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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敖鲁古雅/毕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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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6.17

     敖鲁古雅乡的深冬清冷,寂寥。

     在大兴安岭的腹地,在远离城市的喧嚣,周围被群山环绕,白皑皑的雪覆盖着整个森林草地,寒冷弥漫在空气中,难怪这是中国北方最寒冷地带?

     踏着齐腰深的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心中渴望已久的纯净之地行进。敖鲁古雅乡,是中国少数民族鄂温克族聚集地,说是乡,其实更像是一个村屯,远远望去,一排排整齐的砖房,排列有序,炊烟缭绕,不时的传来几声鸡鸣声,在这寂寥的森林中,显得十分清晰。

     “敖鲁古雅”是鄂温克语:杨树林茂密的意思。我的好友天使家就居住在这里。鄂温克族以森林为伴,以狩猎为生,以饲养驯鹿作为副业的生活勾起了我的一腔好奇,一腔神秘。

      阳光透过一层薄薄的晨雾,给这片圣洁的土地带来了勃勃生机。勤奋的天使一家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远处一群驯鹿悠闲地踱着步,抖落着结在身上的霜雪,在圈舍里,呦呦的叫着,仿佛在提醒主人,该吃早饭了。

天使一家原本是生活在原始森林中的。他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神枪手,那是打猎的好把式。说起来那已经是很久远的故事了。天使的父亲招呼着我们坐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前面的深山……

     天使给我们熬出来味道鲜美的驯鹿奶。我们喝着热乎乎的驯鹿奶,眼睛欣赏着他家里的具有民族特色的摆设。还有用桦树皮做成的各种器皿,新奇,透着原始民族的粗犷的性格。

     历史的变迁是人和大自然相互协调共同创造的。鄂温克族,翻译过来是“住在大森林中的人”的意思。是中国唯一使用和饲养驯鹿的民族。鄂温克族的祖先原居住在贝加尔湖东北部和黑龙江中、上游广大山林地区,住桦树皮搭盖的“撮罗子”,穿兽皮,以狩猎和捕鱼为生。后来,出现了驯鹿饲养业……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鄂温克族创造了独特的文化艺术。那民歌既是歌,又是诗,富有草原森林气息,舞蹈多围篝火进行,动作优美,节奏感强;用桦树皮制做的碗、盒、盆、桶、篓等器具以及船、“撮罗子”造型别致……

     迁徙是所有动物乃至于人类自然生存的本领,也是为适应大自然做出的最好选择。鄂温克族“逐草而居”的迁徙,史诗般的昭示着坚强不息的民族精神。鄂温克猎民游牧生活是因猎民点周围的食物只够吃10至15天,这就决定了迁徙的频繁(若拖的时间太长,驯鹿觅食越走越远,不但会加重寻找驯鹿的难度,还容易出现丢失。)。迁徙前,猎民先把驯鹿和准备搬迁的物品准备好,迁徙开始后,由各家各户的妇女,牵着自家驮物品的驯鹿,组成一个长队。最前面有两名年轻力壮的妇女负责引路,驮妇孺的驯鹿走在队伍的最后边,其它驯鹿便自动尾随左右,若有离群或行走慢的,还有人不停地追赶。林中迁徙,异常艰难。他们在这茫茫林海中得以生存、延续和发展,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天使的爸爸说,七月份,天使的哥哥在迁徙的早上,突然发高烧,天使的全家急得团团转。可是已经准备出发的队伍是不能改变计划的,况且这次迁徙,是往森林的更深处迁徙。这对生病的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灾难。天使的父亲决定留下来照顾孩子。让迁徙的行动照常进行。

     那时,七月份的大兴安岭,已经开始了雨季,有云便有雨。森林里潮湿的没有一点干燥的地方。“撮罗子”里已经升起来的火,也被雨浇灭了,冒着青烟。下了一夜的雨。天刚刚蒙蒙亮,就听到外面有狍子呦呦的叫声。天使的爸爸急忙起床,顺手拿起猎枪,悄悄地走出“撮罗子”,在离“撮罗子”不远的地方,一只狍子仰着头在向他张望,不时的警觉的竖起耳朵,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天使的爸爸毫不犹豫地举起枪,向这只狍子瞄准,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这只狍子有点面熟,他犹豫地放下已经举起的枪。仔细观察这只狍子,他认出来了,那是他一年以前曾经救过的那只雌狍子。

     一年以前的初冬,正是狩猎的好季节,他独自一人去了林子里,刚刚下过雪,森林里肃穆,寂静。雪地上留下了很多动物的脚印,他循着这些脚印,观察着动物的去向。这时,他发现了两趟脚印很特别,这是两只狍子的脚印,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向东面走去。那是新鲜的脚印,他知道它们没走多远。他骑上马,快速地向前追赶,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狍子呦呦的叫声,他迅速下马,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在正前方他看到两只狍子,一只雄狍子带着一只雌狍子,正在雪地里吃着草,他举起枪先瞄准了那只雄狍子,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就在枪响的瞬间,那只机灵的狍子,一下跃起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迅速逃走了。而且是朝着相反的方向逃跑的。而另外一只听到枪声后,却反应迟缓,跑得很慢。天使爸爸兴奋地向前追去,准备把这一只收为囊中之物。追着追着那只雌狍子却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正当天使爸爸准备瞄准射击的时候,他发现了异常,这只袍子怀有身孕,所以它跑不动了。天使爸爸慢慢的靠近那只雌狍子,他能清晰的看到,这只狍子的浑身在发抖,那是一种异常恐惧的抖动,几乎已经站不住了。

      那只雌狍子看着天使爸爸,两只前腿突然跪倒在地,祈求地看着他。天使爸爸的心突然发紧,他放下手中的枪,慢慢的来到那只雌狍子身边,用手抚摸着那只雌狍子鼓胀的肚子,他知道这只雌狍子要当妈妈了。他拍拍它的头,转身离去。哪知道,那只雌狍子也随后跟着他,不远不近的。等到了狩猎的点儿,他转过身来看着那只跟过来的雌狍子,抱过来一些草,扔到那只雌狍子面前。就这样,那只雌狍子成了天使爸爸的伙伴,它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已不再像先前那样紧张了。没几天,那只雌狍子生下了一只小狍子。等到小狍子能随着妈妈自由奔跑的时候,突然有一天,那只雌狍子带着那只小狍子不见了,消失在这片茂密的大森林里。天使爸爸会心的一笑,并没当回事。

     可是,今天它的造访,让天使爸爸很是不解,以为它又遇上麻烦了,又来求救他来了。那只雌狍子慢慢的走近他,两只前腿突然跪下,用嘴拱着他的鞋子,这时天使爸爸才发现,这只雌狍子的乳房好大,涨的满满的,好想要胀破了似的。这时,“撮罗子”里传来了儿子的呻吟声,他进去一看,儿子因为发烧,嘴都干裂了,看着已经熄灭的篝火。天使爸爸突然想到那只雌狍子鼓胀的乳房,拿起杯子来到那只狍子身边,蹲下身子,用手抚摸着那只鼓胀的乳房,轻轻的挤着,乳白色的乳汁流淌出来,不一会就挤满杯子,温热的带着香气。他拿回“撮罗子”里慢慢的喂给儿子喝。儿子慢慢的睁开双眼,看着熬红了双眼的爸爸。露出笑容。天使爸爸突然眼睛一热,两行热泪流淌出来。他突然想到这只狍子是来救他儿子的。它是来报恩的。他急忙出来,找那只雌狍子,这时,那只狍子已经悄然离去。在这以后的每天早上,都能看到那只狍子准时来到这里,天使爸爸都是挤它的奶,来喂儿子,再加上天使爸爸用金莲花,黄芪等天然草药的调理,儿子很快康复。

     雨也慢慢的停下来,等到天使爸爸决定离开这里,去追赶迁徙队伍的时候,他想再看一眼那只救命的狍子。可是,它没有再来。天使爸爸带着一丝的遗憾,带着儿子离开了。当他快要下山的时候,回头看去,在山头的高处,站着两只狍子,高一点的是那只雌狍子,站在它身边的是它的孩子。它们正向他们张望。欢快的呦呦的鸣叫,仿佛在向它们的恩人做最后的道别。

      讲到这儿,天使爸爸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鄂温克民族是一个古老而又弱小的民族,在它的繁衍生息的历史发展过程中,都是在和大自然亲密接触中,繁衍生息发展的。由于他对自然的敬畏,对森林的敬仰派生出了具有自己本民族特色的图腾文化和宗教信仰。天使的父亲还给我们讲了一个美丽的传说,传说世界上刚有人类的时候,有一个梳着长辫子的鄂温克猎民,在列拿河附近发现了一个湖,湖里生长着色彩斑斓的花草,湖的周围群山环绕,云雾弥漫。湖中生活着长着两只角的蛇,那是从天上下来的蛇神。据说这就是鄂温克人的发祥地。这个梳长辫子的猎民也就是鄂温克人发祥地的最早发现者。这个人就成为后代崇拜的对象,称为“舍卧刻”。

      图腾崇拜是鄂温克人文化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是在对自然崇拜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原始宗教形式。天使的父亲随手拿起来一个用桦树皮雕刻成的,一幅熊的头部的雕像,用手轻轻的拂去上面的灰尘。很庄重的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点上一根香烟。然后对我说:这是我们的“祖先”。鄂温克人把熊作为自己的图腾。鄂温克人打死了熊,不能说熊死了,只能说它睡觉了。过去禁止猎熊、吃熊肉。后来打破了这个禁例,但仍然不吃熊脑、眼珠、心、肝、肺等,要把这些东西连同部分肋骨包好,放在树上,实行风葬。他们相信万物有灵魂,这些灵魂可以互相转化的。

     天体崇拜也是鄂温克人对未知的天体世界一种探索。鄂温克萨满服装上的太阳神是以圆环铁片表示,在一边上打眼系绳;月亮神是月牙形,在月牙上端有小方形铁片,打眼系绳。认为天和地是一样的有山,有水,也有人,天上的人称为神。在地下面也有人称为鬼。相信有风神,只要风神头发一甩,人间立刻狂风大作。鄂温克猎民认为火更是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在零下四、五十度的严寒,全靠昼夜不息的篝火取暖,熟食的发现是火的恩赐,因此非常尊重火,吃饭喝酒都要先祭火神,烧火忌火崩出声,更忌讳拿刀刺火.否则激怒火神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这与每年由于自然界形成的雷击火,使原始的鄂温克人不能解释原因有直接关系……不久前,在当地政府的统一规划下,把一直生活在森林里面的最后的鄂温克人部落,迁移到敖鲁古雅乡新村过起定居生活……

不知不觉中,已近黄昏。外面突然热闹起来,我想出去看看,天使的父亲示意我不用动。他告诉我,他儿子回来了,正在做鹿肉,他知道你今天要来,所以,很早就从山场赶回来,正忙碌着为你准备晚餐。我突然问了一句:是生病的哥哥吗?他点头示意:是的。

     夜幕降临,点燃的篝火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庞,酒已斟满,敬过祖先再敬火神,然后一仰而尽。享受着现代化的气息的鄂温克人,会时常想起在与大自然的和谐相处吗?他们宽广的胸怀,敦厚的性格会永远记着人类是自然的儿子吗?只有在自然中才能回归人的心灵,他们安静的心灵会在新环境中一如既往吗?我的耳边响起了鄂温克民歌《敖鲁古雅之夜》



河面飘起柔美的轻纱

月光亲吻着秀美的白桦

白桦林中铃声叮咚

驯鹿就是猎人的神马

神马驮着动人的夜曲

走进鄂温克幸福的人家

梦幻般的敖鲁古雅

你美过南国的西双版纳

篝火映红猎手的面颊

姑娘轻歌诉说着佳话

假如你来森林作客

就会进入神奇的图画

举起红豆酿成的美酒

和着相思一起喝下

无论你走遍整个世界

也难忘好客的敖鲁古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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