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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地之音——读《中国西部散文百家》阿贝尔(藏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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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6.17

        西部本来是一个纯粹的地理概念,比如我们国家的西部就是西藏、新疆、青海、甘肃、四川、云南,但因为有人居住,西部也是一个历史、人文概念。我们国家的西部被响亮地提出来,便成了一个政治经济的概念,同义词就是落后。内蒙古、宁夏、陕西、重庆、贵州也包括在这个概念里。追述汉唐,中国的版图西北以长城为界,西部是相当扁窄的,现在意义上的西部都是匈奴、古氐羌、吐蕃、回鹘等少数民族的家园。刘志成主编的《中国西部散文百家》是以政治经济意义来界定西部的。西部也是一个历史人文概念。西部散文占了它地理的优势,更占了它人文的优势。人文又不像内地都有准确的记载,往往只靠了遗迹考证、缅怀,更适宜文学的追思与想像。内地经过五千年耕耘已近荒瘠,尤其在人心、人性的田亩,西部成了艺术家净化和寄存灵魂的圣地。

      读两卷775页的西部散文百家,被带往了比自己亲历要更多、更宽阔、更个人的西部。云南湿润细腻,瑰丽葱茏;西藏在上,圣洁神秘,接近天空;新疆遥远广袤,流荡着中亚的异国情调;青海宁静,可以在黄河长江的源头找到自己;甘肃狭长,承载了最多的历史,河西走廊沉淀了东西方文明;四川封闭完善,显示出一个独立王国的气质……无论地理、人文,西部都太大,它不是一种地理或者文化做主的整体,而是一个多元的内陆。史小溪笔下的黄土高原、壶口瀑布与余继聪笔下的云南山河有着天壤之别。刘志成笔下的沙柳红狐也一点不像海桀笔下的雪莲和周涛笔下的巩乃斯马。甚至唯色重返拉萨的个人体验与觉悟,与同族的阿来在郎木寺的感悟也是迥然不同的。习习的甘南是草原湿地性质的,点缀着野花和云朵,但那些野花和云朵都变得相当敏感,随着习习的身体和想象在变换,且牵动着她内心的某个柔软层。马步升的绝地也真是绝地,一个是历史的弃绝,一个是地质的弃绝。但他抵达了。黄毅的野马之殒是发生在今天的事,但感觉已经是在时间深处了,事件的血让我记起还有自然法则。林染的骆驼城、芨芨草原、疏勒河只是些意象,或者说已经还原到语言,真正的草原和河流是他的灵感,真正的骆驼城是他诗化的人格。

      很多作家都在西部,或者曾经在西部,他们写西部是自然而然的。身在心在,自己也便是西部的一个元素;与西部一体,与西部通灵,无疑能捕捉到西部的精髓要义。史小溪、马步升、刘志成之于黄土高原,冯秋子、尚贵荣之于内蒙古,周涛、刘亮程、王族、独岛之于新疆,人邻、习习之于兰州,杨献平之于巴丹吉林,贾平凹之于秦川,阿拉旦·卓尔、铁穆尔之于祁连山,阿来之于阿坝,唯色之于拉萨,林染之于河西走廊,陈洪金、余继聪之于云贵高原……曾经在西部的作家,在西部获得历练,把西部带到了内地,西部元素像留在他们身上无法祛除的伤疤成为了他们的一部分,调节着他们的血液,蠢动着他们的梦境,控制着他们文字的底色。最典型的是从西藏下来的马丽华。

       就我个人有限的阅读发现,西部散文呈现出两个大类。一类是西部体验,包括个人感悟和发现,一类是旅行游记。体验发自生命,其核接近诗歌,也可以看作西部背景下的个人灵魂书。旅行游记大多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游记,也挖掘了历史人文遗迹,可归入文化散文之列。这个划分不是以地域为界,而是以作家的写作方式。相对而言,前者更接近现代和文学意义上的散文定义。体验也包括了记忆。史小溪、唯色、刘亮程分别代表了它的三个层面。我自己的散文写作也属于这个范畴。归入文化散文一类的稍显空泛,挖掘历史人文遗迹因为缺少个体生命的发现也就缺少了创造力,从文本与情怀看没有超出余秋雨的水准,从史料上看没有考古发现的专业。有的篇章近似旅行探险记,但远不及百年前英国人奥雷尔·斯坦因和瑞典人斯文·赫定的文笔。贾平凹的散文属于文化散文里最好的,它不是余秋雨式的怀古,而是生写民间。

      无论在东部还是在西部,文明失落的事件一刻也不曾停止,但我们感觉更多、更明显的还是在西部。西部的广袤很容易淹没人们在无数迁徙和征战中培养起来的自信。沙漠化是西部文明失落的根源,战争又一直充当着帮凶。书写文明的失落自然成了西部散文家的用武之地。

      尚贵荣在《明沙千里谒白城》里写了他拜谒位于毛乌素沙漠边缘的匈奴废都白城子。“那是一个长方形城池,南北长约500米,东西长约1000米,城墙是先人们用本地出产的白泥、米浆放锅里煮熟夯实筑成的。”1500多年了,白城子只剩一个轮廓,越是去想像它的繁华越是会受到悲剧力量的钳制。黄沙荡荡,时间苍茫,文明以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方式诞生、失落,我们个人能感觉到的只有虚无。“从见到白城子那一刻起,我的心就被一种惊心动魄的悲哀攫住了。你感觉到有一双忧郁的眼睛在悲凉地注视着我们,不止一次地提醒我。其实哪用你提醒,我也早感受到了它那深情而哀痛的注视了。”

      陈育宁的《额济纳访古》亦是对失落文明的个人追怀。他走了鲜为人知的丝绸之路居延道:从阴山南北两麓向西,穿过沙漠、戈壁,再向天山南北麓,中间经过居延绿洲。这也是匈奴南下酒泉的古道。曾经这条道上走着古代的驼队,自然也走着匈奴骑兵和汉唐使者。今天从道路的宽敞可以判断出当年的阵势。上世纪30年代和70年代在居延破城子发现的三万余枚汉简,记载了失落两千多年前的文明。破城子本身也是对失落的汉代文明的展示。黑城子相传是西夏国的废都,它的颓废和颓废唤起的幽思我们可以想见。繁荣各不一样,但失落之后的颓废都是一样——时间只保留坚硬、冰冷、亘古不化的东西。

      白涛以《阴山所具有的历史高度》、《一张蒙古的脸》、《成吉思汗边堡》为我们呈现了残留在阴山缝隙的历史碎屑。这些历史碎屑被作家的民族自豪感赋予了诗性的高度,且与地理元素本身的诗性相融合。成吉思汗边堡是万里长城中的一段,全长1400多公里,为防御北方的女真、室韦、铁骊等骑马部族的南下。现在看来,成吉思汗边堡已经是一个民族借鉴与融合的文化符号。

      杨天林的《游牧贺兰山》复活了贺兰山岩画。岩画的背景是游牧者的歌谣。杨献平的《行走黑水国》和《在阳光下进入别人的墓穴》把我们引领到又一个失落的古都,又一个文明的窖藏。我见过那些裸露在沙丘或深埋在地下的碎片,它们以接触和不接触阳光的方式牵引我们回返古老的时光——古老的时光其实跟我们今天很相像。

       西部有很多失落的文明,三星堆、敦煌、楼兰、金沙遗址,等等,要么是我们的散文还不曾涉足,要么是涉足了这个选本没选。好散文必须要亲历,要好的视角和好的发现。融入,像交合,获得震颤;像刀子插进肉身,带出血迹和肉末。同时得保持清醒,站在一个可以俯视的高度。西部是一个多重世界,我们未必都适宜,我们只有找到我们最适宜的那一重才能有所发现。行走,体验,感悟,身体完成,心灵完成,再交给语言。

       我说史小溪、唯色、刘亮程代表了较好的西部散文的三个层面,表明西部散文中的体验与记忆类也各有千秋。年龄是个问题,但不是绝对的问题。史小溪的体验不是虚假人格的体验,它是血性的体验,但这个血性却是融了黄土高原的古老传统(也可以看成是我们民族的古老传统),已经不是他个人的了。那些传统就像黄土一样日积月累在他的下游堆积,形成了他人格中非自我的部分。当他体验的时候,这个非自我的部分自然也要体验;当他抒情的时候,这个非自我的部分自然也要抒情。或者这样说,史小溪散文里呈现出的血性体验与记忆不是他绝对个人的,它代表了一个小众。读他的《黄河万古奔流》感觉特别明显。他站在壶口瀑布滋生的情怀泾渭分明——个人的与小众的。百家里史算大家,不管是《月夜,夜莺声声》、《陕北八月天》,还是《黄河万古奔流》、《荒原苍茫》和《陕北高原的流脉》,都写透了黄土高坡的广袤与苍凉、深厚与绵长。笔触是罗中立式的,尽见黄土的情分与粘性。或许能够与黄土高原及黄土高原上的人事匹配的只有罗中立那样强力的现实主义笔法。

      唯色的散文是个人的。她出发的时候就不带多少传统,仅仅迫于无奈沾裹了世俗的尘埃。拉萨不同于延安。拉萨干净,日照好,不缺少花开。除了自然的干净,还有透过大昭寺的钟声和梵香感觉到的灵魂的干净。 一阵风吹过,酥油茶的飘香又带给你藏地、藏人的温馨。拉萨在上,西藏在上,因为“上面”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追逐,也没有更多的东西能够覆盖、堆积,从而将生命简化成了炙热的阳光、洁白的雪莲和渺茫的诵经声。我在也归入西部范畴的蜀地的上午时光里读唯色的文字,感觉忽然被带往“上面”。窗外深秋的阳光像是提高了海拔,被滤掉了所有的污浊——下游或者低处,可是藏污纳垢之地。我的声音承载了唯色文字的意义与气味,并渐渐融入。我在网络上聆听《西藏在上》,背景音乐也是藏地的。关了灯,闭目坐在藤椅上,西藏在上,女声引领,道路比川藏、青藏线还要细缈,行走不是依脚而是依了灵魂——灵魂又生了翅膀。一个女子挣脱世俗的羁绊,穿过爱欲的苦海径直去到拉萨。爱欲必定在肉体的层次,肉体必定是虚幻的托物。到了拉萨,那个女子干干净净,很成熟很美,但她的内里还有羁绊,灵魂与身体的隔墙还有欲火——她进了大昭寺。这里我说的羁绊也不是羁绊,我说的欲火也不是欲火,不可一概而论,肯定或者否定,你得选择,融会贯通。

《西藏在上》、《格外的光》、《以心为祭》、《在路上》、《塔尔寺》、《你在何方行吟》,唯色的六篇,我无法为你解说、阐释它们的意义。也许正因为它们算不得什么经典,试着解说才会破坏它们的完美。西藏在上,你只有去读,听读或亲口朗读,才能抵达。

      “现在想起来,那庞大而幽暗的寺院里,一盏盏微微摇曳的灯火、一阵阵低低诵经的声音、一尊尊默默无语的佛像显然具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感染力;还有那混合着酥油、青稞与梵香的气味啊!可是,究竟是什么真正击中了我?我看见那些人,那些与我的主要血脉相同的牧人、农夫和市民,那些在生死流转中彼此骨肉相关的凡夫俗子,将双手合掌举过头顶,从顶到额再至胸前,继而跪在地上,继而全身伏在地上,如此三次,或更多次……”

      “可我是这样一个不纯粹的藏人!尽管我已经抵达了这个离天最近的地方,即使我已经听到了梦寐以求的声音,但那声音对于我来说也毫无意义,因为我惘然无知,如充耳不闻。”

      “我走着。内心里对这同行的人深怀感激,而那座永远不倒的往日宫殿,在深夜,在远处闪烁着依稀可辨的几点灯光,愈发地突出了它的寂静、寥廓……”

     “有一样渴望的生命朝着一个方向聚拢。那是右绕的方向,是一圈圈永无止息的‘廓拉’。在一片越来越响亮的祷告声中,——啊光,格外的光焕发了,它照耀着纷纷展开的顶礼的姿势,犹如照耀着一朵朵盛大而美丽的鲜花!我因此相信,我和一个秘密将在右绕的时候,在‘廓拉’的时候,在西藏那格外的光中真正相遇!这个重大而婉转的秘密包括了一串口耳相传的真言、半夜饮泣而遁的背影、几种花朵般的手印、几块生锈的‘妥伽’吗?”

       西藏在上,拉萨在上。西藏是地球上最大的地壳隆起,拉萨有着世界上最完备的天然屏障,惟其如此,它才孕育创生了世界上最质朴最本真的文明。但是,从昨天开始,它已经无法阻止现代文明的侵入。“这一微妙的伤害难以察觉。”西藏、拉萨,不断地被掺杂进现代的污浊。这是没有办法的。文明的本质就是践踏。唯色敏感地发现了“上面”的西藏里已经和正在被异化的部分。它们像是随意丢在八廓街上的白色塑料袋,又像是划破白云、不断出现在拉萨上空的银灰色金属翅膀。它们是尖锐的,无论对于大昭寺的钟声还是对于一个藏人的内心。这是一个合金的时代,任何一种纯真都没有立足之地,包括在你的内心。唯色所表达的,唯色渴望表达的,是废墟边的向日葵所能表达的全部。大昭寺,她安放心灵的所在,或者她心灵的一个置换。

      刘亮程被誉为“20世纪中国最后一位散文家”和“乡村哲学家”。不管怎样去读他的文字,都不可理解他所荣誉的第一个称号。理解的前提是将他归入杨朔、秦牧之列——但又明显是违背事实的。说他是“乡村哲学家”是对的,因为他的文字撇开了乡村生活的繁芜杂乱,呈现了一个村夫活着的本质,包括无奈、幽默与智慧。

      刘亮程的村庄在西部,但他省却了西部的很多特征,仅仅摘取了一些西部意象。这些意象在刘亮程个人化的语境中传达了他用直觉捕捉到的“哲学”和“诗意”,也传达了一点西部的温度。我们大多数作家(包括居住在西部的作家)都还只是行走西部,用感官和思想感觉、思量西部,因而写出的西部都还只是笔墨;只有刘亮程不是,他进入了他西部的村庄,一个局部,很少受到沙漠、戈壁、雪山、草原、古城、古道、石窟、寺院这些西部元素的影响,写出了一个新疆村夫的个人生活——但绝不是逼真的记录,恰恰是小说般的虚构,或者说是诗歌般的隐喻。刘亮程的文字有很多意想不到。看似情节的意想不到,其实是语言的意想不到。正是这个意想不到,成全刘亮程的叙事和散文。

      唯色近乎迷信地认定,只有在西藏可以听到她梦寐以求的声音。来自“上面”的声音,或者说更接近“上面”的声音。并由这个声音引导,将自己变成介于祭司、巫师和游吟者之间的一个角色。马步升也听见一种声音,在陕甘交界处一座古长城的营盘上。不是在充满神圣气氛的西藏,而是在荒凉、苍茫、广大的黄土塬(马步升称之为绝地)。唯色体验到的真实是被宗教情绪缠绕的内心的真实,怎么说也是一个心像。马步升完全置身在真实里:颓唐的古长城,恹恹的夕阳,狰狞的黄土林,稀落的铁一样的灌木……一个人独自在地理的荒原里,还要在时间的荒原里,同时又要在自己内心的荒原里。古老的高原,古老到退回原始,“整日里见不着生存在现时现地的人,能与我交流的只有秦汉边卒的遗迹,那无阻无碍的朔风挟着远古的灵感,一拨一拨地注入我的身心”。马步升获得的不是宗教体验,但它要大于宗教体验。宗教已经是现存的作品了,但它却是地理与时间的洪荒的出产。马步升听见的绝地之音是一个人的声音,一个使着骡子拉着碌碡的西北汉子的声音。即使是唱,也只是声音,没有意义,咧——咧——咧——,或者意义仅仅在他祖辈遗传下来的血液和基因里。咧——咧——咧——,西北汉子正在高出作者视线许多的一个黄土平台上拉着骡子打碾庄稼,每次转到崖边,就会被太阳照亮,人和骡子都像是在空中行走。那一定不是什么启迪人、教化人的声音,很可能是一种表达和诉求,发自遥远的时间深处,抵达了这个西北汉子的胸腔和喉咙。他的喉咙也仅仅是个驿站,这绝地之音还要传播下去。它传播的力量来自黄土的粘性和黄土地上一代代人肉身的欲望。

       马步升是在走过之后才将陕甘宁蒙交界地带书写为绝地的,可见这一地带当时对他构成的威胁与“伤害”之深。他听了绝地之音,见到了绝地之城和绝地之人,并为绝地牲灵深深打动。绝地之城已毁,就像我在张掖郊外见到的黑水国国都。但绝地之人尚存,身穿毡袄,躺在向阳坡上,长时间不动,冷不丁撂出嗓子:想亲亲想得那个手腕腕抖……绝地牲灵就是骡子,马和驴的杂交。说它灵,是因为他通人性,做了人的好帮手。这是驯化作用到基因的结果。通人性,听人话,便也赢得人的感情,但人的感情是经不起考验的,因为它完全建立在功利的基础上。

      刘志成的文字是一个伤痕累累的生命从陕北黄土高原拾掇回的山丹丹和信天游,绝对震撼。他在《边地罹忧》活现了隐忍的自我,一同活现的还有陕北高原以及扎根高原的河流、山川、信天游、被黄土染红的阳光、弱小的红狐、恋而不得的燕子、离异又聚合的梅、顽强的沙柳……及刘志成《裸袒的渴意》、《沙柳,葳蕤在生命的高地上》、《待葬的姑娘》等篇章,特别地感怀人生,感怀我们作为人的存在的艰辛和高贵,感怀我们作为艺术殉难者的梦想与绝望。刘志成的根在陕北,在黄土。他既爱这个根也怨这个根。这个根输送给了他肉体和灵感的元素,也输送给了他苦难和对苦难的记忆。

      刘志成的散文是原生的,带着发达的根系。大气,粗犷,苦难。有浓郁的殉难色彩。在原生的描绘与叙述里,总是显露着块状的诗质。也有绝望,有无奈,有眼泪。也有深深的痛。但主色是理性的,是强劲的,就像我们审美的陕北,审美的黄土高原。用刘志成自己的话说,“文学是我的宗教”、“我的散文,是精神自我完善的一个实况播出”。

      两卷百家里有几处最为打动我的文字。它们或许不是整篇,或许只是一篇里的几段或一段。不是意义。有的是一种景象,照应了你内心的幽暗;有的是一种质感(直感),把电荷传到你的身体;有的是一种气候,让你必须要加或脱衣裳。景象、质感、气候都不是可以剽窃的,它一定是从那个写字人的身上延伸或剥离下来的,一定是那个人的景象、质感和气候,带了那个人的气味、血质和精神倾向。

      唯色是个朝圣的人,她的文字有一个朝圣者的虔诚、干净与适度的迷惘。她是个女子,她的文字有女子特有的柔绵与袅绕;她是个藏人,她的文字有藏人特有的本真与执著。西藏在上,那个上是唯色期盼的灵魂高度。格外的阳光,那个阳光是唯色渴望照耀的佛光。以心为祭已经不单单是舍身了,已经到了舍心。在路上,芸芸众生在世俗的路上,一条平面的非常有限的尘世之路,而唯色走的则是一条梯级的通往觉悟的无形之路。塔尔寺是一个寺院,也是一个归宿,针对肉体,更针对灵魂。“安多在哪里\一棵树,举世无双\她缺乏慧根,难以想像\一片叶子上的一尊佛像\一个神圣字母……”慧根在露水打湿的雪莲花瓣或者阳光照耀的寺院后墙,在乌烟瘴气的名利场自然找不见。除了喜欢唯色文字的美学特质,更喜欢它的精神倾向。一种向上、向内的倾向。精神决定行程,人格决定脚力。姿势是殉难的优美,力度提升向上。这样的姿势和力度把唯色从众多平庸的写作者中区别出来。

      阿来的《界限》写了川甘交界的郎木寺。我去过郎木寺,它不止是一个寺院,还是一个小镇。嘉陵江的第一滴水便是从这里涌出的。它的岩石、树木、花草、溪流,包括屋檐与小喇嘛的脸蛋,都充满了灵性。它的气味也是有灵性的。但这些灵性都被遮蔽在了行政区域划分和回民、藏民的界限里。灵性被踩在脚下,只有利益和心理纷争高扬在民居的阁楼。喇嘛寺院和清真寺浸没在时间里以暗示其流转与凝固。阿来的敏感有族属的,更多是他个人的,他捕捉到了郎木寺的灵性之物。像是在一个宁静的高原湖泊里,时间很轻,敌不过街道上黄土或浮尘的气味。《界限》为我们呈现了郎木寺的气质——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面貌,小心的客观像高原的阳光或雾水所描摹的,唯有界限像一道刀伤留在这个小镇看不见的历史和土著民的心里。

      师永刚在《枯色火焰》里写到他演习途中遭遇的奇景:“……转过一个巨大的沙丘时,我一下被眼前出现的奇景给慑住了。无数的沙粒围着一大片树林,狂妄的沙石挤围住了那些树的身干。风削去了树的王冠,枝叶在干燥的风中一片片滑落,许多树已经被沙子埋住了一半,有的仅露出一点枝丫,但那一点点的枝丫,却爆着勃勃的绿色。那一点伸出沙石的绿呀,一闪一闪摇动着生动的手,它们那样顽强,那样坚韧,沙高一点,它就长一点,一寸寸高扬着自己的生命的花朵。”师永刚扑了上去,仿佛扑在神圣的面前。“那一刻绿色的生命活跃起来,绿色的阳光明亮了起来”。师永刚长久地伏在一枝小树前面,用手去刨小树周围的沙石,直到鲜血沾满小树,染红枝叶的绿色。

      黄毅的《野马之殒》一文里就有三处场景叫人震颤。第一处场景是人工野马准噶尔一号的第6次生产(难产)。直肠和小肠脱出体外,血淋淋的仿佛一匹从染缸捞出的红绸。而当它在奔逃中后腿踩断了自己的肠子后,疼痛和精疲力竭熄灭了它的野性之焰。等人们为它解了捆绑蹄子的绳子,它一翻身,四蹄紧扣住地,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虽然瞳孔放大,但它还是靠着鼻子寻找到了它们家族的气息。准噶尔一号去年产下的小马驹看见母亲的身影,立刻跑过去撒欢,还用稚嫩的小嘴吮吸母亲滴血的乳头。那一刻,准噶尔一号停止了走动,回过头嗅着小马驹。

       第二处场景是工作人员在一场大雪之后发现小野马曦和它的母亲。工作人员先是在距离围栏15公里的地方找到了曦的母亲。“雪地上到处是野马如弯月一般的蹄印和狼的乱如星斗的足迹,几块被撕烂的野马的毛皮,一堆挂着血丝的骨架。”显然野马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遇到了群狼的攻击。在曦的母亲遇难处不远,人们发现了一匹被击断下颌骨而毙命的狼。人们最终在附近的雪窝里找到了曦,它奄奄一息,居然没死,只是显得悲怆。

      第三处场景有一个背景:“酋长”烈焰爱上了即将分娩的母马银火。有一天,工作人员看见银火回来了,显得很疲惫,肚子也瘪了,然而后面并不见小马驹。人们分头寻找,在一道高坎下的红柳旁发现了分娩现场,景象却惨不忍睹。“小马驹已绝气多时,它秀美的马脸侧卧在血泊中,还不曾下咽一口母乳的腹肚迸裂成一堆脏物,只有绸缎般柔软的毛皮还隐隐闪着温润的光泽。”谁是凶手?费尽周折,人们终于发现,原来是酋长烈焰——它蹄子上的血污已经变干。

      从地理和人文的角度划分,西部可以分为三个大的板块。藏区(青藏高原)板块,地理和人文都独特,有藏传佛教作为价值取向。宁夏、新疆板块,有伊斯兰教作为价值取向。其余为一板块,为汉族和汉化民族居住区。也可以分得更细,内蒙古为一块,黄土高原为一块,河西走廊为一块,云贵川其他少数民族区域为一块,汉族地区为一块。从考古和人文因素去考察,的确有所分别。这套西部散文百家的确都涉及到了,而且功莫大矣!         (责编: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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