家人在这场惨案中无一幸免。胡胜海的故居与后人,从此湮落山寨的某一角落,留进山寨的记忆之中。

如今,这一大坑已是绿树成荫。在冬阳下,古树显得神采奕奕,生机勃勃。为了纪念这场声势浩大的反腐败运动,当地人仍将这里称为万人坑。

“这么多人,他们的操练场在哪?”

田辉似乎看出我们的疑惑,紧紧地盯着前方说,离这里两里路光景的地方有一个穿洞,是他们召开会议、操练兵丁的地方。

“穿洞,也就是一座巨大的岩洞穿过整座山,就像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一样。”

这不正是我们经过的桃源洞吗?

我们曾怀着好奇,在一块打着“桃花洞”的招牌指引下,穿过一条呈“之”形的山路,走进偌大的山洞。

洞口像一个巨大的月亮挂在山腰之间。正对洞口中央有一个圆润的石头,顶上放着一个巨型牛角,当地信奉的雷公风婆伫立在石头正面。洞中有小桥流水,有平整的地面,还有一排民房,崖壁上不时有水滴落,叮叮咚咚。走近洞口,目测洞高10米以上,深达50米,宽则40来米。

大门口有个老者正铺开宣纸,一阵草书行云流水般落在纸上。“荣荣窗下兰,密密堂前柳。初与君别时,不谓行当久。”老人临的陶渊明《草书拟古九首帖》。见我们的到来,立即放下笔墨。当得知我们远道而来,希望“到洞里参观一下”时,二话没说就把我们请进洞内,倒茶递烟,热情得像老朋友见面。

走进洞来,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紧贴洞的一侧,自上洞滔滔而来。洞内形状各异的石头横贯其中,溯流而上,也是一块巨大的石头顶住洞的后门。随着一条山路向后望去,只见一座座吊脚楼挂在云端一样,炊烟随着微风里袅袅而起,鸡鸣,犬吠,牛哞,孩闹——洞后面藏着热热闹闹山寨。

老人呡了一口茶,望了望整个山洞说:这就是陶公笔下的桃花源。春天,后洞的桃花芬芳;冬天,山崖的腊梅绽放;夏天,则是鱼翔浅底;秋天不用说,整座山就是一座大仓库,什么果子都有。

虽时值初冬,但整个桃源洞不惜万木的青翠,不惜百花的清香,不惜百鸟的清鸣,迎接着一个个来人。站在老人的书案前,看着力透纸背的书法,暖阳,和风,柳丝,在我们的谈笑声中,款款而来,翩翩而去。

想不到这里曾经是胡胜海的集训地。当年的黄号军在这里组织召开千人大会,各路好汉的那声声呐喊、滚滚浓烟、震天炮火的场景,在明媚的阳光下,早已洗去了血腥,火红了山寨,葱绿了大地。

顺着右边石碑处的小路往东边山上走去,远远地看到一块牌坊,上面写着“梅林寺黄号军遗址”。关于梅林寺那声血雨腥风的战斗,史书上没有过多的记载,曾在一本小册里看到过关于这场弥漫火药味的地址。“遗址在一小山堡上。石墙呈马蹄形,高达2米,中间有一个封闭式石门山坡下半部很陡,沟底是一条小河。”

站在牌坊边向远处眺去,那北面的山坡从结构上看应该是当年那场记忆。浓雾弥漫的山麓,似乎还藏着一股历史的火药味,在150多年的时光飘渺。

山顶上,一尊胡胜海的塑像耸立在山头。站在自己“以梦为马”的脚下,他是不是正追逐“皇城”之梦?

深谋远虑的他在这里筹建军队的同时,不忘“以农为本”,号召军民且耕且战;将豪绅富户土地,分给无地少地的农民耕种;组织号军截劫清军粮饷;利用发展经济来扩大号军影响,瓦解清军士气,宣传济困扶贫主张。那声带着土家口音的召令声,喊彻了整个贵州,震撼了整个清廷。

头扎黄头巾、手执指挥杖的胡胜海,巍巍地立在山顶,目光如炬,威风八面,正视前方。正面那扇巨大的天门敞开,雾霭蒙蒙的门洞,酷似仙女拜佛的崖壁,时现时隐的烟火,状似如来五根手指的五指山,直向蓝天,严严实实地遮去了远方,像威武的门神守护着这一天门。

他是山里人,知道自己是大山的儿子,就像古希腊神话中安泰离不开大地一样,大山是他源源不断的力量。他也有像高山雄鹰怀有凌云之志,但他心里头有着与自己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父老乡亲,有着自己浴血奋斗的城堡。他没天王洪秀全那样雄心勃勃,从广西出发,一路攻坚克城,定都南京过得纸金迷醉的生活。山寨是他的本,是他的根,是他的王国。渴了就喝口山泉水,累了就饮杯“苞谷酒”,饿了就啃根山薯根,他想用自己生命力和人格,传给这座大山,留下重重的印记。“清早起来啄杯儿,赶着牛儿喃噻,上高山喽啄杯儿啄。”当晨曦刚放,他眯了眯眼睛,听着远远传来的山歌声,发出爽朗一笑。

他眼中的“皇家”土地上,朦胧洁白薄雾从地平线上升起,形如走龙的洞庭河,蜿蜒在莽莽苍苍的翠绿之中。这条人称“焦云之溪”的河水,像一条绿色飘带,将层层梯田有机分割,错落有致。金黄色的田畴,葱绿的山峦,暮归的牛羊,嬉笑的儿童,在他的嘴角扬起。而他的目光之处,或许正是黄号军浩浩荡荡,攻克德江、务川县城,纵横驰骋。

一阵阵清脆的木鱼声从山后头一间铁皮房里传来,绵绵得催人眼泪。田辉说,这里就是古时的梅林寺,曾风光得不得了:一座三门三殿的大型古庙,整座寺院建筑面积约两千多平方米,用于生产的土地百余亩,三门三殿中立有百尊大小佛神,四合天井院中还有一口小水井可供数百人饮用。

时光更迭不过百十年,红红火火、香客不断、傩声不绝的古庙,已香火不再,寺内原有的佛像难觅。

晚风轻轻地吹着铁皮房,不时与里面的木鱼声唱着和声。对于山寨来说,这风前暗点的木鱼声,是喜?是悲?几块铁皮垒起的禅房,倒有点清味空门,老师傅一味地念唱着、传诵着。禅已到了这样的意境,或许就是古寺的一道风景。

在另一间铁皮屋里,一幅巨大的“神仙婆”照片挂在墙上,一个身穿法衣的傩师正在双手弹指,唱唱跳跳。

这是梅林寺独特的民间文化。受巴蜀、荆楚文化影响,有着宽广的包容力的土家人热情拥抱外来文化,尤其是胡胜海与刘仪顺结交后,这儿将儒释道与当地土家先民祭奉祖先的傩文化有机嫁接,“寺院傩”水乳交融,自成一体。

一个稻草扎的草帽人放在胡胜海塑像的后面,双脚绑住的雄鸡跪在草帽人上,旁边的菜刀在夕阳下,显得更加白森森的。

一道红光在手起刀落之间,呈弧线往那尊塑像抛去。

傩师一声口哨,飘洒在山风墓霭的古寺之间,尖厉而婉转。


煎茶“刨汤”


甘伟在电话那头说到 “吃刨汤”三个字时,一定是眉飞色舞的。他拖着诱惑的口气说,你可以不吃,但不可以失去在德江吃上这个风俗的机会。说话间,早已馋得整个人发酥。

放下手机,还未及整理好办公桌的材料,他的电话又来了。他说,车已到了办公楼的下面,不方便停车,让我迅速下楼,“去领略煎茶风味。”

煎茶是德江的一个乡镇。刚去德江时听说这个地名,查了好多资料,发现它的命名并非与茶有关,也与煎字没有什么关系。好几次路过这里,都没有去领略一下这里的人文。

甘伟是我在贵州就学时的同学,在煎茶镇谋职。虽然出生地在毗邻的山寨,但在这儿工作生活十几年,也算得上煎茶人了。热情的他,前几日曾陪我们去看过中国传统村落付家村和都司墓,这次专程接我去离县城三十里外的煎茶吃“刨汤”。

“杀年猪”“吃刨汤”,是土家人一件慎重的年事。甘伟一边开着车,一边谈起他们的土家风俗来。杀年猪时,要选一个黄道吉日,请一个口碑好、手艺精的“杀猪匠”,再邀请寨子里身强力壮的乡亲来帮忙。杀猪前,主人家与屠夫先向堂厅祖先神位祷告,恭请祖先回来过年,共享“刨汤”,求上天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在杀猪过程中,不得讲对神明不恭、世情不敬的话。待主人与屠夫讲上一大段“好话”后,才将年猪从猪圈里赶出来,送它“上路”。杀猪时“过山快”(一刀毙命),预示主人家来年平安兴旺,兆头顺利。如果哪家年猪迟迟不能断气,甚至倒地后又站起来的话,主人家则立马点上三柱青香,用冥钱蘸上猪血,一边烧纸敬天地,一边念念有词,打发“孤魂野鬼”,待冥钱全部成尘后,主人家方才心安,来年过得顺顺利利。

吃“刨汤”那是土家人待客的最高标准,所以杀年猪便是一件全寨子的喜事。这儿流传着一整套“杀年猪,吃刨汤”的特色民间习俗:主人用年猪肉置办的酒席,席中寓意“长长久久”的酒和猪肠是必不可少的,寓意着“长(肠)龙过江”的火锅也是必备。他们选用肉块头大的“槽头肉”作主菜,配备爆炒猪腰、猪肝、猪肚,凉拌生猪血,成为刨汤肉的重要菜肴。

已近年关,山寨已下起纷纷小雨,漏进衣领里,冷得直打直哆嗦。穿过一排吊脚楼,就来到同是同学的杨彪新建的楼房前。杨彪一会儿招呼来客,一会儿安排厨师,忙得手忙脚乱的。看到他那副样子,连忙示意他不要理会我们。甘伟陪着在楼上楼下走了一圈。楼建的“土洋结合”,是楼房,却不失土家吊脚楼的特色,前面可以容纳七八张桌子的大厅,后面则是吊脚楼。

楼下左柱上,正挂着刚刚解剖好的年猪,一口大锅放在铺头边上,一大块摆在另案板上的猪臀肉,在厨师的精彩手艺下,成方成条地滚入大锅。

一股浓浓的年味在嗞嗞作响起来。

杨彪家新楼大堂已坐上了六围台,有如我一样从县城赶过来的朋友,有从山寨里请来的乡亲,有新楼房的左邻右舍,认识的不认识的,大伙儿围炉而坐,纸烟一点,酒杯一碰,家常一唠,不一会就熟络了。

正堂上的祖先神位,刚刚洒了猪血。刚开锅的“块头肉”已摆以案前,一家大小齐刷刷地立在神位前鞠躬。待一声鞭炮响,刨汤宴开始了。

第一道菜就是浸在火锅里的肥猪肉。别看有手板那样大块,但通过大柴火炖熟的猪肉,色泽金黄,汤汁浓郁,散发出迷人的香味。作为山里的孩子,也是吃过山猪长大的,但还没有见过他们这样将这么大的猪肉“打火锅”,一块肉看起来就二两重,足见煎茶人的大气。起初,有点拘谨,见大伙毫不客气地捧起大碗喝酒,夹起大块猪肉往嘴里送,便放下了客套,放下“优雅”,举着筷子,看着哪块就夹起那块肉来。吃到了儿时猪肉的鲜嫩,吃到了久违的细腻,吃到了山寨习俗的嚼劲。

酒过三巡,菜也上了九盘十大碗的,大伙儿酒酣饭饱,容光焕发,随着酒兴,有人拿出锅底下的柴火,堆在院子前面的坪地上燃起篝火,跳起舞来。平日的劳累、客套的繁文缛节,早就被丢到寨角的小河里去了。香喷喷的刨汤、热辣辣的苞谷酒,以及动情的山歌、热情的舞蹈、激越的掌声,在那堆篝火边燃烧,并且烧得越来越旺。

原来,煎茶刨汤,还刨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刨着激情四射的歌舞,刨着风调雨顺的来年。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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