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热线: 13384778080 |
母亲病危了。我急匆匆地从数百公里外的南京往家赶。正是盛夏时节,我顾不上擦一把满头的汗水,心急火燎般地奔进病房。病床上的母亲脸色苍白,一头灰白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鼻孔里插着维系生命的氧气管。我扑倒在母亲的病榻前,急切地呼唤着昏迷中的母亲。
也许是母子之间那种与生俱来特有的默契。别人大声呼喊她老半天也没反应。我俯在她耳朵上轻轻喊了一声“姆妈”,她竟微微睁开了眼睛。我握着她的手有了明显的感觉,她的手在微微地颤抖。我知道,她日思夜想的儿子回来了,她有点激动了。“姆妈,你儿子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事放心不下的?”母亲突然清醒了。她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嘱咐我:“弟弟……你弟弟……”我点点头,瞄了一眼坐在床边不知所措的弟弟。“弟……弟,有病,不要……不要让他,饿……饿着了。”听着母亲弥留之际的叮咛,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知道,母亲放心不下的是病残的弟弟。
弟弟比我小四岁,儿时因高烧救治不及落下了残疾,成了村上为数不多的智障人。弟弟没有念过书,也没能成家,一直与父母亲生活在一起。我与妹妹,对这个病残的弟弟有着很深的感情。小时候,家里穷,凡有好吃的东西,我们都让着弟弟。由于发育不健全,他长得特矮小,八九岁时,我还常常把他抱在怀里,亲切地喊他“娃娃”。弟弟虽然智障,但他却不傻,对是非也有一个基本的判断。但凡亲戚朋友上门,他总是跑前跑后,特别的客气。对父母亲交代他的一些简单的事情,他也乐于去做。比如母亲去责任田里锄草,在母亲的教诲下,他会把锄掉的草一棵一棵捡起来,放到带去的筐子中,再一筐筐背回来。他讲话发音不准,但能听懂大人的话。比如父亲给他几元钱,让他去附近的代销店买酱油。他跑到小店里会指着酱油嚷嚷。小店里的人大都认识他,会把多余的钱如数找给他,他再拿回来,一分不少地交给父亲。这些年来,村里凡身强力壮的男孩大都到都市打工去了,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残。弟弟自然不能外出打工,反倒成了年迈父母的拐杖。这不,地里的庄稼收割了,他会一捆一捆地驮回来,自留地里的菜要浇水了,他会下河把盛满水的木桶提到母亲手中。不过,弟弟也有贪玩的时候,有时候天黑了也不知回家。每逢此时,母亲总是在村子前面的大道上,扯着嗓子喊我弟弟的名字。这时,他才会急匆匆地赶回来。母亲责怪他几句,他也不回嘴。
人们常说,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此话一点不假。弟弟生活上不能自理,自然成了母亲的一块心病。父母健在还好说,父母不在了怎么办?母亲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在嘀咕。此刻,她自知自己的生命已进入了倒计时,尤其是在城里做事的大儿子回来了,她不把这件后事交代清楚,她会死不瞑目的。
“姆妈,你放心吧!有我吃的,就有弟弟吃的!我,还有我的妻子,会像你一样对待弟弟。”望着母亲期待的目光,我的两行热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坐在一旁一声不响的弟弟大概也看出了点什么,竟“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母亲的心事已了,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母亲真是伟大,她操劳了一生,自己没有享受到多少清福,弥留之际牵挂着的仍然是自己的孩子。或许,这就是崇高的母爱吧!
一晃,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几年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始终不敢忘记母亲最后的遗嘱,和妹妹一起,精心照料着残疾的弟弟,街坊邻居都亲切地称弟弟为“安乐王”。患有残疾是弟弟的不幸,但他有着一位伟大无私的母亲,和这位母亲哺育、教导下成长的哥哥、姐姐,这又是弟弟的幸运。
弟弟是幸福的,而且直到永远!每年清明,我总是伫立在母亲的坟头,默默地向远行的她承诺。
Copyright © 2015 西部散文学会 Power by www.cnxbsww.com 地址:鄂尔多斯市东胜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