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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井史韵
走进黑井,不小心就踩踏上一卷卷风干的青史,一幕幕风尘远逝,一场场华彩又来,千年盐都的金粉繁华已然成为浩繁卷帙中的一页。走在幽远的小巷里,冷不防会碰见一位面目安详的小脚老太,温润的阳光抚摸着她沧桑的面颊,头上圆帽里斜露出几缕青丝,遮掩着明晰可数的皱纹。老人像一尊雕塑,恬淡地望着过往的行人,目睹了岁月的张扬与沉寂,也看淡了尘世的喧嚣,古镇的苍茫兴衰在她眼中已如梦幻烟云。历史在她的身上最终归于内心的超拔与淡定,或许她本身就是一部历史,翻阅黑井岁月,能解读到生命流变投射到老人身上的时代影子。
黑井小巷深处尘封了多少天崩地坼的风云变幻,13名进士的锦绣文章和李文斌、朱培德等人的显赫威名张扬着一座边陲古镇的文治武功,彰显着一方水土的地杰人灵。我为寻找历史的足迹而来,试图通过眼前的景致再度寻觅千百年前流光溢彩的黑井风华。然而行走在小巷中,我有些疑惑和迷惘,那纵横交错的小巷,如鸡肠子一般细小弯曲,这难道就是往昔书页中描述的富甲一方、车水马龙的黑井吗?我想就此而止步,于是沿着曲径通幽的小巷转回,越走越黑,似乎已走到了岁月的尽头,不料,一座门庭斗角飞檐,窗花金雕细镂的恢宏宅院突然呈现在了面前,没有预示和准备,猝不及防地与历史相撞。望着雕刻于大宅门正上方“画荻芳徽”四个耀眼的大字,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几幅古意盎然的画面:山间铃响马帮来,一队队骡马从这里驮出洁白的食盐,翻越门前的高山,又将同样白花花的银两驮回;五马桥头锣鼓喧天,翠华摇摇,宾礼如仪,那是在为即将赴任为官的地方士子饯行;门楣上大红灯笼高高挂,倚红偎翠的阔少哼着轻浮的艳曲,与寒窗苦读的书生拱手作揖,寒暄而去。我曾去过北京皇城内的恭王府,大贪官和珅家楼台亭阁回环曲折,假山喷泉移步换景,建筑排场铺张得让人咋舌,尽显一个政治暴发户的浅薄与张狂。而面前这座大宅院的主人姓武,据史载,曾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盐商。明清时期黑井的盐税占云南总赋税的67%,到了武姓大族的时代,虽然雄风不再,然而强梁霸气依稀可见,名头仍响彻一方。我有些惊诧,院外的小径逼仄得连普通百姓的生活用品都难以运送,而昔日骡马成群的队伍是怎么走进这座大院的,这似乎有悖于主人财源万贯的家世。蓦然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黑井人内敛且持重,外表沉静不扬,内里却别有洞天,奇景迭出,这是否一种聪慧的处世策略与人生哲学呢!
沿着石阶爬上飞来寺,站在钟楼上远眺龙川江逶迤西去,黄浪翻腾,江水如泻,五马桥的红石桥墩屹立于江水中央,亘古如斯。风岑、玉璧两山高耸入云,文笔塔与飞来寺遥相呼应,“曲径高山险,山峦欲接天。万山相与峙,一水送溪烟”,道尽了山的雄俊风骨和水的柔媚灵姿。我感叹,造物主实在眷顾这方山水,它奢侈地给了这里满山盐卤,流出财富之源,从而造就一方富足安康的天地,又不忍层峦叠嶂封闭了山中岁月,抬手一挥,一条铁路穿山而过,带着黑井人的梦想奔向远方。
中甸神韵
曙光熹微,清风拂过脸颊,凉丝丝的,抬头望着远处龙腾蛇伏的群山,直觉告诉我,此刻已经踏上了心底朝觐已久的神性高原,即将走进那些充满诱惑的寺院、僧侣、转经筒、青稞酒和酥油茶的世界中。巍峨的高山和辽阔的草甸环绕着一座高原小城,城中现代化的建筑和佛寺、古民居交相杂错,色彩斑斓。此时,一缕阳光从山的那边探出头来,怯生生地在半空中抛出几条线性的光圈,斑驳陆离。粗野的山风越过山岭,刮过原野,万物哧哧作响,蓝天近在头顶,神性的日光,慢慢地倾洒了一片金黄。望着遥远的高山垭口,我的思绪被拉得悠远绵长,心里默默地祈祷,山风能将我吹成古铜色的脸庞,然后我骑上骏马,去寻找梦中的卓玛,让她带我去远方牧羊。
拾级而上古城边的龟山公园,香格里拉城尽俯眼底,真是原以穷尽千里目,谁知才上一层楼。园内有一个巨大的转经筒,桶面烫金,镌刻着许多难以解读的图纹,游人掺入当地人中,拉着桶外环绕的手柄,一圈圈地转动。在藏区,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转经筒,藏族人把抚摸、转动经桶作为每天必修的功课之一,作为居家生活的日常情态。
到达松赞林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错落有致的庙宇,墙面呈灰白色,墙体遭受岁月剥蚀,有些脱落,印有蓝白相间神秘图案的经幡悬挂在寺院墙体的正前方,肃穆庄严。身穿红色僧袍的喇嘛随处可见,大都蹲在墙角或倚靠着石狮,神情淡漠,目光迷离地望着远方,骄辣的西部阳光晒得他们皮肤黝黑而粗糙。宏伟的诵经声在耳畔响起,我走进寺院的大殿,昏暗的殿内一片烟熏火燎,摆放在前堂的酥油灯泼剌剌地燃烧着,一种特殊的香气四处飘游。只见近百名僧侣坐在蒲团上,各自手持法器,随着音乐声有节奏地敲打着。我走近仔细打量,僧侣们年龄殊异,有的面容松弛,胡须依稀可见雪花点点,有的还未脱稚气,清澈的眼神好奇地望着来人,手中的法器就免不了因分神而跟不上节奏,此时,老僧也不加责怪,只是使过一个温和的眼神,小沙弥便自觉失态,忙回神定心,口中喃喃有语,汇入合诵声中。
行走在香格里拉,我的心灵被神性的光辉所笼罩,满是敬畏和虔诚,在神灵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是迷途知返的孩子。一个面目慈祥,浓眉大眼的老僧左手持金色器皿,右手蘸水为一个小女孩摩顶祈福,我肃立在旁,不敢高声言语,生怕亵渎了神灵的威严,我对佛教中僧人修行层级的划分不是很清楚,大多只能从年岁来粗略判断其修行的高低。他完毕后转过身,我连忙地垂下脸双手合十,致以敬意,他也回我一个合十的手势。远望苍劲蛮荒的山脊间,那里凸立着几座寺院,经幡在山风中猎猎飘响,在这片人神共居的土地上,每行走一步都可能碰上神灵游走的影子。
丽江水韵
翌日,搭乘客车从香格里拉到丽江,沿途走来,尽情饱览奇绝秀逸的壮丽河山,我迷醉得犹如找不到家的孩子,沉浸在山河的怀抱中久久无语。客车从山峦间沿盘山公路而下,海拔一路降低,刚刚还在山顶平视群山俯览峡谷,迅即便到了谷底,须抬头仰视才可看到刚走过的山路。高峰林立的群山如威武雄俊的神话英雄,敞开宽阔的肩膀,头顶云霄,纵横绵延,几片白云飘到山腰,再难飞过山顶。两山夹峙中的一条玉带是顺着山势蜿蜒的公路,下方,一条不知名的江河流水滔滔,巨石林立,水石相撞,溅起白沫如烟。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人类的创造力和想象力都显得何其苍白。车过虎跳峡镇,眼前顿然开阔,水流汇入金沙江,扭头西去,不远处,就是闻名世界的虎跳峡景观。江水吐出雾岚,涛声隐隐,湿漉漉的水汽给江畔的稻田和远处的山峦蒙上一层面纱,朦胧而神秘。
丽江古城的清韵让我产生了置身江南水乡的错觉,满街是错落有致的砖瓦结构房子,门庭挑着一面杏黄旗,“客栈”“老宅”等字眼随处可见。隔着门板的缝隙朝里望去,庭院内青草幽兰,绿树红花,蓊翁郁郁,红色楼阁环绕着天井,多是纳西族民居的传统建制。凝神细听,有悠扬的纳西古乐从里传出,丝丝缕缕,不绝于耳,给宅院平添一份高雅的艺术气息。漫步在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上,要随时提防滑倒,那高高低低的石坎,千百年来经受路人的踩踏和风雨的磨洗,已光滑得可鉴照出人的面影,无语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丽江古城的水清澈得可见深处游鱼的影子,哗哗流淌的小溪犹如一条条脉络或血管,给古城输送着力量和生命,有了溪水的滋养,古城顿然灵透而鲜润。古城里有许多的“三眼井”,说是“井”,其实是三面大小不一排列在一起的水潭,第一眼里流淌的是饮用水,第二眼里的供洗菜淘米,第三眼则做洗衣之用。几个老人在古井旁的浓荫下对弈,棋盘上兵来将挡,杀声震天,危机重重,棋局外安详宁静,俨然世外桃源。只听见一串清脆的笑声从深巷里飘出,几个身穿纳西族服饰的村姑模样的女子挪移着细步来到井边,摆放好盛满物件的家什,然后弯下腰劳作。夕阳将她们浣洗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残留的菜叶和泡沫随着流水远去,渐渐消失在小巷深处,连同我的遐思……
作者简介:
杨荣昌,彝族,1982年7月生,云南省武定县人。楚雄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作品散见《文艺评论》《金沙江文艺》《华夏散文》等报刊。现供职楚雄师范学院,云南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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