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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草原牧人的记忆和孩子的时代里,瑙敖楞草原是牧人憧憬和依恋美好时光的季节,是牧人生活中理想的一种游牧方式,牧人一年四季的寄托和希望从瑙敖楞草原开始萦怀和萌发。
在冰封雪盖、寒风凛冽的哈布尔(春天)即将过去的时候,第一声春雷闪着金光,挽起猛烈的狂风掠过草地,吹过千山万水,传响在白云和蓝天间,大地苏醒,冰河通开,积雪消融,牧草返青。那时,大雁从南国向北方不停的飞翔,唱着长哀的歌,唤醒了沉睡的雪山,唤醒了从寒冷的春天度过的牧人,又深深的呼唤着瑙敖楞草原。
从冬营地迁徙的岁月里,尧熬尔人总是亲切的说,春天过去了,却迎来了瑙敖楞草原。瑙敖楞在尧熬尔语中,意义深刻,内涵丰富,意为晚春或初夏,在尧熬尔人壮阔的游牧生活中,瑙敖楞是希望之星,寄托之福,燃烧之火,灿烂之花。
在我们牧童的时代里,常常被一种情不自禁的梦想所萦怀。在蔚蓝色的天幕下,在青绿色的草地上,在高高的山那边飘来团团白云,金灿灿的阳光照耀着草地,照耀着牧群。那时,我总是在想,在流云飘动的山那边,有一种强烈的意念和思潮在澎拜,山那边一定会出现浪漫的奇迹,会遇到天梯一样的惊险,会出现美丽的瞬间,但后来我才深深的感到,那是幼稚牧童对纯洁心灵的向往,是牧人一颗火热真诚的信念,是对瑙敖楞草原的记忆和怀念。
瑙敖楞草原是牧人生活中最富有生命力的季节,在牧人的心灵深处是美好的,在胸襟中是高远辽阔的。当一声声春雷一次又一次的响彻苍穹和草地时,杜鹃从南国骑着燕雀飞来,不停的鸣叫,不停的唤醒着瑙敖楞草原,在杜鹃鸣叫的声音中时刻伴随着一种叫“布谷,布谷,巴拉琪格,巴拉琪格、玛拉琪格,玛拉琪格”的美妙声音,老人们说:“布谷、布谷”的意思是春天过去了,草地绿了,“巴拉琪格、巴拉琪格”的意思是春天过去了,奶食生产了,“玛拉琪格、玛拉琪格”的意思是瑙敖楞来了,金黄的酥油到处飘香。
杜鹃是尧熬尔人心灵中的一只神鸟,人们说:杜鹃第一次从南国飞来的时候,是骑着戴胜鸟来的。相传,古时候,有一个富人和穷人家的姑娘争着想当杜鹃。有一天,她们赌咒,早晨谁先到山顶上鸣叫,叫出杜鹃一样美妙的声音,谁就是杜鹃。第二天早晨,富人家的姑娘穿的好、盖的厚,睡的很熟,没有醒来,穷人家姑娘穿的单、没有盖的,一夜没有睡意,天刚亮就到山顶上像杜鹃一样“布谷、布谷”的鸣叫了。穷人家姑娘变成了布谷鸟,富人家姑娘变成了戴胜鸟。人们说,杜鹃是贫寒人家姑娘的化身,羽毛虽说是灰蓝色的,声音却美妙动听。而戴胜鸟是富贵人家姑娘的化身,它长着华丽的羽毛,像美丽的姑娘穿上了多彩的衣服。
老人们说:杜鹃是一只神鸟,从南国飞来的时候,带着美妙的声音,“布谷、布谷”的唱绿了草原,牧草树木听到杜鹃的鸣叫声后才会发芽翠绿,各种花卉才能开花鲜艳。
牧草返青,树木翠绿的时候,瑙敖楞在牧人的心中燃起燎原之火,泛起金光灿烂的朝霞和曙光。那时,一个个微弱的生命从母亲的怀胎里降生到无边无垠的青草地上,牧人们怀着怜悯、惋惜和期待,接育了一次又一次的小生命。他们像保护金枝玉叶一样爱惜每一颗生命的生长、发育,又紧紧守护着,一直等待它们长大后回到母亲的怀抱。
寒冷的春天过去了,在母羊群里产满了小羔羊,在青黄不接的季节里,体壮的母羊能自觉哺育自己的孩子,但乏弱的母羊食不到新鲜的青草,又没有充裕的草料补济,因而缺乏了营养和奶水,不能继续维持生命或接育刚刚出生的羔羊。那时,牧人们会千方百计储备草料,调剂草场,给生命微弱的母羊增加营养和气力。当母羊失去热爱和力量时,牧人们会放声唱着悲伤的奶羔歌,用缠绵的歌声,长哀的语调唤起它们的母爱。
在黑色、花白的牦牛群里,白绒绒的乳牛在哞叫,在哈布尔过去的岁月里,它们产下白玉顶和黑色的牦牛犊,有的哺育,有的死亡。失去犊仔的母亲是最孤独和痛苦的,它们哺育犊仔的时侯,有时只存活几天后死亡,有时刚刚出生就死亡,有时在怀胎的羊水里死亡,幸运的时候,被心灵手巧的牧人用精湛的手艺取出,乳牛保全了生命,但却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心肉。当它们真正失去五月怀胎的骨肉时,它们整天不食草,不喝水,不停的哞叫,不停的寻找,哞叫声传响了万顷哀伤的草原。在此时此刻,它们最忠实的伙伴是牧人,牧人通它们的灵性,给失去犊仔的乳牛寻找同伴或母亲死亡的牛犊。在晚霞挽起的时候,善心的阿妈们用褐子遮住乳牛的眼睛,又牵着牛犊在乳牛腹下吸吮奶水,然后唱起哀婉的牛犊歌。唱完一曲又一曲,不停的唤起母亲对犊仔的思念,然后掀开乳牛眼睛上的褐子,让乳牛慢慢认识刚刚吮吸的牛犊,此时,从乳牛的眼睑流出一滴滴浑浊的泪水,会泪莹莹的望着小牛犊。
瑙敖楞草原即将来临的时候,一匹匹银鬃、黑柳、黄膘骒马产下白玉肚、黄色、青色马驹。它们有时会遇到一场茫茫大雪的黑夜,产下马驹。马驹刚刚出生的时候,被母亲舔干身上的羊水,吃上初乳,就撞撞跌跌的在雪夜里漫游,有时游荡在畜群的营盘上,有时踏进牧人的帐篷里。骒马在雪夜里,支着微弱的体力,不怕路途遥远,翻过高山,穿过河流,不停的寻找,不停的嘶鸣,嘶鸣声响彻了牧群,响彻了草原。有时,骒马产下了马驹,没有力气,它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小生命死亡或者让主人喂养。在没有食物或牛奶喂养的时候,牧人们会想方设法寻找草料,或牵着骒马去有草有水的地方,给骒马增加营养和力量。那时,一个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骒马的前方,吹着响亮的牧笛或者拉响一把毛日英胡尔(马头琴),从早晨一直到天黑,骒马听着慢慢的被心动了,骨里软了,一颗一颗的泪珠从旺旺的眼睛里流出来。打着响鼻,用柔软的鼻头闻着马驹的鬃毛和尾巴。
那时,牧草丰茂,树木苍翠,草地上金光灿烂,一阵清风吹过牧场,善心的阿妈穿着厚重的皮袍,挽起袖口,揣着陈旧的木桶,去挤那些花白、黑色的乳牛,挤着奶子生产奶食。在一座座黑色的帐篷里,姑娘们用木桶打着浓香的奶子,金黄的酥油随着木轮四处飞溅,掀开黄澄澄的油泽,用闪闪的火苗炼出香喷喷的奶酪。
杜鹃飞渡的时候,一群群母鹿产下“呦呦”嘶鸣的鹿仔群居出没,猎人们出猎的时候,有时在灌木丛中,松树底下会跳出天真的鹿仔,它们的绒毛是白褐色的,带着花白斑点,在阳光下金灿灿的那么惹眼,令人迷恋。在此时此刻,有成对的蓝玛鸡“扑棱、扑棱”的从这棵树飞落到那棵树,交尾的雪鸡结群的从一个雪峰飞落到另一个雪峰,在雪峰上、峭壁下群鹿奔跑,岩羊四起,雪豹出没,飞鸟栖息,山青水秀,草茂花香。
在山峡谷地里长着红彤彤的山丹花,山丹花盛开的时候,在雪山的土洞里,阳坡的柏树洼地里雄居着长毛鬃熊,在瑙敖愣草原的季节里,产下毛茸茸尖嘴巴的小熊,带着它们出没无常,南来北往,它们刨挖旧营地上的蕨麻,食着满山遍野的草粒,食着刚刚出眠的旱獭。
在湿淋淋的山岗上,一只只苍鬃苍毛的母狼,避开暴风雪的吹打,躲过猎人的追杀和剿窝,从毛茸茸的土洞里爬出来,庇护着嚎叫的崽仔,从一个遥远的山岗奔向另一个遥远的山岗。
多少年来,青草芽子绿了又青,青了又黄,瑙敖楞在草原的深深处始终没有平静,不停地燃烧,不停地变幻,给牧人带来无限的生机和希望。我在想,假如有一天,临近风烛残年时,我依然披着长长的白发,背着带枪叉子闪亮的猎枪,牵着那匹形影不离的白玉肚马,赶着一群花白驮牛,驮着沉重的黑帐篷,走向远方。临近黄昏的时候,在长满金黄色哈日娜花的美丽山岗上,卸下牛驮和马鞍,驾起高尖的支锅石,烧熬一锅又一锅香馨的奶茶。那时,我静静的躺在铺满青草的柔软草地上,弥漫熏熏青烟的支锅石闪着红红火光。杜鹃在蓝色的冬青树上声声鸣叫,白玉肚马轻轻的打着响鼻,一刻也不停地吃草。突然清风冽冽的吹过草地,几滴泪莹莹的小雨挂在蔚蓝色的天边,在耳边“呼啦啦”的吹起风铃,我在青烟弥漫、红火闪闪的支锅石旁,头枕猎枪,手臂缠着缰绳熟睡了.后来梦见自己在河边骑着一头黑茸茸的牦牛,不停的呼唤着瑙敖楞,狂放的走向广阔无边的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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