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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敖包/满都麦(蒙古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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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6.16

    每当走近草原深处的敖包时就会发现,许多初来乍到的游客,对草原文化非常陌生。一些听过《敖包相会》这首歌曲的人,总以为敖包就是恋人约会的场所。有的道听途说,将敖包理解为路标。就是那些身着蒙古民族服饰貌似权威的导游小姐,向游客们讲解:“敖包是草原牧民拜天求雨之场所”,却对敖包的历史使命以及所承载的雄浑博大的草原游牧文明文化全然不知。

    辽阔的杭盖草原,茫茫的戈壁大漠,逶迤绵延的群山之巅,人烟稀少的荒漠莽原……遍布于蒙古高原辽阔草原的敖包星罗棋布、傲然屹立。从远古时期形成的每一座敖包,个个都历经沧桑、使命不凡。敖包是蒙古民族由衷崇尚大自然——心灵与蓝色苍穹沟通,身心与绿色生灵和谐的崇高文化理念,得以完美实现的通灵偶像,是马背游牧民族兴旺崛起,步步走向世界之辉煌文明的根源,是影响人类历史进步的先进文化之精髓,是蓝色文明灿烂不朽的丰碑。

    在广袤的蒙古高原上,以畜牧业为生的蒙古民族,自古以来,信奉拥有威猛无穷神力的长生天——崇尚大自然的萨满教。由于自然环境和畜牧业经济地位,他们早在远古时期,就对赖以生存的草原绿色植被产生了与众不同的深厚感情,深刻地认识和掌握了所处北温带内陆高原的自然规律:气候寒冷、降雨量少、生态脆弱、有机土层微薄、植被来之不易,绿色无比金贵。维系草原生命多样性的生物链,一旦被破坏摧残,再生复原的可能性极其渺茫,将给人类带来的后果是可怕的。故此,他们从那时起,就萌生了强烈的生态意识,视赋予草原丰富多彩的生态物种和资源,是天父与地母赐给人间的恩惠,无论是静态还是动态的多元性生物物种,个个都是被长生天赋予非凡使命的生灵,都以生命的形式敬畏存在。它们相互依存制约,然而又各司其职、齐心协力共同支撑着生机勃勃,绿色茫茫的大千世界。

    如此诠释大自然的生态理念,促使马背民族熟练地掌握了逐水草游牧生存的方式,为蒙古民族的兴旺崛起,奠定了雄厚的经济文化基础。为了不让脚下的植被受到丝毫的伤害,他们一年四季不厌其烦地倒场轮牧游荡四方。在整个民族意识形态领域,形成了人人以身作则关爱生命、珍惜生态的价值观和文明道德风尚。认为随意作践和伤害任何无辜生命,都是大逆不道的造孽行为,只有全力呵护生态、顺从大自然,才会拥有富足美好的生存空间。然而,草原上的每一座敖包,恰恰是这种崇高的生态理念和道德情操得以强化和发扬光大,使蒙古民族迅速脱离原始愚昧,走向蓝色文明的根本起源。

    这种借助于敖包的载体兴旺发展的生态型游牧文明,为何冠之以蓝色?当然与蒙古民族的蓝色属性(自元朝以来,将国民分为五大种族,蓝蒙、红汉、白回、黑藏、黄色目)分不开,其本原是来自宗教信仰——长生天崇拜。他们认为:蔚蓝色的苍穹浩瀚无际、清新深邃、神奇美丽、长生不老,并且拥有威猛无穷的神力,是不易被任何力量所征服或改变的,是世界上唯一鲜艳永恒的色彩。于是,距离长生天最近的地方,便成为祭祀长生天之场所,也就诞生了独树一帜的生态型敖包(凸起的自然石峰或在高处用石块堆砌而成的圆型堆子)灿烂的文化。

    这种体现人与自然亲密和谐的敖包文化,随着四千余年的骏马奔驰,遍布于整个蒙古大草原,成为传承和发扬蓝色文明的中流砥柱。随着游牧文明的进程,不断吸收其他文化,使独具特色的敖包文化不断地得到充实完善。据《蒙古秘史》中记载:铁木真(成吉思汗)在尚未即位之前,曾被蔑儿乞惕部袭击,他躲进不颛罕合勒敦山中。由于山高林密,追兵无法搜寻,只好班师回营。逃脱大难的铁木真下山之后,抚胸仰望蓝天,感激地说:“我区区性命被不颛罕合勒敦山搭救,日后必将常常虔诚祭祀。”并向苍天屈身九拜,然后,酹洒马奶酒祭祀山神。

    从此,蒙古民族对敖包“神灵”的信仰和膜拜习俗更加浓郁,文化内涵也更加丰富多彩。在敖包多元文化的辐射与感召下,形成的颇具特色的崇敬大自然的生态文明文化,深邃而广泛地渗透于整个意识形态领域,从衣食住行、风俗礼仪、文学艺术、伦理道德都得以规范,充满了敬重大自然的生态意识,使蒙古民族与自然和谐生存的理念更加升华。这种追求与大自然表里一致,完美默契的文明理念,深刻影响着他们的生活情趣和审美观。例如:男性为了与苍天保持一致,终身爱穿天蓝色长袍,女性为了和大地保持默契,始终喜欢穿草绿色服装;蓝色哈达成为高雅庄重的礼品;长调民歌、胡麦……等等,无不是崇敬大自然的文明理念之体现。

    蒙古高原上的每一座敖包无不历经沧桑、雄伟壮观,默默地注视着苍茫草原的变迁。敖包在蒙古民族的心目中神通广大;是主宰一方草原命运,呵护万物生灵之顶天立地的伟大神祗。什么人在其领地解救生灵,积德行善;什么人在其辖区祸害生命,为非作歹,都瞒不过敖包神灵的慧眼,必将不折不扣地兑现“顺者昌、逆者亡”的长生天旨意。

    古往今来,在草原上由敖包“神灵”兑现因果报应的传奇故事,时有所闻。在我家乡草原广为流传的这类故事,数不胜数。比如“猎人与狼”的故事:有位贪婪的猎人前往深山狩猎,途经敖包附近的山脉时,在射程以内的石崖中,突然蹿出几只盘羊。他本不打算狩猎这类被看作神性的动物,更何况在敖包神灵的眼皮子底下。但是猎人们都有成俗的讲究,对撞在枪口上的猎物若不猎取,将有损于捕猎的运气。于是,他就向那欢蹦乱跳的领头盘羊开枪了。随着一声枪响,盘羊家族的首领被打倒的同时,他自己也负了伤——火枪的撞火器无故脱落,从导火孔喷射出来的强劲火苗,把他那只瞄准猎物的右眼彻底毁了。就在当天夜里,一伙神秘的狼家族,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他家的羊圈里,祸害了许多羊只。猎人的妻子为损失财产而痛心病倒后,没几天又疯了。儿子去给母亲请医生,走在半道坐骑突然受惊,使落马的小儿子又把一条腿摔断了。得罪敖包神灵这家人,从此走上了背运。

    与其相反,有一家牧民的牛群在敖包附近草原觅食之际,狼捕食了牛群中的一头牛。吝啬的主人发现后很生气,且把那头牛的尸体当作诱饵,埋伏下一具铁夹子,打算对那可恶的狼以牙还牙。第二天清晨,从此路过的一位老人发现,在牛的尸骨跟前有一只乳房膨胀的母狼,被带有长长铁链子的夹子夹住了一条后腿,在痛苦无奈地挣扎。老人勒住了马的缰绳想:如此下夹子的人真不地道,狼是活泛草原生命,使草原充满神奇的精灵,它捕食什么动物都是天意,吃了他的牲畜,是他欠人家的呗。况且它还是抚养生命的母亲,背后还有好几个小崽子在等待它喂奶。心地善良的老人下马后,设法把铁夹子打开,挽救了那只狼的性命。当天夜里,那位老人做了个梦:他家养殖的牲畜突然繁殖得漫山遍野,多的不得了。他想知道自己的财产到底有多少,可他怎么也数不清。打那开始,老人家就交上了好运,他们倒场游牧的那方茫茫草原,年年风调雨顺,也没发生过任何灾情。没过几年,老人家的牲畜果然繁殖成漫山遍野,使他家不知不觉地成为远近闻名的暴发户。

    说来也真怪,在草原深处发生的那些无论是为善还是作恶层出不穷的真人真事,往往都能够顺理成章地与敖包的“神通广大”联系在一起,使这类关系到生态文化哲理的行为,又在不断地助长敖包之“神”威,同时也在增强人们对敖包的敬畏心理,使遍布草原的每一座敖包的震撼力,自然而然地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故此,草原上的每座敖包,在蒙古人的心目中,个个都是忠贞不渝、替天行道的神圣卫士。

    在远古时期,草原上仅有的固定性建筑物便是敖包,每座敖包的始建,都有其历史和文化背景:当一个部落被调遣到新的牧地,需要一处人与天地心灵沟通的场所;或是为了庆祝征战凯旋而归;纪念民族英雄或功绩卓著的战马;以及缅怀母亲、思念孩儿、护路平安……所修建的每一座敖包,都有其独特的象征寓意和深邃的文化内涵。

    在当时,修建敖包的程序颇为讲究,不是任意可建之物。逐水草、居毡帐,马背游牧的蒙古人,出于对草原母亲——大自然敬仰的生态道德理念,无论倒场游牧走到何处,始终注重维护山川地貌完整如初的形态,他们认为自己不具备动土修建敖包的资格。要聘请长生天使者——萨满教大师来,根据主人的意愿,一般都在其所居草原,选择四野开阔的风水宝地至高点,仿照蓝色苍穹和绿色大地之形状,就地取材用石块堆砌建造蒙古包型的敖包。用石头当作敖包的建材,也是蒙古民族崇拜大自然的集体表现,常言说:“要在有石头的地方搭建毡帐,要在有狼的草场放牧牛羊”,认为石头是自然界最坚固的物体,它不仅能够传递信息,而且还拥有记忆情感之灵气,是永恒不变之物。除此之外,也有因地制宜,利用高山峻岭自然凸起的石峰,加以开光之程序,封为敖包的现象也不少。敖包的修建从选址,敖包体内设置驱邪扬善之神物,以及最后开光完善,始终都由萨满教通天大师来操纵完成。之此,草原上的每一座敖包从形成之日起,就具备了神通广大、使命非凡的灵性。

    由于敖包主人的身份和地位不同,所建敖包的规模也有区别。比如:忽必烈南下开始建立元朝之时,建于当今四子王旗红格尔苏木境内的“汗乌拉敖包”,气势宏伟壮观,是最具典型的敖包群落。其主体敖包,足有十扇哈纳(蒙古包网罗式的木壁)结构的蒙古包那般高大。围绕主体敖包的东西南北各延长线上,还有分别属于各个部落及氏族的,间距相等、渐次缩小的许多个敖包。

    在漫长的游牧历史进程中,草原生态型敖包文化,成为蒙古民族整个文化的中枢神经。故此,成吉思汗曾经向世人颁布过于此合拍的圣旨:“对长生天威猛之力,敬畏吧!信服吧!”。于是,后来的明清两朝的帝王,也不敢慢待“长生天威猛之神力”,在京都修建的祭祀场所——“天坛”也是完全效仿和继承游牧民族敖包文化的产物。然而,蒙古民族世世代代虔诚祭拜的古老敖包,却令现代人惊叹不已。马背民族的祖先择址修建敖包的地理位置,以及象征性的命名,充分显现了他们的远见卓识和聪明才智。比如被命名为“白彦鄂博”(富饶),“额尔登敖包”(宝藏),“都仁敖包”(宝满)……个个都名不虚传。人们借助科技手段惊奇地发现,凡是拥有古老敖包的草原,人杰地灵、物华天宝,声显赫名的敖包脚下或者是周边腹地,均有储量丰富的矿物宝藏。

    遍布旷古高原的敖包,由于历史文化赋予的使命和人文寓意不同,所以每座敖包始建时规定的祭祀方式和时间也有所不同。祭祀敖包的方式一般分为,荤祭(用牛羊熟肉)和素祭(用奶食品、茶、酒水)两大类。在黄教传入蒙古地区之前,有些敖包承载的文化使命特殊,曾经用鲜血、活物或珍宝之类的物品来祭祀。后来,被黄教改为统一温和的祭祀方式。无论是哪种形式的祭祀,其终极目的完全是大同小异,都是通过祭拜的形式,以虔诚的心灵与天地神灵沟通,与自然界的万物生灵达到表里一致的完美和谐。自从元代以来,草原上的绝大多数敖包,统一在每年的阴历五月十三日那天祭祀。因为,阴历五月恰是北方高原芳草吐青,万物生灵繁衍成长的美好季节,也是畜牧业生产年度周期庆祝丰收的时期。选定祭日为“十三”这一天,也有其文化来源:圣祖成吉思汗曾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大显英雄本色,战胜了种种艰难困苦走出险境,后来铸就了蒙古大帝国的伟业。所以,蒙古民族把“十三”看作是启迪兴旺、注定发达的吉利之数。当男儿年满十三岁生日的那天,都要给孩儿举办“成人礼”仪式。意味着孩儿与其祖先一样,已经步入成熟,从今往后,就有当家作主,自主行事的资格了。当然,除了绝大多数敖包在阴历十三日统一举行祭祀以外,也有一些敖包的祭日与众不同,还是在保持其原始使命的象征和独特文化之寓意。

    古往今来,敖包在蒙古民族的心目中,占有至高无上的尊严。对其一年一度的祭祀活动,人人当作头等大事来对待,从数月前,家家户户都投入准备工作。妇女们忙着为家人赶制新衣,打算参加敖包那达慕大赛的男儿,天天驯马、操练摔跤、练习射击。临近祭日,在负责敖包的东家和德高望重的长者们的指挥下,从没有污染的净地,割来象征万物生灵昌盛的绿树枝,将去年装饰敖包顶部的旧树枝更换下来。把装饰敖包顶端的苏鲁丁(属于镇敌致胜的锐利武器,有的敖包以交叉的两把钢剑代替)底座上的鬃毛缨穗予以更新。把事先制作好的八条象征部族凝聚的蓝、绿、红、白、黄五色彩带绳索,一头拴在苏鲁丁桅杆上,另一头分别拉向四面八方,使古老沧桑的敖包焕然一新,显得更加雄伟壮观、神奇庄严。同时,还在举办那达慕的场地,扎好若干顶蒙古包和帐篷,为前来参加祭祀活动的牧民准备膳食,宰杀足量的牛羊。

    祭日那天,未等东方破晓,身着节日盛装的男女老少骑着马、赶着车,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有的牧民倒场游牧远居百里之外,但在祭祀仪式开始之前总要赶到。家家户户来到敖包山脚下安营扎寨后,由当家的男人领着家庭的男性成员(为了保持敖包的神圣纯洁,自古有女人不准靠近敖包的规矩),把从家带来的祭祀品——煮熟的全羊,新鲜乳制品和奶酒之类带到敖包上,以各家到来的先后为序,将贡品摆在祭台上。然后,将示意自己前来向敖包神灵报道的象征吉祥如意的蓝色哈达(藏传黄教普及以来,出现了黄、白、红色哈达),系在迎风飘然的彩带上。

当祖祖辈辈祭祀这方敖包的牧民到齐之后,兴师动众的隆重祭祀仪式便拉开序幕。前来的牧民们坐南朝北,面向敖包有坐有跪,静默虔诚地开始膜拜祈祷。那些因不慎意外或者故意伤害过生灵的人,此时心神不安、深感愧疚,祈祷的同时也在忏悔,请求敖包神灵能够予以宽恕。

    这时,德高望重的祭师(萨满教存在的地方,仍然由神通广大的神职人员边鸣鼓跳跃,吟诵祝词,边与长生天对话)左手端起盛有鲜奶的木碗,右手拿着翠绿的松枝,神态庄重、肃穆虔诚地边用树枝蘸着圣洁的乳汁奉献于敖包和天空,边用古老苍劲的腔调,开始吟诵传承已久且具地方特色的祭词:

九十九重蓝色长生天

清新纯洁浩瀚而高远

威猛无穷之神力无边

福瑞吉祥恩德之源泉

以阳光雨露滋润人间

使绿色原野生机盎然

愿大地草木茂盛苍翠

愿多彩生命繁衍生息

愿人类安泰聪慧好运

愿天地亲情永远默契

让邪恶远离广袤莽原

让万物生灵和谐依存

让吉祥拥抱每个生命

让天堂草原地久天长

呼瑞——呼瑞——呼瑞——

……

蒙古语“呼瑞”是“聚集福禄,恩赐吉祥”之意。祭师每当唱完一段祭词,总要高声呼唤三次“呼瑞”,众祈祷者举起手中象征性的食物,也跟着齐声高呼三次“呼瑞”。这种举止,意味着得以膜拜和丰盛祭祀的敖包神祗,以及四面八方各路山水神灵欢欣鼓舞,无比欣慰的长生天也得知人间的疾苦,正在向人间恩赐福瑞吉祥。人人极力欢呼“呼瑞”的目的,决不是为了天降福禄个人所有,而是为了支撑草原勃勃生机的所有生灵,都能够分享长生天的恩泽。这种超脱人类自我意识的无私追求,正是塑造蒙古民族宽宏大度、高尚致远的民族性格的根本因素。

这种充满神秘色彩的古老祭祀形式,却能够让附近的野生动物备受感动。笔者曾在童年时亲眼目睹过这种动人的场面:在深山老林中栖息的那些盘羊和羚羊家族,平时一见到人影就逃之夭夭。但在此时此刻,它们就像被驯养的家畜,显得温顺而又知情达理,毫无惧色地顺着委婉悠扬的祭祀歌声,从悬崖上缓缓来到祭祀台前。盘羊和羚羊分别以家族停留在朝拜敖包的人群跟前,个个举起被嫩草染绿的嘴巴,用嗅觉灵敏的鼻子闻着虔诚膜拜者的气息,一边用充满激情的目光情谊绵绵地观望着隆重祭祀的场面,一边心领神会地聆听着吟诵祭文的古老原生态旋律和此起彼伏的“呼瑞”之声,仿佛陶醉于天籁之音,激动不已、满目泪水、一动不动。

    蒙古民族是闻名于世的马背民族,将相依为命的骏马看作是生命的一部分,对马的敬重和崇拜也是绝无仅有的。因此,有些敖包与骏马联系起来,更具传奇色彩。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有的敖包固有一匹皈依敖包为神性的白色骏马,成为象征马背民族精神寄托的“族徽”。这种放生大自然的神马,威风凛然、神乎其神。神马从来不受任何约束,平时远离族群,独来独往,时而就像从草原蒸发了,消失的无影无踪;时而又仿佛从天而降,神秘地出现在敖包草原上。敖包的祭日那天,由东家负责将野外的白马请到敖包跟前来。有的东家似乎运气不佳,心急火燎地跑遍方圆数十里,却见不到神马的踪影。然而,当祭祀大典开始之后,白马仿佛从草丛中冒了出来,悄然出现在敖包附近,乖乖地接受所有崇敬者的顶礼膜拜。

    当敖包上的祭祀开始后,待在敖包脚下的妇女和女孩儿们,也用自己的方式在进行虔诚的祭祀。她们将手中的鲜奶,一边点点滴滴地洒向敖包天空,一边朝敖包方向跪在地上,念念有词地祈祷:愿茫茫原野风调雨顺,鲜花烂漫,绿色永恒……

敖包的祭祀仪式接近尾声时,为了感激敖包神灵给予人与长生天的沟通,全体起立,沿着太阳循环的轨道,齐声呼喊着“呼瑞、呼瑞、呼瑞……”围绕敖包转三圈儿。祭祀仪式结束时,由主事头领向大众宣布下一任的东家。一年一次轮流坐庄的东家,都是有头有面一呼百应的显赫人物。继任的东家,平时负责看管敖包,护理神骏白马的安全,以及为来年的祭祀活动筹备一切。祭祀者们离开敖包的时候,将部分祭祀品带走,让那些未能前来参加祭拜仪式的老弱病残者,也分享到融入天地灵气的福祉。

    草原牧民每年一度的敖包祭祀,属于最为隆重的盛事。为了烘托祭祀大典,增强庆贺畜牧业丰收的喜庆气氛,接着还要举行赛马、摔跤、射箭等男儿三项竞技比赛的那达慕大会。这种民族文化气息浓重的体育运动,来源于古代战略思想。蒙古民族以骁勇善战闻名于世,崇拜英雄的追求是由来已久的时尚。拥有追风骏马,掌握拼搏技能和具备英武气概,是男子汉的标志和荣耀。在过去,每个男儿都有充军打仗的义务,要想所向无敌,就得平时注重锻炼。于是,每逢聚会就要进行这种军事演练:通过赛马来识别好马,经过摔跤来增强拼搏技巧,以竞赛射击来提高杀敌本领。为了英雄豪杰层出不穷,鼓励勇士们勇敢尚武之精神,对三项竞技获胜者,固有重奖的规矩。由筹办者按名次分别施以白驼、骏马、犍牛、绵羊或者相应价值的贵重物品奖励。

    这般隆重而虔诚祭拜的形式,是人与大自然更加保持亲密和谐的具体表现,不仅是周边的野生动物深受感动,而且整个大自然也有极度欣慰的感应。往往在祭祀的当天,或者是三五日之内,苍天总会有纷纷扬扬的雨露光顾草原。得以滋润的绿色大地更是锦上添花、碧浪滚滚。如愿以偿的那些牧民欢欣鼓舞,并对传承已久的敖包文化信仰更加敬佩不已。

    实际上,敖包文化所体现的文明,是草原游牧民族与大自然和谐相处、共同得以生存的蓝色文明。草原牧民如此虔诚祭拜敖包的形式,不仅是能够与四面八方所敬畏的天地之神灵,取得心灵信仰的沟通,而且还是通过祭祀活动,牧民之间相互沟通信息、广交朋友、凝聚向心力的一次机遇。古往今来,星罗棋布地遍布于整个蒙古高原的蓝色敖包,以网络形式监护着广袤草原的原始绿色生态,可以说每一敖包都是默默无闻的功臣,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伟大英雄。草原牧民世世代代虔诚祭拜敖包的举止,不仅是对大自然表示无比敬仰的心态,而且也是人类与自然更加默契融洽,始终与生态和谐文明发展的历史过程。由于祖先赋予敖包的使命和注入的文化精神不凡,敖包便成为草原牧民的心灵偶像。人们通过对敖包虔诚的祭拜和由衷的祈祷忏悔许诺,使珍爱生命的意识境界不断地得以升华,善待大自然的情操更加得以陶冶,生态道德理念继续得以发扬光大。并且通过祭拜敖包的活动,又是人们摈弃贪婪邪恶的私心杂念,净化心灵素养强化生态意识的一次洗礼。

    显然,草原上的敖包祭祀文化非同小可。通过年复一年从不间断的祭拜形式,使古老文明的生态文化世代传承、源远流长。所以,蒙古民族拥有与众不同的心理素养和道德标准,形成了独树一帜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他们在日常选择草场游牧、判断各种事物的是非曲直、决策每项事务的兴办与否,甚至衡量一个人的品质优劣,永恒不变的尺度就是与草原植被、生态环保有没有利害冲突。这种哲学意义上的生态思想意识,正是草原游牧民族步入蓝色文明,走向辉煌的奥秘所在。

然而,蒙古民族逐水草游牧生存的方式,显然与敖包的文化精神之辐射分不开。平凡的轮牧使草场得以充分修养生息,植被永远不会荒漠沙化。人人都以敬重大自然为美德,甚至把自己也看作是自然界生命的组成部分,在一生沧桑游牧生活中,始终严格遵循对生态环境“来无损,去无痕”的道德准则。每当从一个牧点搬迁起居时,总要把住地的生活垃圾全部焚烧成灰烬,变为有利于植被的肥料,就连安放火炉的小小灰坑,也要填平踩实,让它迅速还原绿色植被。无论倒场迁徙到何方,人人都把关爱生命、呵护生态、保护环境、崇敬大自然当作义不容辞的天职。因上升为观念形态的生态意识,每时每刻都在敦促规范人们的思想道德行为。所以,人人对大自然慎微恭敬,把身边的一草一木、一禽一兽、滴水寸土,统统视为赋有神圣使命的生灵,都是绿色世界缺一不可的天使。这种处处与大自然严谨和谐的思想理念,是整个游牧民族的行动指南。他们甚至把人的生死都看作是自然界生物链的一环,为了保护绿色植被的完整纯洁,人死后从来不搞土葬,以传统天葬方式,将死亡者的裸体安葬于露天草地上,将尸骨淋漓尽致地奉献予使命各异的飞禽走兽——干净利索地回归大自然,把完美如初的草原留给后人。

    源远流长的敖包文化,是马背游牧民族智慧的结晶。在广大牧民的心目中,敖包不仅是弘扬天道、督促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伟大使者,也是呵护绿色生命、维系万物生灵、惠泽吉祥的心灵偶像。每当新的一天开始,家家户户都将第一锅奶茶的“德吉”(尚未品尝的饮食精华)恭恭敬敬地奉献予敖包方向的天空,表示对敖包神灵的敬重。牧民倒场或者是长途跋涉走阿营(用骆驼或车队长途跋涉,到异地进行采购办事)远离家乡敖包的时候,一早一晚,也要向家乡敖包所在方向敬献饮食之德吉,并祈求平安、顺利、好运。

    从古到今,蒙古人认为敖包不仅固有“弥天之裂、愈地之伤”的神力,而且还具备惠泽万物生灵之恩德,对敖包的崇拜和敬重达到了极限。过去在战火弥漫的年代,男儿出征前,要走上敖包祈祷平安。临走时,要从敖包根基处抓起一把泥土包裹好,扎在腰间随身携带。其目的之一,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敖包神灵每时每刻都在伴随保佑。目的之二,一旦受伤或患疾时,故土便是灵丹妙药。到了异地他乡水土不服或中暑感冒时,从腰带里取出少许泥土,用早晨第一泡尿冲服后即可康复。尤其是在战场上挂彩负了伤,将携带的故土撒在伤口处,它又是消炎愈合的神奇良药。这也是蒙古民间常说“故土如金”的由来。

    自从满清政府在蒙古草原普及藏传佛教以来,蒙古民族的许多传统文化和礼仪习俗,程度不同地融入了佛教色彩。例如:喇嘛们解释阴历五月十三日为“龙王下凡之日”,许多地方的敖包祭祀仪式,完全由喇嘛来主持,所念的也是“欢喜龙王”之类的经文。

    然而,草原敖包这一古老游牧文明的丰碑,也和许多蒙古民族传统礼仪风俗同样,虽然被外来文化程度不同地改变了本来面目,但原始文化的风骨和蓝色文明的精髓,依然根深蒂固地潜在。比如:牧民们虔诚祭拜敖包的终极意图,并非限于单一的求雨之愿,敖包的母本文化和原生态精神——崇尚大自然、珍爱生命、追求与大自然和谐共存的生态意识,根本没有发生脱胎换骨的演变。这种无限崇尚大自然的文明道德理念,仍然还在发扬光大。

    后来取代本土宗教的佛教,在许多方面妥协于原始萨满教,新旧两种宗教的宗旨没有什么厉害的冲突,其宗教理念基本上如出一辙。自清朝以来,统治蒙古民族的宗教信仰,实际上是萨满教与藏传佛教融为一体的混合性宗教。所以,普通百姓也就没有人在乎“长生天”与“龙王爷”的区别。年复一年隆重祭拜敖包的形式,仍然在传承古老生态文明之信念,来源于苍天的蓝色文化魅力,不断地陶冶一代又一代草原儿女的生态美德,继续强化他们与大自然和谐共存的道德理念。

    然而,近几十年以来,盲目地垦荒向草原要粮。将草原珍贵的多样性生态资源,看作是脱贫致富的摇钱树,肆无忌惮地搂发菜、挖药材、砍伐森林、捕猎各种野生动物。接着又是到处掠夺性的开矿以及工业污染……忽略了北温带内陆性高原干旱气候条件——违背了蓝色敖包的亘古而伟大“神灵”的旨意,既得利益的开发浪潮一浪高过一浪,使草原脆弱的生态植被遭到了严重摧残。与其同时,汹涌澎湃的市场经济大潮,又使民族传统文化受到严重冲击,许多牧民的思想意识迅速蜕变异化。尤其是被金钱利益和都市文明所诱惑的年轻一代,都在程度不同地背弃自己的民族文化。一些陶醉于豪华舒适的现代化都市生活的小青年,看见老一辈人跪在敖包前,无比虔诚地向大自然进行膜拜祈祷,觉得实在是愚昧可笑。

    由于草原自然气候严重恶化,植被趋于贫瘠,草场严重荒漠沙化,长年累月的持续干旱,而导致多样性生命物种失去了绿色屏障而濒危灭绝,生物链相继脱落断档,生态失去平衡。由此,孕育而生的遮天盖地的沙尘暴,成为吞没草原绿色、威胁人类生存的恶魔。

    然而,守望在草原深处的那些牧民,心地还是像乳汁一般纯洁,胸怀仍然像草原那般辽阔,将祖先的敖包依然看作是拯救绿色、惩罚邪恶的神祗,遵循传承已久的习俗,年年还在祭拜家乡的敖包。结果,曾经能够感天动地、震撼生灵的敖包却不那么灵验了。好像敖包神明与牧民心灵之间产生了难以穿越的隔阂,频频接纳虔诚膜拜和隆重祭祀的敖包,却无动于衷。以往那种及时恩泽大地甘露的现象,似乎成为遥远的神话故事。陷入无奈和困惑的牧民,望着沮丧郁闷的古老敖包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的敖包到底是怎么了?是谁得罪了天地之间的伟大神灵呢?

    然而,回答牧民疑虑的只有弥天盖地的沙尘暴。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以前,草原牧民对“沙尘暴”这个字眼儿,还曾十分陌生。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可怕的恶魔,那些传承至今、无奇不有的古老神话和民间故事中,却丝毫没有对它的描述。这种猖獗肆虐的沙尘暴灾难,原本不属于敖包神灵呵护之下“天苍苍,野茫茫”的北方锦绣草原。如今,频频腾空而起的沙尘暴之危害简直无法估量,以毁灭所有生灵的强劲态势,席卷茫茫北方草原,跨过巍巍长城、掠过汪洋大海、直奔南美大陆……

    蓝天白云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旷古草原绿色生命的卫士——敖包神灵呵,难道碧波千里、鲜花烂漫、牛羊如云、骏马奔驰、长调悠扬、乳香飘荡的天堂草原风光,将要成为遥远的记忆了吗?我们不可没有慈祥、博爱、伟大的草原母亲啊,为了母亲的命运,我们始终在祈祷:遍布蒙古高原的每一座古老沧桑通灵的敖包啊,草原儿女无比虔诚地向诸位“神灵”顶礼膜拜了,让那生命的绿色回归还原于草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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