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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边的靖/曹 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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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8.15

坐在统万城颓圮的城墙头,等一场雨。

某些机遇,未曾预设,却惊人得好,若风雨中的统万城,或者统万城的风雨。其实,我来这里是为等一场落日,看夕阳下沉睡的统万城,或者统万城头缓缓沉落的夕阳。这是很早以前就在等候的偶遇,我甚至不止一次想象:一个薄薄的黄昏,夕阳之光柔柔地散射过来,千疮百孔的城墙头,被蒙上一抹温柔的橘黄,一截截断壁残垣,因为光的返照,会漂浮着一丝荒凉而温润的诗意。

但此刻,夕阳被浓云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看不见。狂风突起,卷过来,卷过去,大树被卷得枝叶乱舞,失了风仪。雷声滚滚而来,闪电划过苍穹,天幕裂开了一道道缝,顷刻间,大雨如注,直灌而下。雨珠落得有节奏,有韵律,平仄相间,抑扬顿挫,像一首苍凉的边塞诗。或者,像一个不可解的密语,只待风雨横来,一语成谶。

那么,这便是最好的安排。

绕开惯常的通道,一个人,一个方向,大踏步走到头。风雨中的统万城,似乎更值得这样迈开大步走一回。无须有路可通,也不刻意追逐,就从野草丛生的城廓故址穿过,从开满野花的沙砾地走过,望着西北城角高昂着的城墙头,一步一步走过去。

雨点散落如盐,粒粒分明,我头顶上的草盖做了无形的介质,每一片叶子都接收着上苍的信号。古人认为,巫是通天达地的人,人在巫中,巫也在人中。人巫合一,就是天道,就是天人合一,就是整个物质实体诞生的源头。走在风雨中的统万城,似乎人便成了巫,而那个人却不再是我。

隔着近两千年的时光,脚步仿佛走入一条无形而漫长的通道,隐隐约约地走,远远近近地走,疏疏离离地走,不紧不慢地走,每一个脚窝都踩出一朵桃花。一季又一季,塞北的桃花开了,又谢了,艳若桃花的女子却不再来这片桃林,只有这统万城的城,被遗留在苍凉深阔的沙漠深处,独自沉默。多少年来,他就这样站着睡,睡着也是站,没有谁能真正帮得了他,他大概也不需要谁去帮扶。

这个盛夏的午后,这场蓄势猛烈的雷雨,狂卷着一股又一股劲风,从四周灌入城池,毫不留情。野草和野花剧烈地摇晃着,却始终不肯倒地。在草丛中疾走,似乎每一滴雨一落地即站成一棵草或一棵树,每一棵树的年轮里都藏着独属统万城的博物志,我能够嗅得到千年前牛羊和马匹的呼吸。

当然,我想说的不只是牛羊和马匹,不只是大风和雨水,不只是草木和花朵,还有土,是土的盐。来时路上,很远,就嗅到盐的味道,混杂在七月干燥的热气中,弥漫而来。此刻,置身城中,干涩的泥土被这场骤雨浇过,咸咸的土腥味儿,浓烈如火,从雨尖儿扑来,似乎要灼伤我疾走中紧迫的呼吸。

逆迎着大风,呼吸着干涩如火的盐味,我明亮的双目恰如指向古老的长镜头,最大限度地伸缩之后,聚焦在1600多年前——赫连勃勃和他的骏马奔驰在毛乌素大漠深处,猎猎豪情,飞上蔚蓝的天空。一片丰美的水草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浮起绿意,赫连勃勃仰天长啸,兴奋如诗人,大声喊出:“美哉!斯阜!临广泽而带清流。”骏马飞奔,马蹄疾驰,踩疼了野花的额。

四散的花香,还没有来得及被风收走,赫连勃勃就还原为一个野心勃勃的王。他将诗人的浪漫踩踏脚下,只用一双强劲的手臂,擎起征服天下的狂想,密密实实地夯进坚硬如铁的土墙。三合土和糯米汁,被人为地剥离了原汁原味的古朴和温情,凝固成坚不可摧的城堡。

一座帝国之都,拔地而起。

可惜北方辽阔的版图上早已预设了一盘棋局,赫连勃勃,一个浪漫如诗人的王,在激烈纷争与生死角逐中,一天天地狂成了暴君。他肆意地侵占、掳掠、杀戮,鄂尔多斯高原上烽烟四起,灼热了一段又一段边关风云。当霸气与残暴如一股飓风横扫而过之后,他雄健的体魄与雄健的梦想,轰然坍塌,滚滚历史云烟瞬间湮没了那短暂的辉煌。统万城,成为一枚遗落沙海的白棋子。自负的赫连勃勃,如何能够想到他梦想“一统天下,君临万邦”的城会如此落寞?

赫连勃勃,这是一个足智多谋、胆略过人、气吞山河的乱世英豪。史记:“勃勃身长八尺五寸,腰带十围,性辩慧,美风仪,容仪瑰伟,英武绝人,骁勇剽悍,善骑射,多智谋。”他是美男子,也是大丈夫,骁勇善战,风度卓异,可惜他叱咤风云的威风被暴虐的巨力一轮一轮碾过,最终如尘埃四散而去,只留咸咸的土骨头,被后人紧咬在舌尖儿,传递着一段有关历史荣辱的零散信息。

这一座王的城,最终被摧毁在王的手中,只能慢慢长成白城子。

很多年后,这里是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红墩界乡白城子村。

1600多年的光阴,大手一挥,就把那个雄极一时的大夏都城变成了一个乡间村庄。苍茫天地间,只留了一座白城子,以历史遗存的方式,沉默着一个北方民族难以复制的辉煌和鼎盛,引带无数人远涉荒漠,一次次追寻而来,包括我。

一个人,大踏步走过内城遗址,风从云上来,雨从土中生,想象那土的骨头舒展向四面八方,成为后人通向古老的渡口。这沉睡已久的城堡,终究如一艘沉没沙海的大舟,搁浅千年,再未起航。那个名叫赫连勃勃的匈奴人,早已不是它的掌舵人。

风雨中,终于走到西城角城垛,手足并用,爬上城头。俯瞰深埋沙海中的一道城墙骨骸,就如一条条长龙匍匐在地。这个预设的下午,似乎大雨唤醒了沉睡,他从经年的梦中醒来,昂起北方民族的头颅。白云苍狗,1600多年的时光紧缩成一瞬,那几个经典的符号——东晋、五胡十六国、匈奴、赫连勃勃、统万城,漫漶不识,却又如此清晰地书写在大地之上。

大雨终于停了,就像雄壮威严的号角戛然而止。云雾散去,太阳出来了,云借着光的反射,在蔚蓝色的天上飘成洁白。从城头下来,走在草尖儿上,衣裙沾了草籽的醇香,惹得蝴蝶飞。很久很久以前,泥土被一双双粗糙的大手反复混合、搅拌、搓揉,垒砌成一层层高度,但高出马匹的城墙终究高不出植物的天空。城址上,沙丘土堆上生长着一丛丛沙棘、沙柳、沙蒿,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沙地植物。这紧贴着他敞阔胸膛的茂盛葱茏,让我们看到城堡的另一种存在模式。大地是公平的,这片曾经喧腾的土地,接纳和包容着万物生灵的生存姿态,不存纷争,只留和平,年年岁岁,生生不息。

千年之后,高墙矮入尘土,苍翠的颜色依然被擎举得很高,很高。马匹征服的疆域不在了,羊群喂养的草坡还在。两头毛驴慢悠悠地嚼草,见有人来,慢腾腾地掉回头,踱着步子,往远处去了,回了白泥土屋,先是一头,又是一头,一前一后回家了。

很多年前的傍晚,或许也就是这个时刻,风吹草低见牛羊,一个女子站在草原上,望着夕阳西下,惦念她醉卧沙场的良人。我们宁愿相信,古老的城头上,年轻男子正在等待心仪的女子赴约;她躲在角楼,偷看搔首弄耳的恋人,笑意盈盈。那个场景被人刻在竹简上,被唤作“静女”的女孩,生长了一代又一代。诗歌还被人们轻轻吟唱,吟唱诗歌的后人早已走入和平安定的年代。

捡到一块灰瓦残片,外皮素净,内为布纹,细密整饬,像写满了横平竖直的汉字,一行又一行。她从土中来,不经意间被深埋沙土,就等这个古典的黄昏,等风雨叩开门扉,与我重逢。双手捧着她,若捧着一个统万城留给后人的隐喻或留白。雄健宏大的城墙低矮了,统万城还活着,他固守原地,看护着荒漠中站起来的血脉兄弟——靖边。

从造字法来讲,靖,形声字,“立”为形旁,“青”为声旁,本意为“安定”,又指“和善安静”。靖边的靖,这个“靖”字是母性的,她是隐忍的,也是绽放的。靖边,地处边地而安静和善,很多年过去了,她在统万城的废墟之上,走出另一片青草地,走出新城堡的安定和平,走出龙舟水和丹霞貌。她从骄横不跋扈,始终保守着朴素和从容,散发着平凡人间的烟火光芒。

夕阳沉没的那一瞬,一只喜鹊,攀着城墙挺拔的脊柱,一截一截飞起,将我从诗意的怀想中惊醒。它倏忽掠过,消失在统万城的洞穴中,就像一滴墨,消融了。它黑黑的影,划过傍晚青蓝色的天幕,就像在宣纸上书写了一行无形的文字——《废夏州旧城诏》,转瞬,了无痕。它正在这里筑巢,成为这座巍峨城池的主人。


——本文刊于《榆林日报》2021年12月24日副刊


曹洁,笔名如水,陕西清涧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二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著有《素履》《别院》等,作品获第六届冰心散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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