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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拉格•鄂尔魂(裕固族)
被风带走的记忆
——怀念父亲去世五周年
阿爸,我来了,我看你来了。此时此刻,我的心就像湍湍急流,早已带着满心的渴望,飞向了你忱边的思念。我来了,我抛下所有的喧嚣和烦恼,独自揣摸着线条分明的伤痕来到了你的身边。这一天,同样还是五月的早晨,因为,那是我们不曾改变过约定的五月!因为,那是我们相互永远期待相见的五月。我来了,我老远就看见了你疲惫的身影,你同五年前的那个五月一样,没有变,只是多了几缕白发,脸上少了红润。
我知道,阿爸!那高高飘动的经幡就是你投向我最深情的目光,经幡上面的点点梵语便是你穿透我腑脏的问候和祈祷。那一刻,我哭了,我的泪就像五月的雨点,我的泪早已打湿了我瘦弱的灵魂。
我来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五月的高原,总要把你身边唯有的绿色滞留在画板的边缘?难道是你故意在用季节的颜色来为我解读你无尽的心语?那一刻我醉了,我醉倒了玛尼塔上面那被五月风吹响的风铃。
我记得,还是五年前的那个五月,你在夏季牧场那开满塔纳花的山脊,你拨开,为我讲述了美如天鹅的少女、你为我讲述了被藏在皮袋中的智慧老人①,还有天鹅琴②悠扬的旋律……似乎传说中的那脑库勒③、巴杂尔④就是你手中一道永远闪烁的金光。
那个夜晚,当光明的最后一道屏障被黑暗冲破的时候,当那没有绿色的晚餐落满谢幕的炊烟时,我的心,却被你激情四溢的马鞭送向了追赶历史的天空,呵,多么美丽的夜晚,你我的心就像两颗彗星,在天宇划出了如梦般的弧痕。你笑了,你笑我聪明,在你的微笑舒展开生活细节的瞬间,你的笑又那么不自在地挂在了仰望思想的空中……
那一刻,我不知道我们的空间已被酥油灯释放出来的光明控制在了时间的边缘。无知的我却还在情感的梦游中翱翔。直到你用微笑把整个世界收在脸上的那一刻,我才疯了,把你紧紧抱在怀里呼唤,渴望我身体的温暖能换来你期待生活的目光。那一刻我疯了,渴望我的呼唤能使你睁开那双比月亮还温柔的眼睛。当时间背叛了我们的私语时,当时间背叛了我们的亲情时,我在绝望之中用一双颤抖的手,翻开你皮袄中堆积如山的诗歌,我在悲哀之中用一双模糊的眼睛,窥视着你诗歌中不灭的思想。那一刻,我似乎在咀嚼你挂满风寒的冰霜,那一刻,我似乎在咀嚼那一个个被风蚀过千年的缩影……
我还记得在一个塔纳花盛开的季节你对我说:你的灵魂已经被那鄂尔浑⑤无尽的思恋吞噬。说话的时候,你在看着西边的落日和余晖出神,我其实看见了你忧伤的泪水在面庞滑动,你在担心我走了之后夕阳会变黄。因为在你的眼里我永远是追赶太阳的男人。可是,那一次,太阳藏在了地球的另一边,那一刻我为失去一本发黄的字典而哭了。那一刻,我用泪打湿了你写满岁月的脸。然而,你却装做睡着的样子没有替我擦拭那太多的泪,你知道吗?阿爸,那泪就像冬窝子里永不枯竭的泉水流了整整五年。五年后,我的泪,同样带着红色的血液掠过了南西伯利亚广袤的大地,从那一刻起,我的名字便改成了“鄂尔魂”因为我终将会魂归故里,名字的前面还是“央拉格⑥”我终将会是你血脉的守望者。那一刻你笑了,你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灿烂。
啊,阿爸,其实你就是草原上那匹自由驰骋的紫红马,总会擦着黑夜的边际翻越布满荆棘的黎明,期望儿女一生的仕途坦荡。其实你就是草原上那匹自由驰骋的紫红马,你总会把风一样闪过的历史随意写在干瘪的牛粪上,期望儿女忠诚地走完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其实你就是草原上那匹自由驰骋的紫红马,总会把太阳一样美丽的情感镌刻在苍天大树上,期望儿女孤独的情感变得清新鲜活。其实你那张刻满皱纹的古铜色脸庞,就是一张蒙满尘埃的镜子。我永远都懂得你在想什么,就连贝加尔湖溅起的浪花也无法打湿你跨越时空的裤脚,我能不信你的话吗?
阿爸,虽然我的目光无法走过你如歌的昨天,但我思念你的梦总在笨拙的指尖萦绕,总在我的心间回荡。我不知道有多少个恢宏的日夜是在你无尽的思念中度过的,难道你就忍心让我痛苦和流泪吗?不,阿爸,你不会的,你曾经同样不止一次地劝过我失落的心,那时候,你劝我是怕失去你孤独的爱,可如今你走了,我又怎么面对这一切啊!醒来吧,阿爸,你为什么不把自己化作那五月的风,吹醒这魔鬼般沉睡不醒的大地,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游子归来时那一双充满凄凉和悲哀的目光啊……
注释:
①裕固族先民在东迁途中被女儿藏在皮袋里的一位老人,传说他用自己的智慧摆脱了追兵一次次的杀戮,为挽救这个弱小的民族立下了汗马功劳。
②裕固族先民曾经使用的一种乐器,现已失传。
③海子湖。
④城堡。
⑤蒙古国境内的一条河流,向北流入南西伯利亚的贝加尔湖后进入太平洋。
⑥古代回鹘汗国时代王族部落的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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