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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关中平原最东端,那里是平川与高原的结合处,它南依高原,北面一马平川。一到冬天,来自北地的寒流就长驱直入,冬天还是很冷的,可那时的我,却很少感到寒冷。
那时的冬天,雪似乎特别大。
那是一个早晨,我睁开眼睛,看到异常明亮的天花板和煞白的窗户纸,就知道外面下大雪了,这让我们姊妹兴奋不已。因我们还都未到上学的年龄,所以早上并不急着起床。
我们都蜷缩在热炕上,只把头露在外面。我们一边透过门缝看外面棉被似的大雪,一边赞叹。太姥姥进屋来了,她一边帮妹妹穿衣服,一边跟我们说话。
“天上为什么会下雪呢?”我问。
姥姥想了想,笑着说:“因为雪要跟地上的娃娃玩耍呢。”然后,认真地看看我,用手摸一摸我的头,又拍拍妹妹的脸蛋。
“为什么雪是白色的呢?”妹妹似乎发现了新大陆。
太姥姥略一沉吟,郑重其事地说:“因为它是云的娃娃。”
这让我们异常激动。说话间,太姥姥已经帮我们全部武装好了。于是,我们就蹦跳着,到院子里玩耍去了。雪厚时,我们总要试一下它的深度,我们会找到雪厚的地方,争着一脚踩进去,看看谁的鞋子和裤腿陷进去的多。这样的举动往往会招来母亲的责备,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的兴致。
薄雪则像一张轻盈的羊毛毯子,盖住大地。我们喜欢在地上踩一串脚印,有时,我们就用小木棍儿画画或写字,有趣极了。
最温馨的往往是夜晚。那时,冬季吃食的品类很少,好在母亲隔三岔五地就能炒上一锅带壳花生给我们吃。母亲的厨艺没什么特点,炒花生却是一绝。花生是自家沙土地里种出来的,母亲总是很耐心地用沙子搅拌着炒熟炒香。闻到花生的香味时,我们姊妹都会安静地坐在母亲的屋里等待,等我们的口水要流下来时,母亲热乎乎的炒花生就端进来了。黄昏时分,我们一家人围着火炉,开始剥花生吃,边吃边聊。外面是铺天盖地的大雪,屋里是围炉坐着的一家人,别有一番风味。大家边吃边聊,有时就只剩下剥花生壳的窸窸窣窣的响声,悦耳极了。不久,就能看到满地浪花一样的花生壳。
最好玩的是溜冰。冰面都是村里调皮的男孩子们造出来的。他们总是选背阴雪厚的地方,在那里堆上更多雪,沿着路面的走向反复踩实踩光,慢慢就形成一道光滑的冰面,于是孩子们就都玩起来了。滑冰并不是唯一目的,看各种摔倒的样子才更有趣。那些最爱逞能的,往往闹的笑话最多。后来才知道,这并不过瘾,最过瘾的,是从村后的那道坡上滑下来。
那坡大约有一二百米长。大孩子们玩滑坡,往往是不会叫上小孩子的,等我们知道哪里能滑冰时,那坡中间,往往已被大孩子们滑得溜光了。
那一次,我们跟着大孩子们,来到坡上,有人打一声唿哨,大家便一个个像下饺子似的滑了下去。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放低高度,蹲在冰上,往前挪两步,正害怕呢,忽然“哧溜”一下就滑起来了,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现在似乎还能感受得到。
有人滑着滑着,就摔倒了,于是干脆躺着溜下去。
“我飞起来啦!”
“我飞到天上去啦!”
“我长了翅膀啦!”
空中都是孩子们欢乐的笑声。遇到平一点的坎,大伙的速度就会慢下来,前前后后拥作一团。接着,后面的用脚推着前面的背和屁股,慢慢挪到陡峭的地方,于是,呼啦啦又滑起来了,前呼后拥,好不热闹。
有时,也有人会栽跟头,但从没有玩哭了的,更没有谁摔坏的消息。
真正感觉有点冷的,只有一次。那是初中求学阶段,住校生的食宿很差,住的是泥砌的大通铺,吃的是自己从家背的蒸馍,学校只提供开水。
但也有例外。每年下雪的日子,开水房总会熬一大锅苞谷糁,给学生娃喝。愿意搭灶的,拿来自家的苞谷糁子,交到灶上,就可以到灶上,排队舀熬好的苞谷糁喝。
记得有一次,我下课后到宿舍拿了自己的大饭缸,就去排队打饭。因为下课晚,当我去排队时,才发现冰面上,已排了长长的队伍。按经验,我前面的人打过饭后,轮到我应该就没有了,但我还是怀着一丝希望,排在了队伍最后。
一阵冷风吹来,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当我终于排到锅边时,却发现那口大锅里的饭已经被舀净了,我只好提着空饭缸离开,准备走到打开水的水龙头旁边,打一饭缸开水回去泡馍吃。谁知,拧开开水龙头,却并没有水流出来,原来开水也没有了。
我失望极了,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宿舍。恰好我的好朋友刚泡好馍,准备吃饭,饭缸里还架着一些她妈妈做的小菜。我咽了一口唾沫,准备从包里拿出馍吃。她看到了,大声问:“哎呀,你没打下饭呀?开水也没有了?来来来,我还没吃呢,给你倒一半,咱们一人吃一半。”她似乎很开心。
“不了,你自己吃吧。”我推辞。
“把你的饭缸给我吧!”她笑嘻嘻夺过我的大饭缸,倒了一些给我,上面的小菜刚好全折进我的饭缸里,我要夹给她,她说:“我还有,我从瓶子里再夹一点,你吃你的。”
暖乎乎的饭缸,赶走了我的寒冷。
冬天应该是寒冷的,但因为生活有乐趣,心中有爱,所以再冷的冬天,也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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