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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陇右黄土高原,总能看到矗立在梁塬川峁上的土堡子。那一座座古堡,犹如黄土地的脊梁,写满了岁月与沧桑;又像是先辈们的胸膛,见证了历史的英雄与悲壮。
关陇之地,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自明朝以来,民间筑堡修寨之风日盛,官志有“五里一墩十里一铺二十里一堡”的记载。特别是清朝同治年间,受捻军起义及清廷错误民族政策影响,陕甘地区发生了长达十余年的回民反清起义和民族仇杀,地方土匪也乘机作乱,兵匪所到之处烧杀抢掠,生灵涂炭。为了避难自卫,乡民们以村落、宗族为单位自发修堡筑寨,关陇大地上形成了千堡林立、万堡纵横的壮观景象。
地处古丝绸之路关陇通衢要道上的红土坡村,就有大小堡子遗址四座。村西的老堡子建于明末清初,占地约10亩,三面筑壕,一面临河,城墙深壁固垒。曾防范过李自成起义军、回民起义军、白朗起义军过境及大小土匪袭扰数百次,从未被攻破过。新堡子建于民国二十四年,依红土坡半坡而建,建堡以来未遭大的战事。村南边的两座小堡,分别为铁匠家和木匠家两大户人家的族堡,可防范小偷盗贼。
小时候,常在老堡子的城壕口玩耍,听老人讲堡子里的故事——明朝初年,族人为了躲避战乱,从山西大槐树下迁徙至此。世代农耕纺织,日子过得倒也太平。明朝末年,朝廷腐败,社会动荡,兵痞土匪经常闯入乡里抢劫粮食财物,祸害百姓。族人便自发动员起来,用人背驴驮马拉的方式,运来黄土和砂石,再掺上麦秸和麻叶,一杵子一杵子夯筑起了壁高三丈、墙宽九尺的土城堡,全村的人畜都居于堡内。发现土匪出没,便鸣锣示警,男丁们迅速组成民团,以火铳、弓弩、碌柱、石头、滚木为武器据堡抗击,等土匪走后继续生产劳动。如遇大股兵匪来袭,乡亲们则以堡子为据点,或退或守、或打或谈,巧妙周旋,总能保全村民的安全。
同治三年冬月,匪军于占魁部攻克了秦安县城后,北上占领了魏家店镇子,扬言要:“血洗魏家店,为梨树梁上麻乡约一家报仇”。原来,在同治元年,镇子上的民团曾随官军夜袭梨树梁,杀了于的旧部麻乡约一家,因此,结下仇恨。“那匪军骑着高头大马,提着弯月长刀,马队过来腾云驾雾,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读过几年私塾的栓柱大讲起这段故事绘声绘色,“要不是四太爷飞檐走壁出城比武讲和,咱堡子里的人也要被杀光。”
四太爷自幼习武,青年时考取武贡生,曾在省府当差。归乡后,坚持习武练功,虽年过半百,仍力大如牛、身轻如燕,尤其是耍得一手好刀法。四乡的土匪都惧他三分。围困了四个月后,堡内水源告急,四太爷便带了单刀翻墙出城,到镇子上找匪军议和。于占魁得知来人武艺高强,提出比武议和,若赢了便答应他的要求,输了连他一起祭刀。四太爷划破手指签下血书,匪军在打麦场上擂响战鼓。先比力量,一匪军壮汉率先出场,搬起一扇几百斤重的石磨盘,众人齐声叫好。四太爷不慌不忙,沉腿运气后,大吼一声抱起了碾子上的石碌柱,绕着场子走了一周,众人发出了惊呼!“这方圆百里,能抱起石碌柱的只有四太爷和金城堡的丁举人。”栓柱大一边讲一边比划着。
匪军不服,又跳出一人比拳脚。两个人拳来脚往,大战了八十个回合。四太爷突然发力,使出连环腿逼得对方连连后退,又一个鹞子翻身越到匪军身后,一记扫堂腿将其扫落在地。于占魁大呼:“好身手!”又让四太爷表演刀法,四太爷灌下一瓢凉水后,抽刀起舞,只见一团白光裹身,场上刀声霍霍,围观的匪军纷纷后退。于占魁抓起一把豌豆抛向四太爷,只闻“噼里啪啦”作响,豌豆被劈得粉碎,竟无一颗近了四太爷的身。于占魁当场赏酒三碗,下令放了全村百姓,于部从此不再攻打红土坡。
而距红土坡三里地的魏家店堡子,在被匪军围困了半年之后,因严重缺水被迫开城,渴疯了的人们涌向河坝,饮饱河水后,全堡人惨遭杀戮。“存活者仅十之有二啊!好多人家都绝了户……”栓柱大降低了语调、放缓了语速。
听着远去的故事,望着眼前的古堡,一股莫名的悲壮油然升腾。
第一次爬上古堡,就被深深震撼。十几米高的城墙雄浑苍劲,丈余宽的墙面上,被车辙、碌柱和滚木压过的痕迹清晰可见。堡内的瞭望孔、角垛、羊马城、交通壕一应俱全。护堡的壕沟虽已被改造成了农田,但挖出来的弓弩铁器和石头砖块等,足矣证明当年激烈的战斗场面。土堡子,俨然就是一座功能齐备的小型军事城堡。在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侵蚀后,依然雄立一方,让人不由对先辈的抗争精神和智慧肃然起敬!
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民。从历代王朝修筑的长城关隘,到民间筑垒的土堡寨子,无不是中华民族万众一心、抵御外敌、保家卫国伟大斗争的历史见证;也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家国精神的生动写照。只有与人民站在一起,各民族团结一心、守望相助,才能家国相依、众志成城。据《秦安县志》记载,1935年8月12日,红25军一部北上途径红土坡,老百姓躲于堡内不敢出来。红军向堡内喊话,宣传工农红军的政策主张,又公开处决了几名乡绅恶霸。乡亲们见红军替穷人说话,便打开堡门犒劳部队。红军休整后,继续北上切断兰西公路,打乱了国民党军部署,有力配合了中央红军北上,也为陇右地区播下了革命的种子。解放战争时期,西北野战军一部经过红土坡。官兵们打地铺睡在城墙下、窑洞里,就是不进老百姓的房子。乡亲们深受感动,自愿组成支前队伍,纳鞋子、缝衣服、运粮草,一直将部队送到了兰州城。
解放后,人民当家做了主,堡子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随着时代的变迁,曾经热闹的土堡子,变成了孤零零的地理标志,慢慢地破了、陷了、塌了……它们像极了耄耋之年的老人,一旦倒下将不复存在。
许是从小听着堡子的故事长大,或是多年军旅戍边生涯的影响。每次看到古堡,总会涌起一股壮怀激烈的乡愁,总会想到雄伟的长城和庄严的界碑。长城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乃是国之大器;土堡何不是家国情怀的体现,是民之大勇呢?试想,如果把每一座民堡像长城一样连起来,那将是世界上最宏伟、最壮观的民防体系。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加大文物和文化遗产保护力度,加强城乡建设中历史文化保护传承,建好用好国家文化公园。”笔者呼吁,应加强乡村古堡文化遗迹的保护、发掘和开发力度,将古堡文化纳入古城文化的研究范畴。从古堡遗迹中考证历史信息,从古堡历史中丰富地方文化,从古堡精神中厚植家国情怀,从开发古堡旅游中服务乡村振兴。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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