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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放歌
□甘肃/钟 翔(东乡族)
蝴 蝶
惊蛰悄悄的雷声,叫醒了。
一经打开折叠的翅膀,便打开了阳光明媚的春天。
像捆住手脚的冰块,打开了潺潺流淌的河水。
像冻土禁锢的根须,打开了透出地面的青草。
像寒风裹紧的芽苞,打开了悄然开放的花朵。
春天是彩色的。翅膀上的五颜六色,浓墨重彩,是预先给大地绘制好的图案。
春天是灵动的。蝴蝶飞上飞下,忽东忽西,时左时右,引诱和暖的柔风,徐徐吹拂;吹动洁白的云朵,轻轻飘荡;催促无数的禽兽,匆匆跃动。
晴空的朗阔,辽远,无边,专为蝴蝶而设。蝴蝶的梦很短很短,飞过阳春,飞过盛夏,飞到金秋时,被一阵猛烈的寒风,扯断了。蝴蝶的梦又很长很长,可以到达塞外江南,也可飞抵天涯海角。
树叶的形状,花瓣的形状,草叶的形状,大多由蝴蝶的翅膀复制而成。也就是说,蝴蝶翅膀的形状,就是春天的形状。
花朵是为蝴蝶而开,还是蝴蝶为花朵而生?
一只蝴蝶沐浴浩荡的阳光,拍打轻柔的暖风,拂动四散的花香,出现在我们面前,给我们带来大美,提升我们生活的品位。
没有蝴蝶的日子,我们的仰望吊在半空,落不到地上。
花 朵
绿色茎秆上,睁一只只望眼,看无比晴朗的远空,看徐徐吹来的柔风,看青翠葱茏的大地,看生机勃勃的春天。
像春天大氅上系着的一枚枚彩色纽扣。
来约会蜜蜂、柔风、阳光、笑脸、心情、万物。广袤的山川原野,无尽的良田沃土,明丽的广阔天空,像为花朵的及时盛放,而精心准备的。
开得姹紫嫣红,橙黄桔绿,使呆板单调的大地,变得五色斑斓,丰富多彩,生机盎然。
吐出缕缕清香,飘散在旖旎的春光里,飘散在无边的大地上,飘散在人们的梦想中。
展开鲜艳的花瓣,引来无数的蜜蜂,嘤嘤嗡嗡喧舞。带走花蕊里储藏的蜜汁,去酿造人们甘甜的生活。
枯败的季节,隐藏起招人眼目的彩色花瓣,醉人的浓浓清香,无尽的情思,崇高的信念,远大的理想,仍然马不停蹄,在果树的枝头上,杏树的枝头上,梨树的枝头上,如一个成大器者,隐名埋姓,日夜奔走,孤身奋战。
要走的路,很长很长,“春花秋实”一词里说的春花,就是春天开花,路仅仅走了一半,接下来是秋实,得继续往前走,要在没了花朵的枝头上,挂满累累硕果。
整个夏季,是要走的无尽的,寂寞的长路。
花朵的开放,是一座桥,此岸是春天殷殷的祝福,彼岸是金秋丰硕的期待。
种 子
轻轻的春雷声里,醒了。
跟着晶亮的犁铧,吹拂的柔风,温暖的阳光,哞叫的耕牛,运送的粪肥,来到肥沃的田地,实现宏大的梦想。
犁沟来回指出的方向,就是春天翠绿的方向。枝头杨花灌浆的方向,就是秋天果实的方向。
起初处于寂寞的泥土之下,不见天日,闷闷不乐,很觉压抑,心里一直忍着,坚持着,摸黑前行。
身边长久陪伴的湿度、粪土、水分、温暖、地气,不断地想方设法,献策献计,使其早日得以解放,脱离苦海,能够找到出头之日。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这是种子的命运。
所谓逆境,是霜寒板结的一层薄薄冻土,是田鼠或甲虫尖厉牙齿咀嚼的疼痛。
种子一天的二十四个小时,若果分为白天黑夜的话,埋在泥土下面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而长出大地,在地面招摇的花枝,就是灿烂明丽的白天了。
种子一旦发了芽,就隐名埋姓,藏起原来真实的身份,仅以茎秆、枝叶、花朵、果实的姿态,携带无尽的梦想,无边的大爱,大踏步前行。
一路上的风景,有温暖亮丽的阳光,嘤嗡飞闹的蜂蝶,也有肆虐横行的风雨雷电,不期而至的霜冻飞雪。成长的道路,时晴时阴,有喜有悲,爱恨交加。
种子是在不断的寻找自我。从发芽破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动身了,上路了,走过春天,走过夏天,走到秋天时,有的结出了丰收的硕果,找到了自我;有的半路上干枯了,夭折了,丢掉了自己。
青 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说的是性格倔强,不肯服输的青草。
严寒的冬天,凛冽的寒风一扫地面上五彩的花枝,使其没了立足之地。细长的无数根须,蜷缩在冷硬的冻土之下,抱紧自己的梦想,怀揣剩下的锐气,积攒残存的力量,开始悠远地冥想,静静地参悟,想着如何早日逃出逆境,东山再起。
惊蛰的雷声惊醒后,猛一翻身,掀开大地薄薄的冻土,探出青嫩的芽尖,开口唱出春天的第一声歌吟。
一跃出地面,铺开绿油油的棉毯,飘出一缕缕清香,为明媚的春光引路,为温暖的和风引路,为开放的花朵引路,为奔跑的禽兽引路,为繁忙的春耕引路。
红花还得绿叶配,这是说青草是配角,处于后台,起帮衬作用,真正主宰季节的,是花朵,蜂蝶,民歌,庄稼,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生生不息的烟火。
吃的是草,挤出的是牛奶。牛奶养大了幼小的婴儿,养壮了人们强健的身骨,养活了无数远大的梦想。但人们静下心来,想到的大多是牛奶的好,牛奶的香甜,牛奶的恩德,却忽视了牛奶里青草的养分,忘掉了青草付出的心血,记不起青草献出的爱心。
到了丰收的季节,青草让出了朗阔的山川大地,留给红灿灿的苹果,金黄色的包谷,白生生的洋芋,紫黑色的茄子,不再显露出来,悄悄枯萎了,干蔫了。
青草活得很平凡,朴实,像我乡下的父老乡亲。
泥 土
是地球的肌肤,根须的眠床,种子的家园。
称为万物之灵的人,最早来自于泥土。传说上古神话中的女娲,用手挖来池边的泥土,和上水,照着自己的影子,细细捏拿,终于造出了人。
惊蛰的雷声轻轻响过后,冻硬的泥土慢慢松散开,变软了,不再捆住根须的手脚,让其扭扭腰,伸伸膊,活动活动筋骨。冬眠了很久的田鼠,渐渐活了过来,大胆跑到地面上,四处觅食。种子的芽尖,撕开坚硬的外壳,翻动身子,破土而出,要吐绿,开花,结果。
泥土从自己的内心深处,一次次不停地掏着,掏出了麦子,包谷,油菜,洋芋,青稞,蚕豆,养活大地上的万物,使其生生不息,传宗接代,燃旺人间的香火,延续一个个家族千年不败的历史。
村庄实质性的内容,由泥土构成。我常常看见的院墙,荷锄的人,哞叫的耕牛,民间的谚语,上山的柴夫,架子车,大多与泥土有关,与泥土里长出的庄稼有关,与枯枯荣荣的花草树木有关。
跟泥土打了一辈子交道,老了,还得回到泥土中去。一个个坟墓,是给人生这篇长文画上的句号,又是生命结束后最终的归宿。
鲁藜的《泥土》中说:“老是把自己当作珍珠/就时时有被埋没的痛苦//把自己当作泥土吧/让众人把你踩成一条道路”。
一个连脚印都没留下的人,后人拿什么作参照,凭什么能记起。
作者简介:
钟翔,男,东乡族,甘肃康乐县人,作品散见《诗刊》、《民族文学》、《星星诗刊》、《山花》、《飞天》、《散文世界》、《华夏美文》、《散文诗》、《当代小说》、《西部散文家》、《阳关》、《黄河文学》等多家报刊,入选《中国当代诗库》等多种选本,荣获过《中国作家》等刊物文学奖,著有诗集《心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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