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粼粼的水波,拨开罅隙打望。一尾鱼脱光了鳞衣,洁腻的肌肤染成霞,染成霭。一座若隐若现的山峰曲线起伏,静卧如处子。月牙黄的衾被,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掩上,旋而轻轻地揭开。一款儿江水精织的细腰带嫣然滑落峰脚,挽个轻灵的圈儿,套在摇晃的渔舟上。
没有星星点点的渔火,炊火们集体在过寒食节,默哀涉水之人。在古栈道淹没之前,粗粗的纤绳早就凄然隐踪,长江纤夫的号子追随着长久静默。蓝长褂长烟嘴粗草鞋的主人们去了哪里?这些古铜色的背影呵!
今夜,冷清孤独的水夔门由谁来开,又由谁来关?
白帝庙里没有禅钟缭鸣,它的身子豁然矮了下去,袅绕的彩云不在,轻快的猿鸣也不在。夜行人抱着月牙黄的床单向夜郎国靠近,并肩静立在梦纱瀑布的水帘里,可以重新演绎一些过去的故事,或是凄美的爱情,或者是流放的苦役。弹丸的地方,浓缩着万千世象,铺展渲染开来不亚于一幅浓墨重彩的人间长卷。而今,荒野灌木乱石堆各自占地为王,夜郎已经断层。
有个声音低低地问:谁的巧手可以修补人类足迹历史的断层?
掘开江岸一层层的黑泥,剑戟上的血色化于无形。小心翼翼地捧起远古的尖杯陶罐陶碗,还有色彩斑驳破碎不全的汉瓦唐砖。目光触及的所在,惊颤地推开温润古朴或惊艳华丽的记忆之门。
青铜的射灯将耀眼的光聚打在三峡博物馆的一壁墙上:数条瀑布凌厉而下,那不是水质的肌肤,是坚硬的岩石,每丝纹理中都储藏满无数的记忆。永别了江水的触摸滋润,它只是一尾干燥空气里的石鱼。
路人啊,别继续打听这尾流浪鱼的故乡。一起眺望吧,随我一起攀上那陡峭的悬壁。告诉我,看到了什么?在一壁流翠的最低处,在一汪蓝的最深处,谁的裙裾翩飞如莲绽开,谁在用最迷人的妙嗓歌唱?天罗地网罩住导航的灯,绕过暗礁,再绕过暗礁,一扇透明的窗蓦然跃现在海市蜃楼的手掌上。高峡湖泊啊,这人类百年创造的神话,赞颂的同时请默哀那些因你而被永远毁灭的三峡记忆。
走吧,辞别石鱼的故乡。背着祖宗的牌位老屋的石水缸,去陌生的地方,去开辟新的栖息地,在每个清明节插柳成荫。听啊,欢快的柳笛嘹亮的柳笛追着牧童的柳冠。
从此,柳冠不再用来避邪。泥土里的亲人们请翻身坐起,无处定居的孤魂野鬼们请靠近,跟着黑夜里那一盏盏缓缓移动的风筝神灯,进入我们的家门。不烧那乌烟瘴气的冥钱,我们一起痛快喝水酒,醉了一起呜呜哑哑地哼一段思乡的曲儿,或者你枕着我、我靠着你酣然入睡。
梦见了什么呢?
据说狡黠的渔夫将钓竿摇身化成金芦笛,幽幽地召唤美丽的鱼精灵。用海巫赠送的冰刀,将影子与身体割开,立即滑入水的最深处。孤单的影子无奈的影子嫉妒的影子,茕茕独立。月的浮光托出一串串跳跃的音符,渔夫的金芦笛不知疲倦地吹啊吹。
呵,来,我们也一起去旱夔门,拨开绿蓬蓬的藤蔓,卷卷曲曲的长草,滑入水的最深处去,伸手抱出一条汹涌的暗河,一波接一波地冲湿枯渴的岩壁。今夜,可以聆听到旱夔门哗啦啦的水歌,银亮银亮的光泽多么美,这里没有干燥空气里的石鱼。生命的水和不死的鱼一起记载旱夔门古老的年轮,一起啜饮一河的星光月辉。
所有的魂灵不约而同地喃喃自语:“我愿意放弃匕首财富美色王位名气,只要一株坚挺的芦苇,雪白的芦苇。将身子低低地潜伏下去,潜伏在芦根蓬蓬的根须上,听一条河流在芦苇体内歌唱。”
可以,清明节我们就种白花花的芦苇,坚挺的芦苇,大片大片的芦苇。还有插柳成荫,不用来哀伤赠别,不用来驱鬼避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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