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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丽散文小辑/王 丽

点击率:997
发布时间:2023.12.13

熬冬


时值隆冬,陕北黄土高原山寒水瘦,广袤的原野草木荒芜萧飒,大树忘却了曾经的繁茂,惭愧地托举着一把干枯,孤寂而突兀。树杈上的喜鹊窝记录着生命延伸;土地承载不住严冬的冰冻而干涸皲裂;浅浅低吟的小河失去了水的欢悦和温柔,只剩冰的冷峻和坚韧。山塬上满目的色彩满是粗鄙的黑与灰的叠加,唯有头顶那纯清透净的蓝天和红彤彤明晃晃的薄阳是对冬日黄土高原的唯一的亮堂与温暖。

接近傍年腊月,孤寒的黄土高原迎来一个“温暖的节日”——冬至。在我国传统社会里,冬至具有的人文意义可能盛于新年,有“肥冬瘦年”之说,因此其热闹程度不亚于过年,毕竟冬至的极寒对于先民们是危险的。而过了冬至,阳气反生,万物生的循环就会开始。

神木人过冬至的形式类似春节,冬至的前一晚熬冬犹如除夕夜,隆重热乎,冬至当日则似大年初一,平缓幽静。任何一个节日庆祝主要的表达方式是美食,熬冬的主要食材是当年大雪节气前后杀掉年猪的头蹄。

小时候,勤劳朴实的母亲对年猪精细用心地喂养仅次于她的儿女,故出栏的年猪也总是村上最肥大的。待杀猪之际,神色凝重的母亲因有一年的喂养之情,不忍面对残酷的杀戮场面,远远地躲到听不到猪嚎叫声的角落暗自伤神。等到本家屠夫卸肉时,母亲才会出现并特别叮嘱,要把猪蹄割到最大,备熬冬的盛用。

猪头蹄先要用大火将猪毛燎尽,再用烧红的火剪将细毛烧烫,之后温水刮洗掉焦皮,反复清洗至其焦黄。烤烫特有的焦香是熬冬前的第一缕味道,处理好的猪头蹄会悬挂在凉房的横梁上,以防猫鼠侵害。冬至临近,母亲便会从梁上只取下我们喜爱的猪蹄,解冻清洗去尘,浸泡二三日。

熬冬当日,盆器中黄白相间的猪蹄已泡绵软,上案剁成小段,冷水下锅,待煮沸泡沫漂浮时,滤去浮泡,加入葱段,鲜姜片,大蒜片,桂皮,香叶,大料包,精盐等佐料,半盖锅盖。炖猪蹄火候很重要,炉中加满火炭,用火柱将炉火疏通,炉内顿时火光冲天,噼啪作响。这就是传说中的红炉炭火炖猪蹄。猪蹄在锅中不停地翻滚跳跃,美妙的咕咚声洋洋溢耳,氲氤的水气满屋弥漫,诱人的美味四溢。这一锅猪蹄炖着亲情;炖着对酷寒最起码的尊重;炖着阳气反生后下个节气轮回的憧憬。大火入味半小时左右严实锅盖,改为中小火焖炖近两小时,使其充分入味,充分释放猪蹄原始幽香,直至汤尽蹄软。另起铁锅倒入适量白砂糖加热,搅至琥珀色,加入少许温开水煮沸,泼洒在炖好的猪蹄上,红扑扑,亮晶晶,醇香浓郁的红烧猪蹄出锅了。趁热下口,软软的,黏黏的,嫩爽滑口,肉汁四溢,唇齿间荡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香味。猪蹄的黄金搭档莫属麦香中空的北关“红眼”干饹和加入大米、扁豆、麦粒、酸菜丁等熬制的粉糊糊。口齿留香红烧猪蹄充分解馋后,母亲才会扒些蹄肉切碎泼入醋蒜炒香,夹入干饹中,品着传统的过冬的美味卤肉夹干饹,再来碗热气腾腾光滑酸爽的粉糊糊是对满腹红烧猪蹄最好诠释。汤足肉饱后,家人们欢聚畅谈,休闲着节日的欢愉。

待到冬至当日,一顿防冻耳朵的饺子会给这个严寒中的暖融融节日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而熬冬夜的这一锅红烧猪蹄则温暖了陕北黄土高原上的整个寒冬。

对神木人来说,一份味美的猪蹄从小就陪伴他们,并将一直到慢慢老去,这些食物对于神木人已经不仅仅是用来充饥的食品,而是回味过去,回味那寒冬温暖的味道!


第一次做豆腐


塞上冬月,疫情突袭。静默在家的日子里,对豆腐的思念与日俱增,那坛依在墙角静静发酵的白菜正在尽情地酝酿着,翠绿鲜亮的帮叶,酸爽冒泡的菜汤,让我突发奇想——何不自己动手做豆腐!

小时候,只在过年和婚丧嫁娶那些重大的日子里才会做豆腐,那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儿时妈妈与奶奶兴师动众做豆腐的流程,又电话咨询了妈妈,决定正式开工。

头一天晚上,我将一碗新鲜的黄豆洗干净,用温水浸泡了起来。第二天一早,那些在水中沉睡了一夜的豆子们欣欣然醒豁了,放弃了本能的刚强,粒粒松软柔弱,轻轻地脱去外衣,鹅黄的豆瓣精致可人,加入纯净水在破壁机中研成细腻光滑的浆汁,完成从豆子到豆汁的第一步蜕变。再次加入纯净水稀释,装入细密的布袋挤压,取其精华,滤掉豆渣。滤过的豆汁倒入大锅中,撇去浮沫,大火烧开,小火慢煮五六分钟。煮开的豆汁在锅中灿灿生光,渐渐,豆汁的清香掠过鼻翼,直蹿味蕾。舀出一碗,轻轻一抿,唇齿生香。

煮好的豆汁关火静置,表面一层薄薄的豆油皮平铺、厚积着金黄,滑滑地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蛋黄那样金,着实诱人,宛如一块灿灿的金箔。挑去豆油皮,墙角那坛腌好的酸菜闪亮登场,准备适量的腌菜酸汤,舀一勺轻轻倒入锅中,渐渐,豆分子被酸汤唤醒,锅中隐隐约约有嫩嫩的浮白徐徐萌动,深深浅浅地飘,起起伏伏地沉。此时得柔柔地搅,静静地等。过了好一会儿,一簇簇一团团的豆絮在锅中聚积,探出犄角,爆出新芽,绽出鲜嫩的豆花。再舀一勺酸汤在锅中自上盘旋而下,顿时锅中所有豆絮如赶集似的蜂拥而至,成形的豆花稠稠的,厚厚的,白得更浓、更深、更密,完成了豆浆到豆腐脑的第二次蜕变。舀一碗嫩软如糯的豆花出来,滴点陈醋,加点蒜汁,浇点生抽,那汤、那花、那味,岂止一个“香”字了得。

将成形的豆花装入铺有纱布的沥水篮中,一勺勺地装,一遍遍地拍,挤掉浆汤,用纱布缚紧,上面放置一块平整的砧板,砧板上压个重东西控干浆水。半小时后,掀开重物,翻起上层的折叠反扣在案板上,取出篮子,揭掉纱布,洁洁白白、新新鲜鲜、冒着柔柔热气的鲜豆腐如凝脂、如温玉,有诗曰:色比土酥净,香逾石髓坚。用刀平均分成了几块,尝一口,是久违了的妈妈与奶奶的味道。


过年


年,最有味的还是小时候。

小时候特别期盼过年,印象中的年味,是一声声爆竹划破夜空,是一个个灯笼飞上屋檐,是一副副对联贴上墙壁,是一件件新衣穿在身上。

那时候的年味要从那一锅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糯米腊八粥开始,家家户户在忙碌喜悦中正式拉开年的序幕。首先是准备过年新衣,从父亲拿着布票在高大上的百货公司扯回全家老幼缝新衣的布匹开始,我家的那台“标准”牌缝纫机“再无宁日”,勤劳热心的母亲缝好我的四格呢袄罩和涤卡裤,还会给左邻右舍缝他们的过年新衣。其次是大扫除,每次粉刷窑洞,都要把家里能搬动的家什搬到院子里,搬不动的大件用油布遮严,三遍白泥刷过,擦洗净每件器皿重新归位,白生生的窑洞配上新麻纸糊得亮堂堂的满间门窗,再点缀几朵五颜六色的窗花,真是焕然一新,窗明几净。

准备过年的重头戏当然是做各种年食,按小时候的习俗年食要备到正月十五,有的殷实人家要到二月二龙抬头才罢。我家做年食,妈妈与奶奶是最好的搭档,我是她俩最忠实的粉丝,所有的年食要亲自去做,白胖胖的绿豆芽出自一块大花被子包裹的大盆中,精选好的绿豆泡在温水中,每晚要换一次新水,经过十多天炕头温热环境中的培育,齐刷刷地爆盆而出。我最喜欢看做豆腐了,泡了一整夜的豆瓣在石磨中加水磨成白糊状,用一大布袋过滤到大锅中煮沸,经酸浆点成脑状,装在篮中压实,切成块才算大功告成,从豆浆、豆腐脑、到成品豆腐,每道工序产品都是我的最爱,刚出锅的鲜豆腐蘸点醋蒜汁更会让你的味蕾留下无穷的豆香。做粉条也让我特别期盼,淀粉面就着矾水和成弹性十足的团状,在高高架起的饸饹床中压制倾泻到沸水锅中,片刻后,捞到凉水中稍作冷却,孩子们迫不及待捞几根,呲溜一声吸入口中,精到爽口溢于言表。还有黄灵灵软溜溜的年糕、点上红点的白面馍、酱紫色的红烧肉、酥鸡、丸子、各种饺子馅、酸甜的米酒……都会在年三十前一一备齐。

除夕傍晚,远山含黛,华灯初上,红彤彤的灯笼中照耀着柔媚暖黄色的灯光,家家户户院中央已垒起尖尖的火塔塔,一家人围坐在炕正中八仙桌旁,吃着桌上丰盛美味年夜饭,推杯换盏,把酒话吉祥。男孩子们早已按捺不住兴奋,点燃火塔塔,噼噼啪啪放着那几个屈指可数的鞭炮,女孩子议论着新衣比试着辫梢上的粉红色纱花。待春晚开始,男女老幼齐聚有电视人家,嗑着瓜子花生挤着看春晚,曾记着马季的“宇宙牌香烟”卖遍了地图上每一个国家,待到春晚结束,黑白电视屏幕上呈现一片哗啦啦的雪花状,大人们的守夜才善罢甘休,孩子们早已睡得东倒西歪。

初一一早开门炮惊醒了美梦中的孩子们,窃喜中摸出枕下那几元珍贵的压岁钱藏好,拿着馍馍年糕在火塔塔的残火中烤热,据说全家吃了一年不生病。我最期盼初二随妈妈去外婆家拜年,那里过年别有滋味,穿戴一新的我会受到外婆一家人热心厚待,随村里的小伙伴们拿一根长长的高粱棒棒挨家逐户拜年,回赠我们的是一长串酸甜可口的油圈圈,正月里,孩子们会使尽浑身解数疯玩,跑城、跳皮筋、打沙包、打扑克赢水果糖……

过年是我国最隆重的传统节日。年是家与亲情的交融,是合家团圆的相聚,年是倒贴的福字,是妈妈手下热气腾腾馒头上的红点,年是小家对来年美好憧憬与期盼,年是大家对祖国共同的祈福与祝愿:无灾无疫,国泰民安!


江南漫记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一直以来有个心愿,想带着爱女豆在最美的季节下江南,去年初夏圆了心愿。


一、魔都上海

4月30日早6点50分在飞机滑出跑道冲向蓝天之际,正式开启了我和豆的江南之旅。飞机在洁白如絮的云海上方翱翔,纯净的天空澄澈嫩蓝,明晃晃的艳阳毫无遮拦地灿烂着舷窗,经过两小时三十分悠然舒心的空中飞行,落地我俩出游的第一站上海。

上海是国际经济、金融、贸易、航运、科技创新中心,是我国城市中的中心版、超极版、繁荣版,豪华版。我曾迷离过外滩璀璨阑珊夜,品略过南京路上辉煌所沉淀的修持,触动于城隍庙古风与时尚的奢华,饱览了辛苦排队七小时后世博会沙特馆的瑰丽气派,也曾舒适于便捷的轨道交通,饕餮于荟萃全国的各种美食……而此行,豆是主游,我是陪同,重登468米亚洲第一世界第三高的东方明珠塔,以每秒7米的极速到达351米高的太空仓,360度全方位俯瞰上海的夜景,高楼林立、大道纵横、江似彩带,长桥卧波、百舸争流,霓虹灯淋漓尽致地渲染着大上海华贵、浪漫、大气的别样风情,展现出上海不夜城诱人、迷人的深刻内涵。

迪士尼乐园是孩子们心中的极乐王国,为了名不虚传的迪士尼游玩项目,5月1日早,我俩早早起床,急匆匆地赶乘5:30第一班地铁,于7:30到达上海迪士尼度假区时已是人山人海,据说“五.一”假期开门一小时人数破万。一入园顾不上欣赏巍峨耸立的地标建筑公主城堡、碧波荡漾的工人湖、怪石嶙峋的假山,我俩直奔热门项目:“创极速光轮”,我与豆并排嵌入飞轮,风驰电掣的速度从室内暗道冲向室外的蓝天,从平坦的跑道到在空中360度麻花式的旋转,玩得不是心跳而是在挑战胆量的极限,我已吓破胆,全程紧闭嘴巴,害怕心脏跳出来,而豆却兴奋得尖叫声此起彼伏。我经过这次翻江倒海魂飞魄散的考验后,对接下来游乐项目惊险刺激如履平地。在“雷鸣山漂流”暗道中,当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的大蟒蛇咆哮着扑面而来时,我对它莞尔一笑;在5D的“飞跃地平线”中,摸摸北极的大鲸光滑的头顶,握握非洲大草原象群长鼻子,站在金字塔的塔尖迈向金碧辉煌的泰姬陵,穿越美国死亡大峡谷跨过阿根廷伊瓜苏大瀑布,掠过埃菲尔铁塔尖悠然自得地回到上海浦东。夜晚,迪士尼城堡前“点亮心中奇梦”焰火晚会为迪士尼之旅画上了完美的句号,冰雪女王、米妮、狮子王、爱诺公主……动画人物依次登场,灯光、焰火、喷泉引来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和尖叫声。

5月2日,我俩参观了上海科技馆,上海科技馆是一部现实版的自然科学百科全书,生动地演绎着“自然、人、科技”的永恒话题。通过参观学习娱乐,让豆大开眼界,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欣赏自然的奇特,感受科技的魅力,体验学习的乐趣。


二、最美水乡乌镇

5月4日早,我俩从上海出发,怀揣着一份对江南水乡殷殷的憧憬,踏上乌镇。

乌镇位于浙江省嘉兴市桐乡市,是典型的江南水乡,素有“最后的枕水人家”之誉,因它古朴静谧,故一直心向往之。三小时车程,到达乌镇已是晌午时分,如织的游人充斥着街头巷尾浮桥,我们排了一个多小时队,终于在乌镇的精华地西栅登上摇橹船。摇橹船是水乡的精灵,更是水乡的风景,船头有两个龙头,还挂着灯笼,特别气派。船身四四方方的,船顶呈平弧形,船舱较为宽敞,可容纳8人。摇橹的船夫穿着统一的对襟白褂,宽松的黑布灯笼裤,他们经过严格培训,都持有“驾驶证”。船夫优哉游哉地摇橹,我们坐在船上,碧阴阴的水逗起缕缕涟漪,飘飘然如御风而行,两岸石桥相连,木屋比邻。石桥承载着乌镇2000多年沧桑,清韵幽幽古朴典雅,石桥的半圆形桥孔倒映水中,虚虚实实两桥相映,别有一番韵味。木屋空架在水上形成水阁,三面朝水,一面向石板街,水阁大都有两层,临水的一楼多是商家开的特色饭店,二楼为民宿。初夏正好,一盆盆争奇斗艳的鲜花悬挂在质朴的窗棂上、浓密深翠的爬山虎装扮着木屋,桥头墙角一簇簇艳丽的蔷薇花开得正浓,一直垂到水面上,给古香古色的水阁增添了无限的芬芳。船一摇一曳,穿过小桥,路过人家,摇摆着属于乌镇的故事,摇荡出属于乌镇清新气质的文艺情怀,摇曳着我暂时脱离了市井烟火而独享的宁静与温馨。

天色微微向晚,船到了码头,我们离船上岸,步入岸边蜿蜒细长的石板小街,小街两侧鳞次栉比的店铺几乎是清一色的乌檐青瓦,古旧的门楣残雕和斑驳的漆痕昭示着时光的魅力。店铺多为原始的手工作坊,醇香的百年老店手工酱油铺;亦昌冶坊天下第一锅;传统工序的染房;阿婆软糯香甜手工梅花糕:五彩缤纷的灯笼铺……店铺里的商家一如乌镇那样宁静、泰然,并没有使尽浑身解数招揽生意,大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感觉,布鞋店里的大姐安静安详地纳着鞋底,针针线线纳下的是时光,引出来的是生活。相连的店铺间相隔不远有亲水台阶,走累了蹲在台阶上稍作休息,伸手戏水,与身边经过的船夫挥手,听听橹声咿呀,看看河上及对岸的街景,别有一番恬淡的意境。前方不远处是乌镇邮局,邮局大厅赫然写着木心的“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给快节奏的邮件披上了一层悠闲浪漫的色彩。我俩走走停停,把脚步轻轻落在千百年不老的石板上,每一步都仿佛在与历史交流,恰巧前几日读过茅盾先生《父亲的三年之病》,祖母为给父亲治病,让九岁的茅盾充当“犯人”,在阴历七月十五的城隍会上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绕“四栅”一周赎罪,文中详细描写了城隍会队伍走过街街巷巷时的盛况,蓦然觉得先生踩过的每一块光滑的石板,就是我脚下的石板,先生跨过的每一座石桥就是我脚下的桥,先生经过的每一处街景就是我眼前的风景,心中不免有无限的亲近感,弥补了因时间原因未去先生故居的遗憾。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河两岸的万家灯火,冷暖色调极富层次感,如彩带般沿河数里,把整座古城映衬得璀璨撩人,美轮美奂。夜渐深,游客渐少,喧嚣渐退,一条条小船结队而归,桨橹声沉沉,疏林月微微,初夏的夜微凉,小船四面透风,有种鲁迅笔下乌篷船的清冷。船要靠岸了,我的心里充满了幻灭的情思,几多不舍,几多惆怅,几多回味,正如茅盾先生所言:“若有一天,你累了,倦了,迷茫了,困顿了,请在任何时候,去一趟乌镇……”


三、诗意杭州

5月5日晨,携豆走进绿意盎然的杭州。五月的杭州流淌着铺天盖地的绿,绿的山,绿的水,绿的地,绿的茶。走在街上高大粗壮的树木遮天蔽日,苍翠欲滴,绿得发黑,深极了,浓极了;路旁的草坪密密匝匝像一片绿云,绿得发蓝,浅极了,亮极了;休憩在西湖岸的茶坊酒肆里,新沏一杯西湖龙井,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里缓缓舒展,沁出一缕缕绿的清香;泛舟西湖,湖水是绿的,碧波荡漾,倒映着湖边无数的杨柳依依,绿是益发郁郁葱葱。

杭州不仅是座翠绿欲滴的城市,更是座诗意浪漫的城市。离舟上岸,漫步苏堤,走进苏东坡的杭州。那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晴景雨韵;那是“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天生丽质;那是“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明丽清新。北宋大文豪苏轼的一生,与杭州有着不解之缘,第一次是被贬谪居,第二次是主动申请赴任,苏东坡不仅在杭州留下了绝美的诗词,更是为杭州做出不少的贡献。南宋开始,苏东坡主持修建的这条长堤卧波的苏堤,杨柳吐翠艳桃灼灼的“苏堤春晓”,桥影照水鸟语啁啾的“苏堤六桥”还有著名的“三潭印月”均成为西湖美景一部分。苏东坡在杭州留下了160多首诗歌,也将名菜“东坡肉”留在了杭州。杭州因为东坡而更加美丽,东坡的人生因为杭州而更加多姿多彩。

告别苏堤,闲庭信步白堤,品味“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忆江南,最忆是杭州的绚烂艳丽。登上岳王庙,崇慕“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刚烈万代传颂的民族气节。跨过断桥,那是“千年等一回,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千古缠绵的忠贞不渝……

杭州的绿安静、温软的、鲜活,炫耀着现代都市的繁华;杭州的诗意锦绣、忠烈、浪漫,赋予了绿的灵魂,二者相得益彰,使这座城市更迷人更悠然更神韵!


四、苏州的雨

5月5日晚,我俩抵达苏州,遇上了苏州的雨。车子停在一条雨湿的梧桐树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味,霓虹灯照在水光闪烁的叶子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亮光。入住宾馆,天上人间只剩被雨声统一的宁静,阻隔了寂寥,死心塌地地在雨帘中静寞入眠,外面的一切全成了想象,雨声不断在暴柔之间变幻,时而“大珠小珠落玉盘”,时而“天街细雨润无声”。

次日晨,推窗远眺,雨中,白墙黑瓦的建筑,是画上的模样,是我期待的模样,在眼前铺开,缓缓沁入心底,不由得欢喜。雨还在继续,只是白天的雨特别缠绵,轻柔,纤细,似雨又似烟,对于打小喜雨的我根本无需撑一把伞,就这样走着,淋着,任凭星呀星的细雨,掠过我的脸庞,真正地体会到“江南烟雨”这四个字的由来。

苏州很美,青砖素瓦巷,小桥流水家,寒山烟月里,佛语钟声中,点滴里恍惚间就是千年的沧桑。因时间原因,我只能择其二三。苏州的雨洒在狮子林,飘过寒山寺,落在山塘古街的小巷。走在雨中小巷里,伴随着一条绿油油的小河,河中有鱼,河边有人家。河的一岸,是老房子的后墙,上面有雕花镂空的窗棂,身边的苏州人吴语侬侬,完全融入了戴望舒的雨巷,“我走在一条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渴望逢着一个结着愁怨的丁香一样的姑娘”。此时,如诗人一般,满心情怀,满心感慨。什么世事纷繁,全被小巷摒弃在外,这里只有纯粹的自己,只有这江南的流水,只有这青石板路,只有藏在这其中的千百年来流淌过的故事,等着你去感受……

与豆漫游江南一周的时光匆匆而逝,一路走来,江南是黄浦江夜的璀璨夺目,是橹声呀呀的水乡,是邂逅断桥的脉脉柔情,是烟雨迷醉的水墨雨巷……江南,落幕天涯,烟墨尽处,俱是风景,期待落花时节再逢君。


姐姐与我


“你比你姐大几岁?”曾有人问我这种类似脑筋急转弯的奇葩问题,其实姐姐比我大六岁,特显年轻,像我的妹妹。

姐姐长得小巧精致,那娇小的个子,那圆厚的小手,那敏捷小脚,那可爱的娃娃脸,那永远的妹妹头,再加上黄金比例的小身段,一切都是那么适宜,增之一分则嫌高,减之一分则嫌矮,多之一分则嫌胖,少之一分则嫌瘦。而我高她十公分,略显突兀。

姐姐是个慢性子。说话轻声轻气,慢条斯理;走路轻手轻脚,姗姗来迟;做事不慌不忙,慢慢悠悠;妈妈说姐姐是腿上绑上鸡蛋的蜗牛。而我正好与姐姐相反,风驰电掣。急性子的妈妈总等不上姐姐干活,在妈妈与姐姐的鼓励示意下,大包大揽的我不用撸起袖子加油干,也能干出她俩脸上满意的笑容,久而久之,我成了我姐,我姐成了我妹。

姐姐喜欢看书,她博览群书。她看两遍《红楼梦》,我也跟着她看两遍。她背《葬花吟》背得泪眼婆娑,她唱《枉凝眉》唱得忧忧怨怨;她喜欢才华横溢多愁善感孤傲的黛玉,佩服容貌美丽,举止娴雅处世圆滑的宝钗,欣赏机敏多才,趣味高雅泼辣有为的探春……而我只悲悯“忽啦啦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一个大家族的衰败。

姐姐看《黄帝内经》,入痴入迷。她告诉我们全家吃什么最健康“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她告诉全家怎样去生活,“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遵循每天的小四季,和自然的和谐度越高越健康”……而我认真虔诚听她的循循善诱谆谆教导,却没有她那份坚持,仍随心所欲,怎么舒适怎么来,爱吃什么吃什么。

姐姐看《易经》,沉迷陶醉,她给我们讲“定天道,辩阴阳,明次序,分四时;修身,齐家,安天下”。姐姐看《易经》,活学活用。分析六十四卦,看到方位部分,她家的家具开始总动员,床头与衣柜要搬到顺风顺水的方位,沙发与餐桌也要朝着招财的方向;看到风水部分,她家门上挂满了长长短短的门帘,角角落落摆挂着葫芦和花花草草。而我看着她虔恭认真的样子,总是迷迷糊糊,半信半疑。

姐姐温和温顺纯良。中学时期的姐姐是一枚文静雅致的小女生,书包里经常会有男生塞入的小纸条。父亲洗脑式地教导我俩要好好读书,出台了好多“戒律清规”,我俩精业笃行贯彻落实父亲的“大政方针”。姐姐小心谨慎巧妙地将小纸条物归原主,从不伤自尊不伤和气,姐姐赢得雄厚的群众基础。而我则将“敌人”诱入讲台阵地,当众撕碎小纸条抛成雪花雨,这种大义灭亲革命英雄气概绝对起到了杀一儆百的作用。每到过年大扫除,我家窗户上爬满了擦玻璃的同学大都是给姐姐写过小纸条的。而给我递橄榄枝的同学则会绕半个城躲过途经我家门前的必经之路。

姐姐勤劳勤俭吃苦。姐姐是我们家节俭的“标杆户”。妈妈越鼓励姐姐越节俭,小时候过年缝制新衣服,全家孩子中只有姐姐为了给家里节约,发扬的不仅是妈妈教导的还有书上学来的“新三年旧三年”的革命传统。而我盼过年的主要目的,就是不用任何理由堂而皇之穿上崭新的花衣服臭美。

平时餐桌上一日三餐,母亲对我们要求极严。锅里的饭,勺子下去碰到什么舀什么,绝不允许勺子在锅里自由驰骋。饭桌上碟子里的菜只能夹离自己最近的,绝不可“拣尽寒枝不肯栖”。这些高标准严要求,对食物没有要求的姐姐来说没有任何压力,而对从小体弱特别挑食的我那是严酷的挑战,锅里我喜欢吃的盘子里不靠近我的,那绝对是诗和远方,我只有无尽的渴望与想象。我最盼望吃炸鸡蛋泡泡,给妈妈帮忙的姐姐会提前把炸黑煨焦的挑出来自己吃,而留给我们上桌的永远是那些惟妙惟肖的光鲜亮丽的油亮脖子金黄脚的“大公鸡”、乖巧的“小兔”、巍峨的“山峰”……

成家后的姐姐更节俭,十年前一场民间借贷危机席卷了我们的小城,当雪崩来临时,没有一片雪花是幸免的,姐姐除了工作时间在单位食堂用餐外,一个冬天周末的全部伙食是家里的两把挂面。

姐姐与我迥乎不同,但互补的性格让我俩心心相惜,形影不离。从一九九九年的第一个国庆黄金小长假开始,我俩几乎每年都会有一次旅行,我们穿着姐妹的亲子服游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我们乘着长江的游船听“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我们去浩渺的大海潜入海底欣赏千姿百态?彩斑斓的珊瑚;我们站在橘子洲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我们躺在呼伦贝尔大草原看身边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我们偎依在西湖边欣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我和姐姐是一条藤上的两个瓜,我们是同根生;我和姐姐是一条血脉的两条支流,我们流着相同的血。我们是无话不谈的闺蜜,我们互相倾诉生活中的烦恼;我们是相亲相爱的好姊妹,我们共同解决生活中的困难,有姐姐真好!


奶奶与我


一、目送

奶奶离开我已经近30年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我们最后一次分别时她的目送。

1991年初春,我一直放心不下她的身体与生活状况,在7月7日高考前三个月专门回老家看望了一次奶奶。当时她除了气喘咳嗽的老毛病外,身体并无大碍,对于她度日如年糟糕的生活状况,我一筹莫展,只盼望自己早日经济独立,用心赡养她终老。因时间紧,我与奶奶仅呆了半日便依依惜别。记得她将我送到大门外,我劝她回去,她不肯,继续陪我走到我离别时那条路的最高处,她一遍遍抚摸着我的额头,叮嘱我路上小心,去学校后不要挂念她,安心读书。我环抱了抱她单薄的身躯一一答应,一转身满目的泪水夺眶而下,我不敢擦拭,怕她看见,没走多远,我回头望望她,初春傍晚金色的余辉笼罩着奶奶羸弱的身躯,整齐的齐耳短发用两个黑色的头夹别在耳后,上身藏蓝色长大襟夹袄洗得有点泛白,下身老舅送她的天蓝色裤子还有依稀有两条熨痕,缠了一半放开的脚上穿的是她自己做的半旧的条绒松紧口毛布底鞋。奶奶右手搭着凉棚,左手时不时向转身回望她的我轻轻摆动,目送我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谁知此行尽是永别!


二、打针

奶奶出生一个贫寒的农家,听奶奶说因她小时候没人照看,家人把她放在一个大罐子里,只把头露出罐口,整个身子蜷曲在罐里,致使她后来脊背弯曲成弓。忍饥挨饿长大后的奶奶嫁给了木讷无能的爷爷,日子过得紧巴暗淡。加之奶奶个性刚烈,对爷爷恨铁不成钢,两人因生活窘迫时常拌嘴。奶奶晚年又因互相推诿的赡养问题使其生活陷入极其糟糕的境况,这成了少年时的我一块最大的心病。

我在奶奶的背上长大,这种贴心贴背的深情不曾因她那张弯曲的背弓把我这支离弦的箭射向远方的学校而减弱,相反,她成了我时时刻刻的牵挂,在我小学未毕业前我家搬走了,奶奶还留在老家。十二岁那年我刚上初二,放寒假回去看望奶奶,到家时天已全黑,村里家家户户已灯火通明,唯独奶奶住的窑洞黑黝黝的,我三步并作两脚入门,灶火微弱的余火依稀看见蜷缩在锅头的奶奶,我喊她,她微应,一颗悬着的心稍稍落地。谁知因为没钱交一月五毛钱的电费,过着夜夜黑灯瞎火的日子;因为无钱医治急性复发的眼病,忍着疼痛几乎失明。那晚我睡在奶奶的被窝里,祖孙俩拉了我们半学期未见面的话,外面的雪簌簌地下了一整夜,我心上的泪汩汩地流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我用我一学期不吃早点尽量不买日用品省下来的35元给奶奶交了一年6元的电费,打算用剩余的钱给她治病。可惜天公与我作对,白茫茫的大雪封了山,覆盖了大道小径,任凭我绞尽脑汁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把年迈腿脚不便的奶奶拉到三十里外镇上的医院看病。我决定自己去问诊,我把自己裹成了厚厚的“粽子”,穿了一双大人的雨鞋,悄悄上路了。十二岁的我又瘦又小,身高不足一米四,踏着已没小腿的雪深一脚浅一脚迈下了一道长长的沙洼,淌过了冰封的窟野河,艰难地挪了四个多小时,到镇上的铁路医院时,已冻成泥雪满身的冰棒。我的形象打动了医生,破了不见病人不给开药的先例,我给医生详细叙述了奶奶的病情,医生说吃药不行,得打青链霉素针消炎。我详细记录了用药的剂量,花了9元钱买了十天的针剂宝贝似的揣入怀中返回,到家时天已漆黑。

第二天一大早,我推开村里赤脚医生家的门,请她来给奶奶打针。赤脚医生是我本家的一个婶娘,我说明来意,她一口拒绝了,她说打青链霉素要做皮试,她从卫校毕业后十多年没做过皮试,一是怕不会做,二是怕青链霉素严重过敏者会有生命危险,她说奶奶活着是土圪垯死了是金圪垯,她担不起责任。走投无路的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扑通一下跪到婶娘面前,求她救奶奶一命,所有的责任用我年少的生命来承担,这是我生平的第一次下跪,婶娘无奈地答应了。

皮试做得很成功,早晚各打一针,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村赤脚医生看病,不收诊疗费,但要管一顿像样的饭,望着奶奶瓮底上那层薄薄的米面,要给婶娘管上十天饭,我为难了。我怯生生问婶娘,“您家里事多,天天麻烦您不好意思,您能教我打针吗?”,婶娘爽快地答应了,她教会我用铜瓢在灶火上把玻璃注射器及针头煮15分钟消毒;她教会我把汽水分别加入青链霉素瓶摇均加药;她教会我用十字法在双臀外上方四分之一处找准打针部位、从内到外螺旋状消毒;她教会我将装满药水的针管排空后迅速下针肌注。为了确保安全,我让婶娘用我的圆珠笔在奶奶的臀部画了两个圆作为打针的保险区。从此我学会了打针!给奶奶打,给村里人打,给自己打,奶奶为鼓励我,说我打的针一点也不疼。经过一周的治疗,奶奶的眼病好了,她能清清楚楚看见纯净的蓝天粗砺的大地和她贫简的家,奶奶搂着我哭了。


三、奶奶的味道

小时候,我特别挑食,看见饭就发愁,除了奶奶的味道。奶奶做得一手好茶饭,她经常是村里红白事的大帮厨,食材一经她手味道模样总会锦上添花,奶奶生的豆芽像蚕宝宝一样白白胖胖的无毛根,蒸的馍笑逐颜开筋道香甜,做的年糕味腻如脂色若琮,漏的粉条细长爽滑软糯弹牙……就连平时烧一锅菜汤,也让人口齿留香。记得奶奶为了给瘦得像“芦柴棒”似的我补充营养,她养了四五只鸡,那时候的鸡下个蛋特别艰难,一只母鸡两三天才下一颗,我经常堵在鸡窝门口,将母鸡一只只逮住夹在腋窝下用食指摸鸡温热的屁股,有蛋的禁扣在篮中生产,没有的放归自由。那窝鸡恨透了我,公鸡总是虎视眈眈对峙着我,母鸡见我撒腿就跑。奶奶几乎每天用一颗鲜鸡蛋,在铜勺中滴几滴黄油,放几粒葱花、几颗盐巴炒出我至今记忆中绝世无双的味道。而我从未见奶奶吃过鸡蛋,因为她说“不喜欢吃”!

奶奶知道我喜欢吃羊杂碎,有一年,她专门为我和亲戚要了一只小羊羔养着,奶奶每天用最鲜美的草料喂养,等到秋后把羊杀羊了,(因为那时没有冰箱,肉与杂碎不好储存)奶奶把羊肉风干,把羊杂碎洗干净洒上盐装在篮中连同风干的羊肉挂在粮房顶上,留给放寒假回来看她的我。饥饿的老鼠、馋嘴的猫每天嗅着肉与杂碎的腥味无可奈何地轮流徘徊在地上望着挂在半空中篮子“望篮兴叹”!奶奶给我做的风干羊肉荞拨面远远胜过我长大后吃的舌尖上的中国“老婆剁荞面”,奶奶给我做的纯杂碎肥而不腻香飘四溢,她总是笑眯眯幸福地欣赏着我吃她做的饭。

奶奶还会创造性地做许多美味,她会把玉米豆炒熟磨成面与蒸好的熟土豆在碓臼捣成泥,蘸着胡麻盐吃,清香滑口,沁人心脾;把糯米浸泡后不用磨成面直接蒸成疤糕炝点酸汤,味道绝妙无比……简单的食材经过奶奶的手总会变得有滋有味。


四、永别

高考完的第二天,我买许多好吃的迫不及待地跑回去看望奶奶。快到村时,我总是一如既往地心惊胆战,偷偷看村口的第一户人家门上是否挂了红布,因为村里有个习俗,村里只要有去世的人,家家户户总要在门上挂上块红布避邪。这次总算与以前一样,我的心踏实了许多,等到我到奶奶家时,一把大锁挂在门口,我从门缝中瞅瞅,家里的灰尘有一个铜钱厚,物具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股不祥的凉意渗透我的脊梁,我转身跑去问村里人是否见过奶奶?他们都闪烁其词,任凭我疯跑遍山山峁峁、沟沟壑壑找不到她熟悉的身影,任凭我撕心裂肺地喊破嗓子,听不到她亲切的呼应。家人怕影响我高考,隐瞒了奶奶已去世了两个月的消息,她用刚烈的个性残忍地告别这个悲残的世界,告别了痛彻心扉心疼她的我。从此世上再无奶奶,我再也没有机会把我第一口好吃的留给她,再也没有机会抚摸她双干枯温暖的双手......自此,我再没踏入村里半步,怕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触痛我,只有在奠祭的日子我直径去看望那捧黄土。

工作后我用我第一个月165元的工资,又和同事借了35元凑成200元给奶奶立了村里第一块高大的墓碑,我没有在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只为了在我去看望奶奶时,能醒目找到她。这也是无能为力的我对自己一个无可奈何的慰藉。

今天我鼓起勇气用简单的文字给奶奶清苦平凡的生命留个纪念,因为世上还有一个人把她留在温热的心尖,留在滚烫的泪珠里。


我的神木我的城


每次提起她,总有一股暖流从心头掠过;每次踏上她的归途,总觉得漂泊的脚步找到了归宿;每次心灵受了伤,总想第一时间投入她的怀抱;她是我心中最柔暖的地方——我的神木我的城。

我的神木位于陕西北部、秦晋蒙三省接壤地带,地域广阔,资源丰富,历史悠久,文化淳古。古称麟州,是华夏始祖轩辕黄帝部族都城所在地,石峁遗址为中华文明五千年的历史提供了重要实证。亦是历史上边关要塞,名扬青史的杨继业父子曾驻守于此。到20世纪80年代初,幸运来得太突然,我的神木成了世界八大煤田之一的腹地,随着神府煤田的开发,二十年之后神木逐渐成为“富有”的代名词,全国百强县,我的城也旧貌换新颜,鳞次栉比的高楼直耸云霄,纵横交错的交通设施,构成了城市的血脉和骨架,推动着古城大踏步迈向现代化城市。但我心中一直藏着少年时期那个温暖的城。

我的城镶嵌在东西两座山间,巍峨挺立的东山像屹立的巨人,坚毅稳重,东山北端的香炉峰岌岌可危地耸立在山尖,亦如一朵腾空而起的蘑菇云,南端的龙眼窟汲取着旭日的精华普照着古城。峻峭蜿蜒二郎山犹如一条仰首翘尾长龙横亘城的西边,山上是释、儒、道三教合一的圣地,庙宇众多,庄严肃穆的三教殿伫立在二郎山最高的脊梁之上,朱红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院中古木苍翠参天,悠悠的钟声回荡在缭绕的香烟中。正殿后最险要处有一棵伞状的松树,树干在空中弯曲一个倒七字,这里成了二郎山的标志性取景点,到此一游的时髦人都会在此拍照留念。每年农历的正月初八、四月初八、六月二十二是二郎山声势浩大的传统庙会,庙会热闹非凡,商贾云集、游人涌动,场面极为壮观。二郎山下是绵延百里的窟野河,像一条黄色的玉带绕城而下,她有时像温柔的母亲,滋润着这块富饶的土地,有时像愤怒的雄狮,1989年那场巨浪涛天的大水席卷的两岸不少农田房舍。

80年代,我很小,城很大。钟楼以其金碧辉煌的雄姿踞于古城中心、东西南北四条大街的交汇处,是古城的标志建筑。从钟楼向北至大仙庙为北大街。北大街紧靠钟楼的东侧是充满着诗意弥漫着书香味的新华书店,那是我们常常三五成群去蹭书看的地方。隔壁的镶牙照相馆留住了多少人青春与童年。全城最高大上的宾馆服务大楼位于北大街正中心,服务大楼对面是散发着浓郁中药味的药材公司,还有珠光宝气的银匠铺。北大街的尽头汇聚了全城的地毯厂,闻名遐迩的神木手工地毯出自于厂房里未入学堂女孩子的纤纤玉手下。南大街是全城最繁华的商业街,百货公司琳琅满目的商品曾无数次吸引过我渴望的眼球。五金公司的黑白电视,自行车,缝纫机那是紧缺的大件供应品。副食公司醇厚的醋香味悠悠漫漫地飘出橱窗,让人口水直流。南大街的尽头是一家挨一家的五金手工加工铺,叮叮当当的锤声此起彼伏从耀眼的白铁皮上泛起。西大街短窄,从钟楼向西至城墙,街上商业设施很少,唯有武二宝的传统小吃店誉满全城,酸爽可口的粉糊糊,筋道喷香的酿皮,晶莹剔透的绿豆粉皮无不让人垂涎三尺。西大街最热闹的时候是正月十五灯火辉煌的“三元”盛会。东大街以中医院、城关小学为中心,云集了各种小吃摊、小卖部,固定小商铺为病人提供方便,流动的小商贩们盯准的是学生,他们充分利用黄金课间十分钟来一次5分钱的疯狂大促销,下课铃一响,孩子们蜂拥而出,玻璃板下5分钱一大杯黄灿灿的香蕉水,5分钱一个冰凉香甜酱红色的豆沙冰棍,5分钱的一个疤子碗托至少能加三次醋汤汤,还有粉皮不贵贵一毛对对……

80年代的东兴街既是街道又是古城通往外面世界唯一的一条路,向南连接着省会西安,向北面通往首都北京,西安与北京都是莘莘学子们向住的远方。说起学校的时光,那是橡皮擦擦不掉的记忆。那时城里的小学只有三所,城关、南北关小学,初中只有呈阶梯状分布的二中,最高学府高中当然属人才辈出的神中了,那时的学校少,课程也少,我们总有大把时间用来玩,一辆二八自行车能让我玩转整座城,小学时我个子太矮,矮到不仅坐在座子上双脚够不到脚蹬,即使骑在前杠上也够不到,只能用左手握着左把,右手扶着前杠掏腿儿骑,我曾经用这种骑法,巧妙躲过了东兴街上轰轰隆隆驶过的东风牌带挂车,也骑遍了城里所有的搓板路,除了偶而摔了两个马趴外,并未发生其他危险。因为东兴街外街道上几乎没有汽车。初中男女生开始“封建”。课桌上的深深的“三八”线将男女生隔成两个世界,男生疯狂追金庸武侠小说,女生捧着《窗外》成了琼瑶的忠实粉丝,但我们共同追星,《黄土高坡》上的《小城故事》多,《小小的我》也有颗《驿动的心》,《我多想唱》《跟着感觉走》,但高中时光已逼近。高中三年必须长大,晨曦微露的二道壕畔荡漾着我们琅琅的背书声,寂静的深夜在海红子电灯下补回曾经蹉跎的岁月。

从北向南流淌的二道壕浇灌了南北关的菜水地,也成了古城有水有树天然的长廓公园,早晨空气清新,流水淙淙两岸碧柳成荫的二道壕属于晨练的老人和用功读书的孩子们。老年人专心致志地打太极拳,一个“双龙戏珠”,阴柔并济,一个“大鹏展翅”,刚强有力,虽然打得很慢,却是以柔克刚;仅有一天周末的早上,用功读书孩子们会早早起床去二道壕畔背书,有多少学子曾在两棵固定的歪脖子柳树间来回踱步捧书奋读,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成功小道。夜晚的二道壕属于浪漫,黄阴阴的水,疏疏的林,淡淡的月,正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佳境。那时用小纸条约好“七点半,大壕畔见”的爱情是纯真笃定神圣的,因为城里人很少,亵渎不起感情,她的七八姑八大姨也许是你七八姑八大姨的同事同学或朋友,

城里热闹与繁华以钟楼为中心,四条大街尽头为半径,城外郊区的美丽富饶北起石堡墕南至单家滩,城郊的时令果蔬总被第一时间挑着担、推着架子车送到城里的大街小巷,“红丹丹的洋柿子,酸甜甜的立核核(国国)毛桃”,亲切的乡音、悠长的叫卖声足以唤醒孩子们的味蕾、家庭主妇的购买欲。寒食的干羊腿烩新菠菜,六月六的西葫芦熬羊肉,隆冬时节猪肉熬酸白菜……城里家家户户一年四季舌尖上的美味大都来自城郊的土地。

流年如丝,波澜不惊,那座温暖的城曾经点点斑驳的往昔在我心中还是那么凝重深刻,她记录了我童年的顽皮,少年的无闲,青年的梦想,她哺育我成长成人,任时光流转,世事沧桑,我总是深深地爱着您——我的神木我的城。


清明前夕


今年清明我撕开那层永不磨灭的隐痛,回到故乡。

故乡的小山村已被年产千万吨的煤矿吞噬,一条粗圆的输煤管蜿蜒横卧在对面梁上,犹如一条巨莽日夜不停地吮吸着故乡的乳汁。乡亲们已穿金戴银移居高楼林立的神木新村,被遗弃的故乡睁的黑洞洞的枯眼无辜地张望着日月。

我趟过齐腰深的枯草,从村头到村尾,挨家逐户追寻我童年的记忆。

当阳婆穿过篱笆照到老姑家的鸡窝时,一声骄傲嘹亮的咕咕嗒,让从未见过光明的老姑能准确无误地欣慰,今天的第一枚蛋是她白脯脯的戴帽帽母鸡产的;为了宽宽叔家粮房里的干蔓菁片片,我得付出给上下院跑N次腿代价。

邻居奶奶家的整洁,一如她蘸着口抿得油光发亮的黑发,丝丝有条,供桌上的摆的饰品是一排用麻绳将农牧场的格瓦斯瓶锯成的整齐的广口杯,插着争奇斗艳的塑料假花,光亮洁净的黄土院墙根,南瓜蔓悠闲自在,想怎么长就怎么长,绿油油的瓜蔓间卧着的南瓜上留下许多曾试探它成熟度的指甲痕。

早春的第一场雨后,土地松软,山梁欣欣然,小草冒出尖尖的芽头,桃花粉红了漫山遍野,大爷爷迈着矫健的步伐,为避开全村这群馋嘴小猫,从小墩峁到豆地湾,从杏树石畔到丈方圪台,考察遍沟沟壑壑,寻找一块绝对隐秘的风水宝地种西瓜,但当他的瓜蔓初绽第一片花叶分辨出是西瓜苗时,小伙伴们会私守着公开的秘密,感恩地目送大爷爷去营务他的瓜地,瓜地里最大那颗西瓜还泛着白灰色时,已被小伙伴们悄悄地被埋到地下催熟。大爷爷永远没机会尝到他第一颗红沙瓤的西瓜。

我初入学的第一天放学归来,连学校复合班那个唯一的老师姓什么都不知道,巧遇已在外地上初中的雄伟哥哥,他在我心目中是“学问”的象征,得知我上学后,他考我:二加三等于几?我脱口而出:5!他拍了一下我宽广得能跑马的大脑门说,就是聪明!没等他的“明”字出口,我撒腿就跑,我怕他再考,因为这个5是我蒙的。

因我十来岁就离开故乡,只隐隐糊糊记得家家户户门背后装一个个方方的广播,一条铁丝连到地上,浇上水,每天晚饭时分能听到“仙木仙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后来上学后才分析应为“神木县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卢成叔家的广播信号最好,我在他家第一次听少儿调频“嘀嘀嗒嘀嘀嘀嗒,小喇叭开始广播啦……”

买地老叔赶着他从农业合作社解散后分来那匹最小的骡子,坐在犹如软席的车辕上,追求着他的名言“俺家亮亮穿得烂走得慢,扁食圪蛋家常饭”。

总田爷爷是村里的名人,会打算盘,头发里藏满了故事,农闲时节,他家围满前来学算盘的小伙伴,休息时分,他的故事永远从《狐狸精》开始:“门拴拴门柱柱,锅刷圪嘟嘟,你给妈妈开门来……”以《半升麻子倒江山》收尾。

二英姑家的大水杏现在提起都让我垂涎三尺,无论她用哪把筢子作过记号都挡不住小伙伴们追杏的脚步。

大伯年轻时去内蒙古当过羊倌,他是村里唯一会蒙语的人,大家称他“老蒙古”,他一如蒙古人一样厚道,慈祥,从未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宽云佬是村里首批外流挣钱的年轻人,傍年腊月,家家户户白茫茫氤氲的水汽带着蒸馍馍、做豆腐、蒸糕、炸丸子的年食香气飘到窗外时,外流的宽云佬穿着四兜兜的类似军装黄外套,雄雄赳赳气昂昂地迈进村子,左上贴着心脏外衣兜里的二十张“黑沙毡”鼓得呼之欲出,全村人惊羡的目光,让他鼻子一皱暴牙一露的笑容更加灿烂可亲。

翠娃姑的吃苦耐劳全村无敌,当东方的天边只有一抹淡淡的亮光,公鸡在鸡窝里扑腾着翅膀,蓦地扯长了喉咙,发出第一声响亮的报晓声,她已怀揣一块“黄元帅”,手提一罐米汤出现在田间地头,感叹基因的强大,她的吃苦勤劳全部遗传给表妹芬男,全村小孩没人愿意和她一起剜草寻菜,因为仅是她的陪伴。

国胜叔是村里有口皆碑的正气人,形如现在的道德模范,谁的行为有偏差,老一辈人会说,瞧瞧人家国胜!

姨夫与父亲是村里仅有的两位公家人,也是村上最黄亮的两户人家,我总感觉我们两家在比赛过日子,我家的手表、车子、缝纫机、半导体收音机、黑白电视机、人造革弹簧沙发、花好月圆的大穿衣镜立柜,瓮里的大米白面,还有我身上的涤纶、涤卡、弹力尼,不久都会在他家一一露头。

鸡买爷爷家一直与我家院邻,每每想起他,总有一股暖流从心头掠过。鸡买爷爷高个子、宽身板、大脸膛、直鼻梁,鼻翼两边的法令纹和嘴角的皱褶连在一起,衰老的迹象已从他脖子上的青筋蜿蜒到他的颌部,耳朵四周挤满黛黑的皱褶。他的身上永远散发着长辈的慈祥与和顺,他没有文化,但他有真挚的感情,洞达事理的豁达,他在我心目中形象永远高大、庄严!

村尾最后一户人家是党支书家,支书是我们十里八乡吹情说理的能人永昌爷爷,他经常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羊皮大衣,从不将胳膊穿入袖管,不时地耸耸肩送送,他大衣一颠一颠、忽搧忽搧地出现在全村重要的场合:会场的主席台,红白事当炕的正岗岗,他不怒而威的权威不仅来自他精练的语言,精明的头脑,更多来自他的眼神,呼吸,他是我孩童记忆中的首位领导形象。

从村头到村尾,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记忆里,故乡应该是爷爷奶奶脊背上的温热,是晚饭后羊路圪堵上的聚会,是黑土圪台亲人们劳动归来的夕照,是过年双扇门两侧的大红对联和红泥炉前的温酒,亦是脑畔梁唇齿间刚刚碰到一抹浓甜,倏地只剩一枚光核了的酸枣……

但眼前故乡空空的,只剩拉煤车,风,荒草,我的脚印。


小芹


“丽,最近可好?”每隔一段时间,我总会收到小芹发来一行平实可心的小字。


1988年秋我进入神中上高一,新入学的同学都饱含着无限稀奇相聚在一起,我们班坐在离我好远好远处的一位女同学不知为何老盯着我看,等我发现时,她总是抿嘴冲我莞尔一笑,我仔细打量她,清纯童稚,自然质朴,毫无矫饰,秀美天成,心中欣喜之情油然而生。放学后我俩不约而同走一条路回家,原来我俩同住在二中,从此我俩一起上下学,不知不觉成了形影不离无话不说的挚友,她就是小芹。

我俩有相伴同行的固定模式,她的左手牵着我的右手,我偎依在她的左边,双手十指相扣,一路温馨一路欢畅,晚自习后的夜,一盏盏路灯在夜色里画出一块明亮的圆区,湛蓝的天幕上挂着一弯金弓般的月亮,光洁清雅,星光寥寥,正对校门口东山电视塔信号灯璀璨夺目,犹如一颗赤红色的明星,高高地悬挂在夜空中,那是浩渺苍穹上唯一的一点红,我俩给她起名叫“特挚号”,象征我俩“特别诚挚”忠贞不二的友情。我们沐浴着月光,满载一路的星辉,在星辉的斑斓里放歌,从“如果孤单你会想起谁”唱到心里“甜蜜蜜”,才感到“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温柔”,憧憬着“我的未来不是梦”。有时也为好玩,一首歌只唱一句,赶到家时,15分钟的路程我俩共同会唱的歌竟有200多首。


上了高二,小芹学了文科,我选择了理科,文理两个班并没有拉开我们间的距离,下课、放学、周末、假期我俩总会在一起。1989年暑假的一天,我记得是农历的六月十九,我们去窟野河畔背书,天极高极蓝极爽,河边一排排整齐的水桐树葱郁葳蕤,青灰色的光在树干上荡漾,我俩一起捧着书走着背着,我想转弯了,她也同意,我想走远一点她也欢喜,她说我俩一起在树上刻字,我觉得也有理。她用手盖住悄悄地在树上刻个“觅”字,我不知她在“觅”谁,是那个彼此有好感,给一百二十个胆也不敢多看一眼的男同学吗?我不解藏踪迹光明正大刻个“乐”,希望自己永远天真快乐。我们把心愿刻在树上,让日月山河见证,与大树一起成长。

突然远处传来沉闷闷轰隆隆的巨响,夹裹着浓烈的汽油味和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磅礴而来,我俩吓懵了,转身就往家跑,没跑多远,一股翻天覆地的力量,一种火山爆发的气流,一阵大难临头的咆哮,在我们身后以无比凶猛的势头猝然爆发,原来是窟野河上游遭遇的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正汹涌而来,河滩上闲庭信步吃着草不知魏晋的黄牛,阡陌纵横郁郁葱葱的庄稼地,河岸边一排排凛凛劲气的水桐树带着我俩的“觅与乐”被山洪的排山倒海之势吞没,窟野河对岸大小山如刀削般忽喇喇倾倒,翻天的巨浪如长龙起伏,浪头上漂着山洪一路扫荡席卷而来的柴禾、树木、牲畜、家什、加油站的大油罐……一切犹如现场直播的灾难大片。来看洪水的人蜂拥而至,惊叫声,吵闹声,哭喊声不绝于耳,我俩相拥而泣,摸摸对方还在,逃过一劫,从此我俩彼此倍感珍重疼惜。


高三时,同学们渐渐长大,小芹模样清秀,学习成绩好,小芹书包中塞进来的小纸条比她课本还多。每天放学,家里为我在五金公司特批的那辆彩色凤凰牌女式自行车成了她班众男同学追逐围堵对象,大家倾慕的不是当时那辆如“宝马”般的“豪车”,而是坐在车后座上的小芹。为了给小芹解围,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我摆出一副“大义凛然,英雄救美”之势,每天与追慕者斗智斗勇,声东击西,“暗渡陈仓”,方得金蝉脱壳。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小芹班男生的视野总停留十米之内小芹身上,既看不到二十米外其他班文科女生漂亮柔媚与优雅,也看不到三十米外理科女生的可爱睿智与机敏。


少年迎风而来,不染岁月纤尘,高中青葱岁月留下我们太多太多美好的记忆。我们带着每天准时准点站在路口迎接我俩上下学的傻姑娘彩玲去看电影;我们骑着自行车越过东兴街,穿过二郎山大桥双手撒把骋驰在郊外的原野上;我们爬在放学路上饭店窗口饕餮着换气扇闪出的美味,慰藉我们只长子不长肉饥肠辘辘的肚子;我们为给对方写明信片上美妙可心的祝福语推推敲敲捻断“万根须”;我们在她干净整洁的小屋里秉烛夜谈到深夜,有时沉浸在一首寂静的诗词里,诗词里的某一句上,有时四目沉默对视,相看两不厌,此时无声胜有声,演绎着我俩共同改编的名句“心有灵犀不点通”……


高中毕业后,小芹在西安上学,我在咸阳上学,我俩几乎每周都会你来我往相聚。没有了高中时期繁重的学习压力,我俩在一起的时光惬意无比。咸阳渭滨公园的滑旱冰场上,留下我们矫健身姿,我俩身穿相同的运动衫,额前秀发飘飞,背衬十月加勒比海的浪花飞溅,一副快活的模样,我俩滑旱冰从颤颤巍巍站不稳滑到炉火纯青,单脚、双脚、正滑、倒溜、弧线拐弯,旱冰鞋似乎成了风火轮带着我们在旱冰场上潇洒地飞驰穿梭。渭滨公园的人工湖上,我们的脚丫在如镜的湖水撩起水波在明亮阳光折射中荡起一圈圈美丽的涟漪。除了玩,唯美食不可辜负,小芹学校南门那条小巷每到华灯初上变成美食街,岐山擀面皮、乾县豆腐脑、老潼关肉夹馍、卤豆腐干、五香花生米、芝麻大饼、煮荸荠,还有炒凉粉……到处是白蒙蒙的热气、香喷喷的茴香八角气味。我俩从街头起每样心仪的小吃即使“浅尝辄止”,到巷尾早已滋滋有味到称心快意。


参加工作后,我俩分居两地,阴差阳错,竟有十多年未曾谋面。偶然重逢后,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同样的身高,同样的体重,同样的发型,同样的初心,更神奇的是我俩在同年同月同日生了两个同样机灵的宝宝。我们漫步在她教学学校的林荫道上,十指相扣,手牵着手,目光牵着目光,哼着过去的歌,每首歌牵着一页往事,那么暖,那么美,那么恬,那么逸,我们不说话,真想一直走下去……

“丽,最近可好?”在我写下这段文字时,我又收到小芹发来的小字,我的眼湿了。


爷爷的胡子


每每看见剃须刀,就会想起爷爷,想起爷爷的胡子。

爷爷离开我整整三十二年,他生于1917年。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爷爷头戴瓜皮帽,身穿粗布对襟褂,一条毛辫子裤带系住对折几层裤腰的筛裆大裤。爷爷皮肤深红透黑,满脸的络腮胡浓黑长密,覆盖他大半张脸与整个脖颈,只露出一双天生狭小近视的双眼、高耸挺拨的鼻梁和耳朵四周挤满黛黑的皱褶。


听奶奶说爷爷祖上是殷实人家,连阡累陌,丰衣足食,到爷爷这辈几经战乱,又遭遇饥荒年馑,家道中落。加之爷爷脚痴手慢,他的动作比别人慢一节拍,他的庄稼也比别人慢一步骤,当别人家五谷丰登时,他的粮食仅够果腹,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有时经济基础也影响社会地位,70年代末80年代初,父亲在外地工作,爷爷作为家里的唯一当家的参加村里的各种会议。会上讨论问题,大家各抒自见,每到爷爷发表意见时,村干部总不屑一顾,五六岁的我心疼爷爷自尊受挫,毅然当起了爷爷的“保镖”,每次开会,我都会拽着爷爷的衣襟尾随,会上我能做的事只有用双手捂着爷爷的大胡子盖住他的嘴巴,坚决不让他发言。时间一长,不知村领导是出于怜悯还是感动,对爷爷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


爷爷的胡子里藏满了故事。小时候,我在奶奶搂着拍着我“噢——噢——”的哼声中入睡,在爷爷“门栓栓门柱柱你给妈妈开门来”曲折离奇的故事中长大。小时候的冬夜寒冷漫长,屋外,万物萧条,肃静,瑟缩,凝冻,生命在凋零前紧紧守护自己的最后的矜持。屋内,窗棂地板上泼洒着月光的清辉,安谧,恬静,闲逸。由于没电,没电视,天一黑奶奶就催着我上炕取暖入睡,我就缠着爷爷讲故事。爷爷从未上过学,但是讲故事的好手。爷爷讲《狐狸精》,“门栓栓门柱柱锅刷疙嘟嘟,你给妈妈开门来”,突感夜风忽起,窗纸沙沙,光影婆娑,仿佛狐狸精就在门口,吓得我钻进奶奶的怀里不敢看,不敢听也不敢想,惟觉危机四伏,任恐怖肆意蔓延。爷爷讲“肥的肥挨娘睡,瘦的瘦靠墙睡”,我摸摸自己瘦得“芦柴棒”似的胳膊腿,恐惧的心稍稍歇息。爷爷讲《半升麻子倒江山》说的是一个年轻人凭着机智和好运,从半升麻子起家,后来当了皇帝,富甲天下,拥有江山。爷爷讲《不孝儿》,一个儿子不赡养年迈失明的老娘,将老娘背到狼窝,等他老后,他儿子同样的方式回敬了他。我入戏太深,发誓长大了好好孝敬爷爷……爷爷的胡子里藏满了代代口口相传的故事,开发了蒙昧未开我的心智,启迪幼稚无知我的思想。


小时候,每年正月初二,我都要随母亲到外婆家拜年,那是我最殷切的渴盼,每逢过年外婆家里门外都装扮一新,那红彤彤的对联寓意着风调雨顺吉祥如意,那除旧新更新的连环画式的年画更充满了神秘与多彩,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三英战吕布,刘姥姥进大观园……但等在我心目中文化最高的小姨上初中后,年画便成了大胡子的马克思、恩格斯这些世界名人画像。我一踏进外婆家,姨姨舅舅们就奚落我,指着这些大胡子外国人说像我爷爷,小时候的我根本不懂这些名人,只看到满脸圈脸胡,乱蓬蓬的,像冬天原野上的一把枯萎的野草,鼻梁高得出奇,眼晴深邃,目光凝重得可怕,我爷爷就长这么样?我顿时窘羞难耐,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真恨爷爷满脸的圈脸胡。我上学后,在外婆家做的假期作业,只要写不好字,他们就取笑我说“给你爷爷画胡才了”。后来外婆家有娶嫁亲事,爷爷作为亲家也算贵客,酒席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酒到酣处,酒曲四起,“叫一声亲家你来听,亲家长的满脸好胡才,长的长来,短的短,卷的卷来,展的展……”爷爷不但不愠怒,还开心地端着酒杯在大家的嬉笑声中一饮而尽。长大后我才知道亲家比弟兄,爷爷的胡子联结起“散亲家”友好情谊的桥梁。


爷爷晚年患有老年痴呆并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爷爷的世界里只有我和妈妈,因我在外地上中学,平日里的饮食起居吃喝拉撒,由妈妈负责,我只管一年中的两个寒暑假期。每次放假归来,一进门,首先清理的是长得已覆盖住爷爷嘴巴的胡子。起初我用的是手动刮胡刀,爷爷那粗硬茂盛得像尖草一样的胡子,那小小的刀片根本对付不了,反而刮得爷爷伤痕累累,梦想着要是把电动剃须刀就好了。后来我用自己攒的零花钱给爷爷买了一把手动理发器才降服了爷爷脸上那片郁郁葱葱的“园林”。假期里,我每天要为爷爷洗漱喂饭翻身,陪爷爷说话,把我小时候爷爷讲给我的故事再还给他,他浑浊的眼神不知所措地望着同样不知所措的我。每到开学季,我得把爷爷收拾得干干净净后交给妈妈,叮嘱爷爷要听妈妈的话,爷爷回答我的只有一串串热泪。


高三刚入学不久的一天,初秋的天薄阴,秋雨絮然零落,我接到爷爷病危的消息,心坠痛如刀绞,等我赶回家时,爷爷已陷入深度昏迷,我抢天呼地唤来的只有他眼角溢出的最后两颗清泪。我含痛最后一次给爷爷理了发、剃了胡子,结束了爷爷的胡子生涯。

爷爷的胡子伴他走过一生,记载了他一生辛劳,见证了他一生平凡,承载着我们爷孙俩彼此深深的疼爱。


一块正方形的玉米窝窝


一个孤独的周末,冷雨在户外纷飞,瘦叶在窗前瑟缩,我倚窗眺望着我心中的远方,突然有只小狗映入眼帘,浑身湿淋淋的,夹着尾巴瑟瑟发抖地徘徊在对面楼下,怜悯之心勾起了我对狗狗的回忆。

我刚上小学时,爷爷养过一只狗狗,狗狗又高又瘦,白底黑花,鼻子湿润而灵敏,耳朵挺力而机警,长长卷卷的尾巴摇蹭着对爷爷的依赖,乌溜溜的黑眼珠充满了对爷爷的热爱,敏捷如闪电的身姿守护着爷爷的安全。

爷爷年老体弱脚痴手慢,由于身体与家庭等种种因素,爷爷日子过得清苦贫寒。爷爷家的洗锅水第一遍要喂猪,第二遍才喂狗狗,狗狗的一日三餐全凭它自食其力,地里的野果,院里的鸡屎,猪食槽上的残羹冷炙都是狗狗美味佳肴。狗狗的肚子永远贴着脊梁,狗狗从未嫌弃过家贫,与爷爷形影不离。春天,白粉粉的杏花开满山头,簌落簌落,落不尽的粉,落不尽的白,狗狗一路欢畅一路不时地翘起一条后腿用它独特方式作路标,跟着爷爷春耕;夏天,火辣辣的太阳干巴巴地发着白光,处处干燥,处处烫手,狗狗趴在田边迷离着双眼吐着红舌,陪着爷爷夏耘;秋天关上了最后一扇窗子,南飞的雁儿留下了一串归去的叫声,狗狗忙忙碌碌尾随着爷爷收割地里那点稀疏惨淡的收成;惨厉的北风吹来了咄咄逼人的冬,狗狗安安静静地蜷缩在门口,守护着爷爷那个贫简的家。

一年仲夏的一天,爷爷牵着牛扛着犁引着狗狗,去收了豌豆的地里种荞麦,下午时分,突然,黑云翻墨遮天蔽日,山雨欲来狂风大作,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漫山遍野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行动迟缓的爷爷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拍打得手忙脚乱,只好将耕犁遗弃在地里,牵着牛急匆匆地回家避雨,大雨滂沱了整整一夜。对于一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爷爷,一年四季中只有无法劳作的恶劣的天气才是合情合理的法定休息日,爷爷安安然然歇了半天一夜。

第二天云消雨霁,爷爷才发现狗狗不见了,但也太没在意。爷爷背着奶奶给他打包好的干粮,一块早大锅里最大的金黄色的正方形玉米窝窝,提着一罐米汤继续去犁地。爷爷到了地里,远远地看见广袤无垠土地上孤零零地蜷缩着一团花白,走近一看狗狗卧在犁上,前爪紧紧地扣着犁把,脑袋耷拉着,浑身被一夜的暴雨不知浇透了多少遍,每一根毛都泡在雨水中。狗狗看见爷爷欣喜若狂,使尽力气倏地一跃而起,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扑到爷爷怀里,眼里写满了失落与委屈,自豪与坚强,如失乳的羔羊得母,如戍守边疆战士凯旋,爷爷老泪纵横地抚摸着为他忠心耿耿地守护一夜耕犁,淋了一夜暴雨的饥寒交迫的狗狗,将他一天干粮——那块正方形的玉米窝窝喂给了狗狗,狗狗饕殄了它有生以来在爷爷家的第一顿盛宴。

没过几年,体弱古希的爷爷身体每况愈下,生活每况愈下,已无力下地干活的爷爷卖了耕牛守着狗狗。贫穷只有一个好处,无需防盗,陪伴爷爷看家的狗狗显得尤为多余。奶奶整日唠叨,人都没得吃,还多了一只张嘴的。一个淫雨霏霏的午后,爷爷盖着他多年冷似铁的布衾偎依在锅头,奶奶望着瓮底那层薄薄的米面喋喋不休,抱怨着门口可怜巴巴望着家里饥肠辘辘的狗狗。

突然爷爷起身从锅里拿走他们晚饭——一块正方形的玉米窝窝,拎着一根长绳出了门。狗狗看见爷爷永远是人生若只如初见,摇尾昵蹭,左蹿右跳,欢欢喜喜地黏着爷爷来到大门口一棵老槐树下,爷爷艰难地蹲下身子,慢腾腾地掏出那块正方形的玉米窝窝,轻轻摩挲狗狗的头顶,缓缓地将窝窝一块块掰开喂给天天忍饥挨饿的狗狗。

等狗狗咽下最后一块窝窝,爷爷蓦地将长绳的一端打了个活节,猛地套在狗狗的脖子上,倏地将绳的另一端穿过老榆树一根粗杈垂向地面,使尽全身力量向上拉,狗狗的爪子在坚硬的地面上划出了一大片深深的平行四边形格子。狗狗乞怜的眼神望了爷爷最后一眼,一声凄厉的长鸣划过树梢,飘上天际……

爷爷瘫跪在地上,风从那边儿刮过来,雨从那边儿飘过来,带着些残花断草、落红败绿。爷爷瞪着空洞的眼睛,抽搐的脸腮,哆嗦的双唇,一颗颗清泪挂在爷爷胡茬儿又黑又硬的脸上,一脸饱经风霜的皱纹,凝聚着对他无奈生活不遂夙愿的残影……

从此世上再无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神,

从此爷爷家的篱墙里再无狗狗的吠声……


致青春——我的高中岁月


岁月倥偬,时光翩跹,高中毕业已三十华载。春节假期偶然路过母校神中,昔日的老师、同学、课堂犹如画卷般一幕幕在眼前舒展,重现了我高中岁月的快乐与忧愁。


一、入学

1988年初秋,豆蔻青葱的我怀揣着292分的高中录取通知书踏入了神木最高学府——神木中学的大门。那股春风得意马蹄疾般的少年得志意气和对神中的新鲜感,迫不及待想一日尽看尽长安花。

神中南临北十字东街(但因大名鼎鼎的神中,大家都称为神中巷),北靠关帝庙,与电影院、新华书店咫尺之遥,浓郁的文化氛围是莘莘学子们的想往。新建未全部竣工的高大教学楼矗立在校园的正中央,教学楼的后面是教职工办公室、学生宿舍、餐厅与水房,教学楼的右侧是尘土飞扬的操场,教学楼的前排是仍未拆除的老教室。我们初入学的高一年级共分七个班,都被安排在青砖黛瓦的培育了一家几代人的老教室中。语文、英语、化学几位老师都是新分配的大学毕业生,他们曾是我们的学长,也毕业于神中。其余的老师都是全县选出的教学能手。同学们除了来自城里唯一的初中二中外其余均是各乡镇中学的佼佼者。新的环境、新的老师、新的同学给了新入学的我们无限的新奇。


二、老师

班主任郭老师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他中等个,瘦削的脸庞大有鲁迅先生那种刚毅的风范,时不时地用手从右向左捋捊他的二八分发型,庄重严肃的中山装遮掩不住他的书生气。他曾是神中的学霸,课讲得极好。《雨中登泰山》的独特情趣以及“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华老栓踏着凌晨一条灰白的路去取“药”的场景;自命不凡的穿着破长衫的孔乙己文绉绉喝酒吃茴香豆的穷酸……郭老师讲过的好多课文章节的画面现在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数学刘老师是位资深的老教师,他的脸上大括号套着小括号,两侧眼角散发着稠密的射线。除了传道授业解惑外,他还擅长揪住不听课同学的耳朵把它们朝刘备的方向改造。英语孙老师“KarlMarxwasborninGermany”甜美的声音仿佛现在还回响在我耳畔。她曾是神中的校花,大家称她“黑牡丹”,她身材高挑匀称,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优雅、知性的她是我心中的女神,我特别喜欢上她的课。政治宋老师虽然已年过五十岁,但他的脸红扑扑的,一副祖国花朵的“少年”相。生物刘老师个子小,所有的智慧都装在他的大脑袋中,我们甚至不知他真名,继续“传承”他从教以来的外号,背地里喊他“刘大脑”,他是我们班唯一用普通话讲课的老师。化学解老师讲课妙趣横生,板书一如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字迹工整、井井有条。上完微观粒子物质的量那一课后,他赢得了一个响亮的外号“摩尔”。物理陈老师讲课从不看学生,他一直陶醉式地躬耕在他的磁场电场里。地理巨老师一如他的姓那样身材巨高,但瘦细,一口关中话,大部分同学不知所云,偶有听懂得还要装腔作势地学个不停,“花岗岩闹(脑)袋”。历史杨老师任凭他把繁华的古罗马帝国讲得天花乱坠,也吸引不了我们这群准理科生贴近自然贪玩的注意力!


三、同学

高一那学年是我整个学生生涯中最快乐的时期,因为上高二要分文理科,准文科生不听理化课,准理科生不听史地课,每天下午午自习后的课堂是我们快乐的时光。我的同桌小白不知从什么时候痴迷上划拳,只可惜英雄无练兵之地,无辜的我成了他的那个“靶心”,我俩坐同桌我永远坐里面,上下课进出座位要跟他三拳两胜定乾坤。为了掩同学耳目,他的那件仿军衣的黄大褂是天然屏风,我们划哑拳,他9我8或我9他8,我从零基础开始,最后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一拳就能获得进出座位的自由。从与他作别同桌后我再无划拳史,封拳至今。外号细豆芽的小贺与我同岁,是班上年龄最小的,高高的个子顶一张小学生的脸,我们能把自行车骑到双手撒把、纵情天地,他只能望而生畏,连自行车都不敢骑,每天单程步行40分钟到校,他擅长黑色幽默,不苟言笑。有一天刚上历史课,他神色慌张告诉我小方同学骑车与带挂车相撞,人已走了!小方、小贺与我是临桌,大家称我们是“铁三角”,那节历史课我成了全班瞩目的焦点,我那张脸那不是“小溪流水哗啦啦”而是“滚滚长江东逝水”,哭得稀里哗啦。等到下节上课铃刚响,小方同学毫发无损从从容容地走进教室,任凭我怎样捶胸顿足,切齿痛恨小贺,他也只补偿了我5个大大泡泡糖。“po娃”的皮肤细白得如筛过三遍的精粉白面,她的作文常被范读,她的“鹅黄的柳芽”给了我那颗比鸡脑子大不了多少的诗心不小的触动。酷爱体育的“孟坛子”经常黑水汗脸也能把字写得遒劲有力。教室里最响亮的声音永远是“陈干”的。来自瑶镇的小李第一次考试就得了全班第一,给了城里孩子不小的震撼。唯一一个敢穿着高跟鞋还敢迟到的“野雀子”,“报告”喊得惊呆了全体同学。自我签定“与同学连成一线打成一片”的“耗子”人缘极好,与每个同学都很铁。思维敏捷幽默风趣的名嘴老杜同学嗜爱给同学起外号,班里几乎所有同学、老师的外号都是他的原创。与我十指相扣的挚友芹从校门口到家,可以一路高歌298首。还有钻在一个被窝里说不完悄悄话的萍……我清楚地记得每一个人,也深深地思念每一个人。


四、萌动

高中时期的我们正处于青春萌动期,年龄大一点的稍成熟些。高一那年恰逢班主任收获了他的爱情,我们班的同学的兴奋远远超过了班主任,羡慕、效仿,好奇地收集了各种最新资讯。老师曾谆谆教诲大家不要早恋,专心读书作祖国的栋梁,要成才,不要成为操场边上的那株歪脖子朽木,但还是按住葫芦浮上瓢。有天刚打晚自习铃,黑板上用粗粉笔写着“LL?HJ”,LL与HJ心照不宣,早已被好事同学放大N倍的传播,有人曾观察过LL同学痴痴傻傻地一节课看着一本书未曾翻过一页,但把恋情公然写在黑板上,让善良得不敢踩死一只蚂蚁、胆小得不敢回答一个问题的HJ羞愧抱臂埋头整节晚自习,那种“π”式痛苦,看似不太严重,实则无穷无尽。我闺蜜“弹簧”的着一件蓝毛衣惊艳了整个校园,也忙坏了傻头愣脑的我。她身材好,相貌俊,衣着靓,成为男同学们追慕的焦点,我理所当然成了男生给闺蜜传递爱的书信的邮差,邮资是一个大火腿面包的,我会信守诺言,使命必达且保证不偷看。邮资为一个豆沙冰棍的那就不一定了。读过的纸条上,内容直面告白的我还理解,稍有点文艺气息的就不行了。曾记得有一张写着“你是我心中的太阳”。我百思不得其解,还问我姐,姐敲着我广宽得能赛马的大脑门问“你脑袋里装着什么?”“智慧!”“万物生长靠什么?”“太阳!”又问“没有太阳会怎么样?”“没生命了!”在我姐的指点下,我终于明白了!爱情的宣言得需要多少才智呀!班上还有一个比我更傻的男同学——小贾,他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他负责每天上操上体育课察言观色找动态,我是他忠实的书记员,他列了一张表,一行男生,一行女生,每到晚自习,他告诉我最新动态,我整理动态笔记,我俩就开始忙着更新排列组合,“高山仰止、孤独求败”,那段岁月里,所剩无几的只有几个像我这种吃多少消化多少,见风只长高不长粗的傻大帽。

三十年的岁月,弹指而逝,高一的单纯快乐时光已随风而逝成为过往,在高二、高三强大的学习压力下辛苦也演绎成了坚强。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一切快乐与辛苦当时只道是寻常。正如每一滴美酒回不去最初的葡萄,我也回不去年少。春花秋月,缠绵一季一季的婉约,温暖一树一树的花开,那些旧日情怀暗香浮动,那些流连的记忆,在岁月里葱茏,那年那月那些人那些事让我珍惜一生。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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