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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旧了,就不值钱了。这谁都是知道的。当然,我也知道。
不要把旧床认为是古董。人家古董是越老越年轻,像美丽的少女,很诱人,也很值钱。旧的床呢?越老就越老朽了。即便不是散架,也是多多少少有了吱吱扭扭的倾向。因此,旧床就不要和人家古董去比,这都哪和哪啊。
搬了新家,剩下了三张床。由于那哥仨和我新家的其他陈设不能匹配,便被我们拒之于门外了。虽然它们曾经在我们一家三口以及偶尔到来的亲戚们的身体下忍辱负重,贡献过自己的青春和力量,但“人世间”残酷的竞争也一样存在于“床世间”。而且这样的竞争的结果是没有任何的悬念,旧的总是没有争辩的机会被淘汰,新的总是与时俱进的胜出。不像人世间的竞争,本来该上去的却未必能上,而该下去的却未必就下。
就因为哥仨是旧床,所以只得依然呆在原处待命了。尽管哥仨也曾经年轻过、风光过、时髦过,满足过我们生活的需要、为我们和别人家的家居陈设的较量撑过门面。但哥仨实在是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曾经的辉煌能说明什么呢?那辉煌是我们曾经的眼里的风景。而在经过这些时间后,哥仨除了那几颗忠诚负重的心没变外,其他的都相似于那昙花。变了的是我们,因为我们的眼睛和善变的心是那么的喜欢追逐新鲜。哪怕是追逐古旧的古董。虽然同样属“旧”,可那古董里蕴涵着可以拿钱衡量的价值和持有者的文化品位。而旧床呢?如我退下来的三张被弃之一旁的旧床呢?它们哥仨的价值是什么呢?可怜的像是为工厂倾尽一生的老工人,眼巴巴地看着工厂就要倒闭了,却不知道自己将归于何处。哎!不去想它们了吧。人生本来就不容易,再把几张床和人生联系起来那是多么悲苦的事呢。罢了,罢了,本已被人所弃,再没原由的去体味人世间的况味,那不应该是那哥仨的事。那会触动我们那颗快被磨掉的良心的。
住进了新家,旧屋有人找上门来寻租。带着来人去看房。三张旧床坚定的盘坐在居室里,像是空空的屋里的魂魄,在空气的死寂里冒着三股活气。我对那人说,这几张床留给你吧?那人是个小伙子,年轻。人家直摇头。我晓得了,年轻人是看不上旧床的。哪怕是白用。小伙子说,我准备结婚呢。用不上。
好了。我知道那三张床哪怕是忽然长出嘴来悲伤地哇哇大哭也不会有用了。我必须给它们找个出处,而哥仨也必须要离开。
我想起来在街上隐约见到过回收旧家具的,我想把旧床让他们收了去。虽然我知道卖是卖不上几个钱的,可要是扔了那更可惜。我舍不得。浪费本就不是我的习惯,家里的剩饭我都要将其填进肚子,生怕对不起人家粮食那么辛苦的长了一回,何况几张床呢。
在街上寻来两个回收旧家具的,看样子也是和我一样出身于乡野。样子很是朴素,可脑瓜子却是一顶一的精明。那情形不知道被这个城市洗刷了多少次了。两人在床与床之间转来转去,愣是不开口。我说,你们看吧,就这几样,说个价吧。对于不打不算的东西,说起话来也很放松。人家就是捏着拳头让你猜。说,你看吧。你准备卖多少。我说,你们经常收这些,应该知道行情。卖多卖少我也不是太在意。你们随便给吧。话虽这么说,其实双方都像是在斗智斗勇。他们希望用很少的钱在我这里捞个便宜。我希望他们出的价钱不要太离谱。情况就是这样,讨价还价说白了就是个捉迷藏的游戏,要看谁藏的巧,谁又逮的精。
对方看我表了态,也极其的放松。其中一个开了口,说,就这几张床,十五块钱拿走吧。他的话差点把我给惊死。十五块?有没有搞错。一张床合五块钱。市场经济竟然如此低迷了吗?他的话竟然让我对国家统计局的数据产生了怀疑。我说,你们不诚心要,是开玩笑吧。那人说,没有啊老哥,你看,我们收走了也卖不上几个钱。弄不好还要贴钱呢。十五块也不少了。说着就要动手搬床。我阻止了他们。我说,十五块钱,还不如我送人落个人情呢。那人显然是听错了,以为我要送他。可说的话能把人噎死,就是啊老哥,你就是送了我也卖不了几个钱。弄不好我们还得贴上雇三轮车的钱。他的话让我不但很生气,甚至觉得这几张床要是能听明白人话,一定会为自己如此廉价懊恼,怕是也会恨不得捏了自己的脖颈自行了断了。送你?凭什么啊!我有什么理由送你呢?你们还是走吧。我没好气地打发他们。另一个看我不高兴了,又做好了缠我的准备,说,那你看多少可以给我们。我说,多少也不给你们了。卖给你们还不如我送人心里舒坦呢。你们还是看哪里有便宜等着到哪里去吧。
我的话不怎么客气。但效果是起到了,那两人显然有点不好意思。在他们无所适从的瞬间,一对拾拣废品的老人出现在我敞开的门框里。我把两位老人喊进我的屋来,指指那三张床,说,要这三张床吗。两位老人同时摇摇头,说,我们可收不起。我知道两位老人领会错了我的意思。我说,我的意思是送给你们,不需要钱的。啊!真的!老太婆像是听错了。我说是的,不要你们的钱。噢,好,好,好。老头扔掉了手中的烟屁股。说,那多不好意思啊!我们该怎么谢谢你呢。我说,不要谢的。你就搬吧。
老头和老太太开始动了手,那两个收家具的有点按捺不住了,说,老哥,你还是再想想吧,我们再加点你看行不。我说,不行,你们根本就不识货。老头和老太太听了,也附和我,就是的,多好的东西啊。老太太对老头说,这下我们不用再睡木板搭的床了。我对那两人说,看见了吧。人家才叫做知足,能把破烂看作宝贝。你们呢,却把我的东西当破烂了。
三张旧床被两位老人拉走了。看他们满载而去的开心样子,我为我的旧床能够得到有心人的喜爱而高兴,仿佛自己养大的女儿找了个好主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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