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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超生,父亲在80年代初先行辞去了生产队长的职务。记得执法小分队把他结婚时的架子床抬走后,父亲坐在婚房的门槛上,接连抽了两支烟,烟雾绕头,任母亲在歇屋叫他也充耳不闻。
后来,父亲依旧凭他的能力和人品相继担任了民兵连长、计生指导员、村长、支部书记等职务,一直干到前几年。一路走来,历经风雨,国家从贫穷到富裕的变化在农村体现得非常明显。八九十年代收上交款到后来粮食直补,从义务教育收缴学杂费数百元到后来四免一补,从泥泞不堪的土巴路到近十千来的水泥路连接乡道……变化令人高兴,过程充满艰辛。每逢难处,比如面临群众不理解、催逼债务、工作滞后、母亲怒骂或劳动困乏时,父亲总喜欢抽烟解愁。除此以外,参与帮忙老百姓的红白喜事、转发村里学生的录取通知书、听收音机里面的新闻联播、蔬菜庄稼收成好,看到我每学期领取的高分通知书,还有茶余饭后、打牌喝酒时父亲也喜欢抽烟。在袅袅飘散的烟雾中,父亲惬意享受至极。
父亲郁闷烦恼时要抽烟,恰逢喜事时要抽烟。岁月的历练,心情的沉浮全都融进那不计其数的灰蓝色小颗粒之中,全都融进了典型的乡村干部的工作生活之中!
据查,人类种植烤烟的历史已经超过4千年。早在4千年前,居住在今天墨西哥一带的玛雅人已经开始种植和吸食烟草。我国种植烤烟的时间始于1900年的台湾。1913年,山东省潍坊市坊子镇试种成功并推广。1937~1940年间,四川省、云南省、贵州省等相继试种并推广,后来发展成大规模的烤烟种植加工产业。尤其是云南省,烤烟种植加工成为第一大支柱产业。
从生理学上讲,烟草依赖形成的机制主要在于尼古丁的奖赏效应。尼古丁与大脑内的尼古丁受体结合后,激活脑多巴胺神经元释放多巴胺,使吸烟者产生“愉悦”感以及其他奖赏感受,反复多次后形成烟草依赖。从病理学上看,烟对人类的伤害主要在肺部。宣传图片上红润的肺与黑腐的肺,两相对比视觉冲击是多么的强烈!
许多事物之间本来就是矛盾并存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正如害怕吃辣的偶尔也要去吃两回火锅,正如你所追求的不一定能够拥有,你所讨厌的未必就不在你生命里出现。在无奈中咀嚼出养分也能萌发出不易的幸福。我不想跟父亲讲烟对人体健康的侵噬。每一包烟上都明明白白地写着“吸烟有害健康”,更何况他在部队还当过六年的卫生员。我也不愿意给他讲中国禁烟的历史,因为他对我们的近现代史很是了解。但是,老人家就是丢不下那一指长的“白色魔物”,甚至是不离不弃了。
父亲说,烟是人的衣禄。何为衣禄?我猜想,是否可以理解为命中带来的衣食福分,显然只是老人家彻头彻尾的一种托辞罢了。父亲还经常振振有词地讲,毛主席抽烟不是照常活到八十多岁吗?许世友将军喝酒,墓前茅台酒瓶子堆积不少。不抽烟不喝酒未必就多存了好多钱……我不想就这些个别事例与科学真理孰是孰非与父亲争辩。我知道,老人家几十年生活工作的小环境让他戒烟很难很难。我们偶尔嗔怪他,只愿你不随时咳嗽咳痰清理嗓子就好。
其实,我以前也抽烟。小学三年级买过“红缨”,偷吃过父亲的“春城”,初中买过“三峡”“梅花”“桫椤”零支支烟,工作后抽“红塔山”“云烟”“玉溪”,偶尔尝一回“中华”,都是一些低中档烟。其间,断断续续戒过几次。五年前,我在一个村当第一书记时,有一次开脱贫攻坚会议,周围几个支部书记不停地抽烟。真是“暖风熏得游人醉”,打那一天起,我发誓戒烟。凭着超强的意志,终于成功戒脱。肺部功能明显好转,人的精气神大为改观。当父亲得知我已经戒烟时,他很惊诧:“你们那些场合,怎么把烟戒掉了呢?”我半开玩笑地回答:“车子要烧油,烟钱抵油钱就够了。”父亲信以为真地认为,我是因为经济压力才去戒烟的。
父亲现已年满七十,以前抽十元的“红塔山”或“云烟”,现在一般只抽五元左右的“天下秀”或“黄果树”,就如当年的“经济”“沙河”烟那个档次用老人家的话讲“反正是烟烟一冒就莫得了”。我知道,吸烟的人就为那口口。
人生在世,特别是老年人,总会有一两样寄托,不过是“嗜好”或“雅好”之分罢了。所以,我们至今都没有郑重地劝过父亲戒烟,只希望他能稍许克制一下他的“衣禄”。我也常常给老人家带回零散的几包他心目中的好烟。作为儿女,投其所好也算是一种孝道和慰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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