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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风把记忆带走了/姚瑶(侗族)

点击率:4248
发布时间:2016.06.17

我一直纳闷。

纳闷干爹家门前的那棵“古树”哪里去了?它被大风刮倒了?还是被村子里的汉忠砍伐锯成成品木板销售到外地去了?多少年来,我一直在记忆中搜索那棵大枫树,执著得让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但有一点,“古树”绝对不会是被大风刮倒的,圭研自从有历史以来,祖辈都生活在这宁静的小村庄,没出现能刮倒大树的风,连根拔起很是困难,老得牙齿全部脱光眼睛全瞎的蒲家婆说,风是常刮的,经常刮走村子里的几只小鸡或是几条破烂的衣服而已,再大也刮不倒那棵“古树”,“古树”是圭研的风水,真的刮走了,村子要出事的。

蒲家婆会接生,农村的孩子没像城市那么有福气,出生时在医院有医生,圭研村呢,就靠蒲家婆了,也没酒精消毒,一碗盐巴水足够了,她在村子里比村长还吃香。尽管她威望高,但我不相信蒲家婆说法,不就一棵树吗?树能昭示村子的未来?

然而那树哪去了?我在心里不情愿被大风刮倒,我倒是期望被汉忠砍伐锯成成品木板销售到外地,这样,“古树”也见识见识外面声色犬马的世界,作为上好材质的“古树”更能发挥它的作用,比如给城市人做地板等等。

在我们的一生中,总在不断丢失些什么?包括爱情、金钱、地位、权力,甚至是一棵树,直到有一天,当我把那棵大枫树在记忆里凸现的时候,我开始惶恐。

我快把一棵树给遗忘了。

圭研村,素来与贫瘠和宁静有关。祖辈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说是穷了些,但也少了勾心斗角与蝇营狗苟,我为我有着这么一个祥和的村庄而兴奋、快乐,把童年的忧伤放飞在巴掌大的天空之外,我曾用大量的诗歌和散文赞美我的胞衣之地,特别是老家那条圭河,使我在城市疲惫的心灵得到及时的洗礼。然而,这种宁静只持续到农历2007年的年底,我关于老家的种种美好期待变成一种艰难的恐惧,甚至在我的记忆中,永远也不愿再提起它,它会使我更加伤心。

一件堪称得上圭研有历史以来最大的血腥案就在那个最寒冷的冬天发生了,足可以把整个圭研人从恶梦中震醒。

患有癫狂病的汉迟,没上过学的汉迟,平常冷屁都没一个的汉迟,在公元2007年末的一天中午,用一把满是覆冰的锄头把他外公外婆给残忍杀害了,那次血案中还殃及到他的一位堂妈。

这无疑给宁静的圭研投下一颗重磅炸弹,没见过血腥的村人一下子慌了神,感觉天空就要塌了。刚反应过来的汉槐带着几个年轻人费了很大劲才制服他,平常杀鸡都害怕多看一眼的圭研妇女们,哭喊着村子的年轻汉子赶快把汉迟捆起来烧死,以免以后祸害人间。朴实、理智的圭研男子一向都听妇女们的话,他们不像其他寨子的人那么认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女人往往在最关键时刻会给男人们提出一两个好的建议,而这次他们没有听哭哭啼啼的妇女们,他们把汉迟像捆粽子一样严实捆绑后,派人连滚带爬赶到派出所报案,那些天祖国的南方遭遇特大冰雪灾害,生息我的圭研一样是断电停水封路,派去报案的人听说还摔伤骨折了,村子里的男人多是读过几天书的,他们相信法律,相信法律会给杀人凶手的裁决。

我是在抗击特大的冰雪灾害的关键时刻接到这个消息,当时我痴呆了,怎么会呢?我那宁静如水一样的村庄,我那慈祥得像老人一样的村庄,怎么会与血腥划上等号?我完全有理由静下心来回忆村子里的物事了。比如,比如蒲家婆说过的话,比如汉迟,比如那棵古老的枫树。

回忆会让一个人变得无可奈何。

蒲家婆的话成了谶语!说过这话的蒲家婆早死了几年,骨头都可以打鼓了。

汉迟有个混帐的父亲,他穷得没一条像样裤子的父亲竟然当着他的母亲玩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在我们县城租了间小房子,干些给人算命的迷信勾当,过着他“神仙”生活,从不顾及家里,汉迟患病时,他回了一趟家,烧了半刀纸钱,在家搞了场法事,算是治疗他儿子的病,他的作为在圭研村引起极大不满,说他丧失天德。我一直这么认为,汉迟是个善良的孩子,一个善良的孩子却在一瞬间变成了杀人狂,却让我感到迷惑,这与他父亲有关。

汉迟没有读过书,村前的小学校,他连门槛都没踏进一步。用他父亲的话说,读书了还不是回家干农活,顶个屁用?二十多岁没有读过书的汉迟已经长得牛高马大,加上疯癫病,时不时口吐白沫,怪吓人的,他父亲怎么也没能给他娶上媳妇,本村的自然是不会嫁给他的,隔壁村寨年轻的姑娘都跑广东、浙江一带打工,自然是没得资源,就是老寡妇都没有看上他一眼,汉迟娶媳妇的事就泡汤了。封闭、狭隘、焦虑和缺失女人的温情关爱,汉迟变得更加让人可怕。事发之前,村人都没有想到会发生到杀人的如此地步,顶多他发病时大声尖叫几声而已。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那棵大枫树了,在村子里,谁也不知道这棵树的年龄,它宁静地、不动声色地与村子苍老着,村子里的人相信迷信,把树当着“古树”供了起来,每到节日,树株周围会挂满红绸布和烧满无数柱香火,神圣不可侵犯。我也被母亲逼着跑到“古树”下烧香跪拜,多年后,当我离开圭研,来到一个色声犬马的城市,在一个单位里领取不多不少的薪水时,母亲还向邻居炫耀说是我当年在“古树”下烧了几柱香的,“古树”庇佑了我,我对母亲的言辞不以为然,甚至是嘲笑,但在当时,那是母亲的全部寄托。

这些年,村子里大多数年轻人都跑广东、浙江一带混钱去了,留下的是老人和孩子,老人灰头土脸,孩子黑得像泥鳅。我的心情也随之变得灰不溜秋,曾经幻起我无数激情的圭研,怎么一下子变得面目全非?我把我的记忆梳理了一遍又一遍,突然发现我快把那棵“古树”遗忘了,突然记忆起“古树”,使我为之一惊。怎么就不见了?好好的一棵“古树”怎么说不见了就不见了?

小时候,我闲着没事常向那“古树”眺望。我的眼睛都酸痛了,树依然在那里,我想它也一定像我一样无聊地打望着村庄,打望着村庄里每一个人。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注视“古树”的。也许是我在无所事事的某一个傍晚或是我刚出生那一瞬间,世界这么大,容纳在我眼睛的就是这棵树?

早年的圭研,对门山的树木葱葱郁郁,还经常有野兔出没,这多么能勾起美好童年的记忆啊,然而都没有进入我的视线,唯独那“古树”,占据了我的全部。

可是,那“古树”却在某一天从我记忆中消失了。那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时常在眺望的时候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情。每当我看累了的时候,我都会想,我不会成为一棵树的,成为树了多没意思,一站就是一辈子。那时,我没有想到它会被砍伐或是被大风刮倒。只是想着站在那里一辈子的树就莫名的焦虑。人这一辈子总得挪动挪动,不然这辈子将会是灰色的,一点意思没有,“古树”的叶子一到秋天就飘满整个村庄,短暂金黄了一段时间,进入冬季,满地灰得不成样子了。

刚毕业那两年,心里烦躁,没有理想,不想干事,整天惶惶不可终日。从村子里传来消息,我的童年伙伴,他们已经“正儿八经”干着自己觉得正确的事。小时候见到女生都脸红的老堂很快娶了婆娘,很快生了两个孩子,然后走广东打工混钱去了,混得一笔钱回家修起了砖房子。小学成绩顶尖的豆妹,初中没上完就走福建,在一家小小的鞋厂当小工,当小工没钱,后来上了小老板的床,钱是多了不少,但没过多久,厂子倒闭了,豆妹也下岗了。混得油嘴滑舌的豆妹再也不像村里出去打工的那样任劳任怨,而是与一帮混混贩毒,贩毒很赚钱,但这的确不是人干的,我一直认为,贩毒的都是人才,可豆妹不是人才,才沾手就被公安抓了,关了五年,五年后垮皮垮脸回家,嫁给外村残废的老黑,老黑虽黑,但生出来的娃娃一点没黑。汉忠是圭研的木材生意人,削尖脑袋打圭研山上木材的主意,他早出晚归,只要三天不见他,他定会走到哪家山上去了,然后是游说、砍伐,出售,脑子灵活加上吃得苦,几年下来,赚了一笔钱,他可以称得上圭研的富人。老文有点痴呆,但他是最能在土地上狠命下功夫的人,他总是在他年迈父亲的指导下低着头不停地在倒腾土地,春天刚来,他抵御着寒冷就耕二道田了,全村数他下地最早,仲秋人们还躲在家里纳凉的时候,他的秋种已经完毕了。大伯穿行在阡陌的田坎,给乡亲治病,跟在大伯屁股后面的大哥多少也学到了不少,正当壮年的他在圭研开了家小小的药店。

留在圭研的村人循规蹈矩。他们每一个人都“正儿八经”干自己的事。跟他们相比,我是最没用的,没有离开老家那阵,我除了一蛇皮口袋的书籍和一双水桶一样的皮鞋外,什么也没有了,偶尔的几块稿费让我激动短短的几分钟外,失落到了极点。和我年龄相当的伙伴,他们都比我牛,大多结婚嫁人了,而且很快生了孩子,小学时坐我前排的刘妹,听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而我呢,在村子是被嘲笑的对象,父亲也常垮着脸对我没好气。村子不需要作家,村子不需要诗歌,村子需要的是果腹的玉米和稻谷。那几年,我相当于一个另类存活在村庄的角落里,存活在那棵大“古树”苍茫的眼里,多余而无奈,但我不这么认为,那些是他们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想有一天我会逃一般的离开圭研。

我为我这个大胆的想法激动了好长时间,那段时间我还偷偷喝了几口父亲的米酒,头枕在刚刚收获过的田坝上,在旷野的蓝天下,规划自己美好的未来,一个人一旦有了“未来”这两个可怕的字眼,浑身就洋溢着尖锐的激情。

在一个闷热的夏天,我与大哥喝了几碗米酒,斜挎着行李,真的逃一般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村庄。也就是在那一刻,我背叛了村庄。我没有解释的理由。

直到那棵“古树”消失,我为我当时的所作所为内疚不已,为什么不在离开的时候,好好看上一眼呢?还有一个疑问,是不是在我离开之前,“古树”就不在了?后来我跑到“古树”生长的地方,那里连一个坑都没有了,一开始,我以为“古树”被汉忠砍掉了。我就跑去问干爹,汉忠是他侄子,汉忠曾经对干爹说过,他有好几次想砍那棵树,斧头都磨好了,但提着斧子比试了半天,才叹口气说,这树空心了,没一点用了。关于汉忠的嫌疑撇开了。我就问干爹是谁弄掉了那棵树,干爹说不知道。我说,多大的一棵树,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我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村子里的老人都“走”了,村子里说老人去世都说“走”,这几年,村子里“走”了不少老人,我找不到询问的人了。最后村东边的老瞎告诉我,老实本份的本华老爷子,不就被他外甥汉迟一锄头,说没就没了,何况一棵树?哪里去了?我一直在问自己。实在没办法了,我就相信是风把它带走了。这个借口很充分很直接。

风!把时间和历史都带走了,带走的,还有我的记忆。知道“古树”在我记忆中消失了,也就是从那刻起我变得焦躁不安。多年来,我都这么认为,我的血液里打上了“古树”的烙印,现在它被一场风悄悄地刮跑了,我贫血的身躯怎么抵挡得住来自身体之外的诸多诱惑?准确地说,就是那段时间或是后来的一段时间,我逃离了村庄。我义无返顾地离开了,甚至还想,一旦离开,就不回来了。还能回去吗?回去不了。像那树一样。

人生也许就如一棵树。一个走出去又回来的人将会是怎样呢?顶多使回乡者缅怀于阡陌与往事之中难以自拔,满脑的恐惧和眷恋,冥冥中像有一只手在牵引着。可以说衣锦还乡荣归故里是对童年生活的逃避,是一种最为恶劣最为轻浮的方式。其中的狂妄,故乡是不接纳的。来的只是为了离去,走马观花。或许是走投无路蛰回故里,躲在故乡深处的某一匹坡某一丘田里偷偷哭泣。回去的路遥远,使我不敢有太多的想法。

树是不能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了。也许多年后,我再次回到圭研,我仍记着那棵树。我坚信是风把它带走了。也许多年后,我也一样从村庄的记忆里消失,只是想知道,会不会有人记起我了?

          (责编:何明亮)


作者简介:

姚瑶,男,侗族,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生于贵州天柱,现就职于贵州电网公司凯里供电局,系贵州省作家协会、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黔东南州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散见《山花》、《花溪》、《民族文学》、《岁月》、《当代人》、《散文诗》、《青年文学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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